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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扑哧扑哧地瞪他两眼,在这死人不挖就走人的威胁下,找了跟树枝开始挖掘。
心里把这丫骂了几百遍后,看着逐渐加深的坑,我又忧心会挖出什么。
“咳,那个,”我试着找个话题聊聊,转一下注意力,“为什么我突然就有阴阳眼了呢?”
仇诗人叼了根烟,正要点火,听到这个问题顿住,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点火,噗噗两口才开口:“别把人家的尸体挖坏了。”
“什……嗬!”我低头一看,正在挖的坑里出现了一片衣服,我刚差点把树枝扎下去了。
赶紧站起身,顾不上刚才的话题:“怎么、怎么办?”
真碰到尸体,说什么我都不敢再挖了。
仇诗人倒没有再逼我,估计也是真怕我损坏了尸骨,他很小心地把土都剥开,逐渐露出那衣服的模样。
我可一点都不陌生,就是鬼孩子身上那套冬天才穿的棉袄!
衣服出来了,很快,小孩不大的尸体也都露了出来,我一看,惊讶地捂住嘴巴。
被埋了八个月了,尸体早该腐烂了,可小孩的尸体却没有太大变化,脸部轮廓都还完整,这不科学吧?
“公园里阴气重,”大概知道我心里的疑惑,仇诗人一边掏出一个银色袋子,一边说道,“特别是这条河,影响了尸体,降低了腐烂速度。”
“哦。”那我就放心了。
仇诗人却挑眼看我:“如果这公园里有哪只灵,化为厉鬼,那么,这种枉死还被随意掩埋的尸体,就可能起尸。”
“起尸?”
“类似丧尸,那么多电影,你总该知道吧。”
我噎了噎,还是好奇地问:“那传说中的僵尸?”
“鬼分等级,更何况尸,这种借助厉鬼力量形成的尸,一般都听从于厉鬼操控,是最低等的一种尸。”
说话间,他已经用银色袋子将赵阳的尸体装了起来,平放在平坦的路面上,随后给夏左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具体位置。
没多久,夏左就开着车来了,还带来一具小棺材。
从公园出去时,仇诗人让我跟紧他,别又被哪只鬼骗走,虽然神情不耐语气不好,可要不是他,我这一路上不知出事几回了。
既然那么厌恶我嫌弃我,为什么还要屡次帮我救我?
我不太藏得住事,就直接问了,然后他回给我两个字。
“呵呵!”
不能更讨厌了!
……
“不是吧,这?”
我看着自家的公寓大门,不太敢相信,傍晚刚死了人,这里还警戒着呢。
得到赵阳尸体后,仇诗人迅速地做法,然后就把我带到了这里。
仇诗人不喜欢废话,揪着我的后领就往里带,用我的电子钥匙把大门打开,再拖进大厅,然后才放开我。
屡次被这么揪着,我特码竟然有点习惯了?
乘坐电梯到最后一楼,再爬楼梯到天台。
刚走出通往天台的门,就看到天台的边缘有两个黑影,一大一小。
走近了才知道是一男一女,女的也是十七八岁,靠在围栏上,低着头垂着肩像在打瞌睡,跟李园园坠楼前我看到的情况很像。
男的就是一孩子,六七岁左右,看到我就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然而,在月光的照耀下,小孩的脸呈现出一种灰暗的色泽。
“姐姐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我低头看向他的影子,月光下,看似正常的影子里其实是带了重影,认真看还是能看得出来,而且……小孩的双脚是垫着,靠半个前掌站立,就算是学芭蕾的,也不可能一直垫着脚尖可以动也不动吧?
实在是,单单看着就吓人。
我用眼神向仇诗人传递信息:都找到了还不快点。
他回睨我:你跟他聊两句。
我:聊?聊什么?
他:随便你,聊就对了。
真会找事情!
我一边抱怨一边硬着头皮上。
看看那位没有只觉应是姐姐的女孩,再看向陌生面孔的鬼孩子,情绪被提起来了:“我知道你恨你姐姐,可你害的这些人都是无辜的,早先死掉的那位李园园,她是个疼弟弟的姐姐,跟你姐姐不一样!”
“我知道不一样。”
他反而生起气来:“我跟了他们两天,我知道那位姐姐有多好,对弟弟有多好,我讨厌她,我更讨厌她弟弟。”
他激动地甩着手:“我姐姐,她亲手杀了我,我都想起来了,就是她把我骗出去,再把我杀了,她还,还杀了爸爸妈妈,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我再也见不到了!”
我见他这么痛苦,想要劝说两句,谁知道他突然一脸凶恶地踩上早准备好的凳子,掐上了身旁姐姐的脖子:“我得不到他们也别想得到,我就让她们疼的弟弟亲手杀了她们,嘻嘻嘻,嘻嘻嘻……”
这都什么逻辑啊?
我不想李园园的惨剧在发生,可我刚动,一颗细小比米大不了多少的石子从我身边划过,击中小孩的眉心。
只听一声惨叫,我看到鬼孩子的身影从小孩的身上移出了一半,但它马上又尖叫着把自己塞回去了。
我:“……”
小孩转了转自己的脖子,呲着小牙,凶恶又戒备地看着在我身后一直没吭声的仇诗人,但他似乎也冷静下来了。
“我知道这位哥哥很厉害,”他看回我,“一定有办法逼迫我离开弟弟的身体,但我也有办法。”
他脸上闪烁着小孩子做了件很棒棒事情的小得意:“如果,你们要强行逼我离开这个弟弟的身体,我就会跟这个弟弟同归于尽。”
“你已经死了。”
“死了,”小孩一脸认真,认真得很凶残,“还可以再死一次。”
我想到仇诗人说过的“销毁”,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地朝仇诗人看去,跟他寻求帮助。
这家伙很冷静,没太大的表情变化,只道:“有人帮了你?”
“是啊,”小孩展开笑颜,“就是他告诉我,只要我这么做了,你们就会迫不及待地来找我,还会帮我完成心愿。”
我又惊又怒。
就说鬼孩子那么乖那么懂事,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可怕,果然是被教坏的。
“你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小孩眯起了眼睛:“当然是把我姐姐找出来!”
“可是……”
他阴测测地盯着我,不等我说完:“澜姐姐,那天,可是你把她放走的,你就要负责把她找出来!”
我觉得我听错了:“你说谁把她放走了?”
“别不承认,”他眼里满是责怪,“就是你,要不是你,她也不可能逃走!”
“我……”我很想说这不关我的事,可一回想那天晚上的事,就全卡在赵星要杀我,而鬼孩子发疯的画面,后面的什么都想不起来,顿时失去了辩解的勇气。
心里很惶然,在我不记得的那段时间,我究竟做了什么?
小孩放缓了语气,商量地说道:“放心,澜姐姐,只要你把她找出来,我就不怪你了,我也放了这个姐姐,还有这个弟弟。”
……
我和仇诗人一前一后走出公寓大门,而在我们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被鬼孩子附身的小孩,至于小孩的姐姐,经过彼此的协商,暂时留在天台的安全门里,仇诗人让一个警员照看着。
此刻的鬼孩子,就好似持枪劫持着人质的歹徒,仇诗人有一万种方法杀死他,但他就会选择将人质一并杀死。
仇诗人告诉我,他不确定背后那人都帮了鬼孩子什么,鬼孩子手握的依仗又有多大,不确定他是否能在鬼孩子杀死小孩之前,解决掉鬼孩子。
在不能保证小孩安全的前提,只能先按照鬼孩子说的去做。
我发现,他并没有之前表现得那么漠视生命,相反,他很重视。
不过他这么说时,还是那老神定定的神态,顶多有些被威胁的恼怒,我总觉得他很有把握,只是在跟鬼孩子拖延点时间,好找出他的弱点。
但我们上了车后,仇诗人却告诉我,我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为什么?”
“被鬼附身对人体的伤害是极大的,健康的成人可以撑一天,而小孩,也就撑个半天,从钱小明现在的情况来看,顶多就两小时,必须让赵阳从他身体里出来。”
钱小明,就是现在被鬼孩子附身的那个小孩。
一时间,我完全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听到声响,转头看到后座的车门被打开,“钱小明”坐了进来,朝我天真地笑着:“开车呀。”
我默默地转回身。
仇诗人启动车子,打算回赵宅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路上,我给闫斌打去电话,虽然已经两点,很晚了,但现在这种危急时刻,谁管他是不是在睡觉!
两个小时,只有两个小时!
闫斌行动快捷,通缉令都发出去了,这三天里他就没停止过寻找,但赵星跟人间蒸发一样,他表示,现在要两个小时里找到她,除非出现奇迹她自己跑出来。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认命地带着同事,准备在接下来两小时里,以赵宅为中心,四处再找找。
赵家大厅里,原本的家具都挪到最后两边,中间简单地设立了一个小灵堂,放着赵阳尸体的小棺材就放在其中,一碗装着糯米的碗里,点了一根香,那根香左右还插了不少根燃完的香脚,可见这香就没断过。
鬼孩子一看到自己的尸体,就呆立在那,面上的神情实在难以言表,像要哭了,又像傻了。
半响,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和上小学一年级的学生那般,手脚都摆放好,然后,定定地看着我。
我真想抓一把头发:“找,我马上找!”
说完,我看向在一边的小桌上泡茶的夏氏姐弟,和进屋后,就坐在同样挪到一边搁放的单人沙发上的仇诗人,一脚曲起踩在前方的桌腿上,双手抱胸闭上眼睛,准备小憩的模样。
“喂,你们还记得你们是人吗?有点人性好不好?”
我夺过一杯刚倒好的茶,咕噜一口就喝掉了,忙活一晚上,又是地铁又是公园又是天台,这一杯喝下去才发现自己又渴又饿,困倒没有,瞌睡虫都被吓跑了。
忍不住将茶杯递过去,让夏右再给倒一杯。
夏右服务完我,伸脚就踹向自己弟弟:“帮忙啊。”
夏左瞥他姐一眼,将茶杯摆放整齐,然后陪着我上楼,我们准备先从楼上开始找找。
赵星是一个宅女,如无必要不会出门,真要出门的话一般都会有固定的去处,我就是想找找,看有没有线索可以知道她躲在哪里。
先去的她父母房间,发现房间男女主人都死那么久了,这房间却依然干净整洁,我检查了下床单被套,都是干净的,还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可见是不久前换上去的,赵星她是怎么想的?
转头,看到夏左很认真严谨地在翻找抽屉,我感慨道:“你家队长要你有一半靠谱就好了。”
明明是他说的两小时内一定要找到赵星的,结果他倒好,一来这就在楼下沙发上休息。
“老大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夏左坚定地反驳。
我知道了,这就是个死忠粉。
为了节省时间,我和夏左分头寻找。
找着找着,我就找进了一楼的楼梯隔间,也就是赵星的房间。
再次进来,依然感觉不舒服,这狭窄的房间实在是太压抑了,那张一家三口画纸上的小女孩,仍张着她红红的嘴在笑。
忍着毛孔的颤栗,低头在那小桌上翻找,里头有一些课本,打开后,里头早被刀子割得千疮百孔了。
可能赵星的心里,也是这般千疮百孔吧?
又翻了翻,在抽屉最里面,有美丽的包装纸包着什么,我打开一看,里头整整齐齐地放着的,是那几张明信片。
现在我知道这明信片是假的了,为什么赵星还如此小心妥善地藏着这些呢?
我叹息地往那小床上一坐,随即隐约听到一声“咯吱”的声响。
是这小床没有固定好在摇晃,还是……
掀开垂下来的床单,床板下是一个扁长方体的板箱,现在一些低矮床底下都有这个,只是跟前这个做工粗超,好像是自己做的。
刚才那一坐,床板好像歪了下?
赶紧给人家把床板挪好,结果挪动后发现,底下的板箱里好像有什么?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几个木支架,可我从细缝里看到的那东西好像会动?
好奇之下,我顺手就将要搬回来的床板,再往旁挪远一些,里面黑漆漆的,我弯下身趴上去往里头瞧,什么都没瞧清楚,正想起身,一只手忽然就钻了出来!
没给我叫着逃开的机会,那手就按住我的后脑,还有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将我往那个木板箱里拖!
我惊慌失措,只能掰住板箱边角,阻止自己被拽进去。
耳边响起有点熟悉,如今听来毛骨悚然的声音:“你觉得你还逃得掉吗,阿姨!”
赵星?她居然就躲在这房子里?
我努力发出“呜呜”的声音,试图让外面客厅的仇诗人和夏右能够听到,但我现在身子在外头,脑袋在里头,发出的声音都闷在了板箱里头,根本传不出去。
“阿姨,我在里面好孤单啊,你进来陪陪我,好吗?”
温柔细嫩的声音,伴随着的是加大的力气,我试图蹬脚踢掉外头什么东西,脚刚一动,什么都没踢到,人就往里头陷进去,赵星借力将我拖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里蒙了一瞬,就感觉一个人压在了我身上,坐着我的大腿,掐住我的脖子,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我只能奋力挣扎。
可是底下很矮,赵星压我身上,她背部就能抵住上面的床板,如此,我怎么使劲都推不开她。
这时候,掐住我脖子的手少了一只,紧接着我就听到“锵”的一声,我想到菜刀跟地板摩擦的声响。
她、她想干什么!?
刀柄跟床板磕碰了一声,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她高高举起了菜刀,然后,重重地砍下来……
“轰隆”的巨响,震得我耳膜疼,眼前突然亮了起来,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后拉,同时一脚将压我身上的赵星踹开。
我被拉起身,撞进一堵坚硬厚实的怀里,我抬头,傻傻地看着面容秉然的仇诗人,他一手揽着我,一手拿着一柄木剑,斜垂在身侧,那姿势很帅,有点像古时候的大侠,再看那小床,已经破开成两半……不会是那把木剑劈的吧?
倒地的赵星,刚要爬起来就被夏左制住,将她的手扭在背后压着。
“看够了没有?”
来自头顶不耐烦的语气,让我确定自己真的得救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都快绝望了,他就出现,我跟他这么互相厌恶还能有心灵感应?
“我只是猜测,她大概就在这屋子里。”仇诗人一点都不给我瞎想的机会。
“那你还让我一个人找?”
他睨我:“不放出诱饵,她怎么出来?”
啊啊啊,别拦着我,我要跟他决斗!决斗!!
气急了做事就不过脑,我嘴一张,就咬上了他的胸肌,以我的身高高度,那就是放在我嘴边的肉啊。
“嗷呜!”我捂着嘴泪眼汪汪,牙齿好痛,他这是铜铁打造的身体吧魂淡?
仇诗人都不屑理我:“走,出去了。”
他招呼着夏左,转身要走,我赶紧抓住他的衣角。
“干什么?”
我不回答,就巴巴地看着他。
刚是真的吓死了,现在腿软了走不动了,这人发起疯来,十个恶鬼都比不上。
果然敌人最了解敌人,他总能就get到我脑波,明白我的意思,他略有点暴躁地抿了下嘴:“真是麻烦。”
将木剑收起掩在身后,他用另一手抱住我的腰,一用力就将我折腰提了起来!
我:“……”
虽然这样免于我暴露腿软的窘境,但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啊?
一到客厅,被夏右看着的,端端正正坐着的“钱小明”就站了起来,呲牙睁目地看向我——身后被夏左压着出来的赵星。
赵星看到他,就停止了挣扎,眼都不眨地看了半天,忽然就笑了:“小阳?”
鬼孩子一听她叫自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要冲过来,但一看到如山一样杵在姐弟中间的仇诗人,他又怵了,退回原来的位置。
“早知道,”赵星却感觉不到危险一般,神经质的神情,继续说着,“我就应该把你尸体带回来,跟爸妈的放在一起,把你封起来,封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星!”鬼孩子愤恨地喊着,两只小手攥得紧紧的,他的愤怒,让钱小明的脸色更灰暗几分,甚至面部表情都僵硬了,那是钱小明的身体开始受不住那浓烈的由怨气形成的鬼气。
我正担心着钱小明的身体,冷不防的,他将仇怨的目光转向了我,看得我背后一排冷汗。
“澜姐姐,”他扯着僵硬的嘴角说话,“杀了她!”
我瞳孔瑟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头稍稍低下,就显得眼睛上挑,翻白眼一样都是眼白,很是渗人:“杀了她,只要你杀了她,我就放了小明弟弟。”
“这、这不可能。”我慌乱地朝仇诗人看去,见他拧着刚气的眉抿直了唇角,显然鬼孩子的话也把他惹着了,煞气冲人。
他也回看我,但并没有说话,像是让我自己决定,可他的眼神很凶,有种我要选错了他也会把我杀了的感觉。
“不可能,”我赶紧摇头,先对仇诗人说了一遍,对着鬼孩子再说一遍,“我不能的!”
赵星还是个活人,我连鸡都没杀过要我杀人?
“她是个杀人犯,妈妈跟我说过,杀人犯都该死的,一个杀人犯,换可爱的小明弟弟,为什么不能?”
能、能这么算吗?
“快点啊澜姐姐,”因为脸部过于僵硬,“钱小明”说话时开始流口水了,“弟弟的身体,快坏掉了!”
看着面色几乎跟死人无异的钱小明,我不得不再跟仇诗人对视了一眼,从他眼中接收到某种信息。
敌人果然最了解敌人。
我咽着口水,捡起被夏左带出来的那把菜刀,以前做菜也没觉得菜刀多沉,现在拿在手里却不停在抖。
艰难地比划在赵星的脖子上,只要我这么割下去,属于活人的炙热的血就会喷溅出来。
赵星完全不怕的,在那自己笑自己的,笑得乱颤地自己磕到菜刀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我都被她吓得赶紧把菜刀往后缩了缩,她却丝毫不在意。
但看她这么如一个神经病的模样,我只觉得很悲哀,也很燥郁,一团火在肚子里烧啊烧的,在鬼孩子又催促起来后,实在受不了,我狠狠地将菜刀砸在了地上。
“哐啷”的声响,让整个客厅都瞬间安静下来。
“我说你们,闹够了没有?”
我咆哮着,当先指着赵星:“你,你爸妈对你是不好,把你逼成这个样子,你都杀了他们了还不够,这关你弟弟什么事啊,他很爱你这个姐姐的你知不知道?”
听到最后那句话,她的视线在我脸上有了焦点。
我随后又怒指鬼孩子:“还有你,你要杀你姐姐报仇是吗?她杀了你最爱的爸爸妈妈是吗?那她也想报仇啊,生下她却虐待她,要我说,你妈就该死!”
“你……你……”鬼孩子激动得都喘上了。
我怒火冲天,都不再怕的:“我说错了吗?你不是嫉妒别的姐姐爱弟弟,你姐姐不爱你吗?你姐姐也想爱你啊,但你们全家有人教过她,什么是爱吗,有吗?别跟我说废话,回答我!”
在我的怒吼下,鬼孩子似乎也被我吓到了,站在那呆呆地像遇到教导主任的乖学生。
但他很快又自我挣扎着:“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该结束了。”淡漠中透露冷酷的声音就那么穿插进来。
我惊愕地发现,仇诗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鬼孩子的身后,连鬼孩子都没发现,他已经被仇诗人扣住了后脖颈。
原来,这死人让我跟鬼孩子周旋,就是为了这?
仇诗人微微掀眼,肃杀之意尽显:“你在我面前,也嚣张得够久了!”
只听见鬼孩子大叫了一声,他什么都来不及做,仇诗人掐着后脖颈的手往后狠狠一拽,就将他从钱小明的身上拖了出去。
几乎是赵阳脱离钱小明的那刻,钱小明就意识全无的倒在地上,吐口白沫、浑身抽搐,两只手更是严重收缩着。
仇诗人扫了一眼,马上吩咐:“快叫救护车。”
“啊?哦!”我慌里慌张地找出手机,却见赵阳发出不甘的尖叫,黑雾逐渐弥漫周身,是异变的节奏。
现在我知道了,灵可以进化成有能力的鬼,鬼一旦异变就会没有任何理智意识,只知杀戮和吞噬,破坏阴阳两界的平衡。
任何异变的鬼,都是不能留的。
仇诗人眉间皱出一条凶恶的勾,我再一次看到了那把古朴生锈的匕首,我想阻止,张了嘴又闭上了。
我不能因为自己心软,就让世界多出一个异变的鬼,管川我知道他不放不下的是女儿,可以试一试能不能唤醒,但赵阳,他还有什么……
这时候,谁都没想到,从我发火就安静下来的赵星忽然又动了,拼着被夏左拧掉一只手的代价冲了出去,就那么扑到因为开始异变而短暂实体化的赵阳身上,匕首刺到了她的背上。
我低呼一声,看着赵星倒在赵阳脚下,赵阳傻了,沸腾的黑雾也因为没有后续,一点点地散开。
赵星翻身仰躺,最后看了看那被她亲手杀死过的弟弟,再次笑了起来,笑得喘不上气后,才慢慢地静下来:
“每次妈妈打我的时候,只要你出现跑过来说要跟我玩,妈妈就不会再继续打我,因为她急着把你抱走,好像你多跟我接触一点,就会染上什么脏东西。”
“你还会偷偷给我送吃的,只要是你送的,妈妈就不会收走,只要是你说的,妈妈就会对我开恩,是啊,她爱你,特别特别爱你,却一点点,都舍不得施舍给我。”
说着说着,她又笑了两声,只是没再那么疯狂,反而充满了疲惫:“因为有你,我少了疼痛,但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她用没受伤的胳膊捂着眼睛,但还是能看到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只有讨厌你,才不会,想要接近你!”
救护车和闫斌同时到的,将钱小明跟赵星都带走了。
夏右跟着闫斌去做笔录,夏左留下收拾善后,仇诗人抽烟,鬼孩子坐地上发呆,我静静地陪着他,只觉得这栋房子,如今无比的悲凉。
一直等到闫斌给我电话,说赵星没有生命危险,仇诗人那会因为她扑过来所以収了刀,刺到她背上的伤口并不深,更何况,那匕首对人没有特殊伤害。
但她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过基于她是家暴的受害者,精神方面又有问题,所以很有可能,她会被关进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
我将消息告诉赵阳,他听到赵星没死时,明显松了口气,只是仍旧不说话。
想了想,我去把赵星房间里,将散落了一地的明信片捡起来,手上也不知道是谁的血,就那么无意间的沾了上去。
我愣了一秒,才起身出去,将带血的明信片放到赵阳跟前。
“你姐姐,她一直渴望有人爱她,所以连自己杜撰的明信片,写的都是些生活上的小事。”
像多吃点饭,多喝点水,冷了多穿点衣服,这实在太寻常了,寻常得我们平时根本连关注都没有,但这些却是赵星渴望而得不到的。
我说道:“小阳,你要不要,给你姐姐写几张真正的明信片?”
我尽可能温柔地鼓励赵阳,没发现仇诗人也正看着我。
……
天亮的时候,我们将赵阳的尸体移交火葬场,妥善安葬后,跟仇诗人去了医院,我去看望赵星,他去看看钱小明和李边边两个小男孩的情况。
赵星是独立的病房,门外还有警察看守着,我有闫斌给的通行证,警察哥哥就让我进去了。
病房里,赵星已经醒了,靠在白色的枕头上,盖着白色的被子,本就瘦弱的身躯看起来更小了,但她此时看起来很平静。
“你还好吗?”我找了个开场白,但她并没有理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叹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叠的明信片,递到她面前。
她终于有了反应,伸手接过去,神情专注而激动地看了起来。
那些都是赵阳写的,字体很幼稚、难看,毕竟加上死的时间他才八岁,很多字都是我现教的,在旁边写给他看,然后他模仿。
他当时写得很认真,每写完一张,他黑黑的脸就白上一分,等写到第十张时,他恢复成了那个可爱的小男孩,朝我甜笑,认真地请求我,将明信片“寄”给他姐姐。
而后,就被仇诗人送“走”了。
第一张:姐姐以后要好好吃饭,你太瘦了。
第二张:姐姐以后要多跟人交流,不能太孤单。
第三种:很快就要冬天了,姐姐记得多穿衣服。
……
第九张:我爱姐姐。
第十张:姐姐,你能不能也爱我?
赵星将明信片全捂在了心口,低着头闷闷地哭,声音悲沉,像是懊悔,又像是,终年的枷锁终于解开。
我看了难受,就退出了病房,让小护士一会就进去看看,自己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不知心里头什么滋味。
赵阳死前是很开心的吧,因为他喜欢的姐姐终于带他去玩了,两人一起搭乘地铁,期待着姐姐说的要去的那个地方,所以死后,他就徘徊在那地铁里。
结果两姐弟,落得了这样的结局。
赵星,再没有爸爸妈妈伤害她了,可她也从此孤孤单单一个人了,等身体好了,还要受审判。
而弟弟也杀了人,听说犯过的孽,到了下面都得还,谁也逃不掉。
这一场悲剧是谁的错?
如果郭霞,能稍稍对赵星好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赵星,她现在就会是个清纯可爱的,正准备上大学的姑娘。
“走了。”
我回神,收起那些糟糕的情绪,起身跟上从其他病房出来的仇诗人:“那两个孩子怎么样?”
“得好好养一段时间,钱小明以后的身体,可能会比常人虚一点,他姐姐睡一觉就没事。”
“能捡回命就是好的。”整件事里最可怜的就是死掉的李园园。
我感叹,然后偷偷拿眼睛瞟他:“那个,一金一黑的光点,到底是什么啊?”
这次赵阳离开的时候,也留下了一金一黑两个光点,钻进我身体后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这玩意对身体有没有害。
仇诗人像是没听到我的问题,径自地往前走,但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了,大长腿的再一走快,我要小跑才能跟上。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唆使赵阳的,跟唆使赵星的,让他们爸妈的灵灰飞烟灭的,是同一个人吗?”赵阳走的时候,我问过他,但他说,他没看清那人的样子。
“这你得去问闫队长,审讯是他的工作。”
“我就知道你听得见!”第一个问题,他就是不想回答我。
他停下,侧过身来,一指点在我脑门上:“行啊,长能耐了是吧?”
这人手劲大,我被他推得往后跄一下,捂着脑门瞪他。
他将手插回裤兜里,思索着什么,好一会,他道:“五天后是小宝生日,你来给他做顿饭,我就告诉你。”
“啊?”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想到他家那个小孩老是把我当做妈妈,我有点为难,“这不太好吧?他生日,你应该找他真正的妈妈来给他过才对啊。”
仇诗人看人的眼神带上冷漠:“他没有妈妈。”
顿了下,他又道:“他现在把你当妈,我想让他在生日的时候高兴一下。”
冷漠的眼神在提到孩子时染上了温度,我在刹那觉得他那双眼睛特别好看,被吸了魂一样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等等,刚刚我……”
“好,就这么说定了,再见。”
“喂,不是啊,我们再商量商量,喂……”
……
整整一个晚上,我感觉自己经历了一个世纪,顶着太阳回到小区,我整个人已经疲惫得恨不得就在楼下大厅打个地铺,连电梯都不想搭了。
管理员看见我却很开心,高兴地跟我打招呼。
“殷先生真是好人,知道咱这里出事后,就给这小区投资,多加了很多防护措施,也多请了好几个保安,你们住在这里,以后出门不关门,都不用怕有小偷的。”
殷先生,殷湦?
有时候,我真的宁愿他不要这么好。
勉强听管理员说着,见那边电梯开了,我忙跟管理员道别,冲进电梯。
终于进了我的小窝,不知是不是倦鸟归巢的心里作用,我觉得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一点,被太阳照到的燥意,也清除了不少,好像一下子进了冰凉凉的水里,很舒服的。
洗完澡,我倒在床上,昏天黑地地睡了个爽。
两天后,正好周末,晚上也不用上班,我傍晚出去请闫斌吃了顿晚饭,咳,主要还是想打听,在装赵阳父母尸体的那个冰柜上的符纸,是谁贴的。
闫斌不客气地吃掉我大半个月的工资,才慢吞吞地跟我说,那个人,是个风水师。
“风水师?”
“一开始,是郭霞除了赵星就一直没生,请个风水师,来家里看看风水,很多人都这么迷信的,说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灵,风水师来过没多久,她妈就真的怀上了赵阳……”
赵阳五岁后,风水师再一次来到他们家,给他们家做了些风水布置,屋里那些招煞的玩意就是他弄的,自然,风水师也见到了可怜的赵星,支开了郭霞夫妇,对赵星表现出一些关切,还告诉她,想要不受伤害,就得从根本上解决敌人,还说,如果有需要,他会帮助她的。
那些话,不知为何,总会在她脑中回响,她开始做一些以前不敢做的梦,梦里,她拿起大刀,一刀一刀地将郭霞夫妇砍成肉泥,第一次醒来时她怕得不得了,可慢慢的,她就麻木,然后兴奋,每次看到厨房里的刀,她就控制不住地想做点什么。
直到,郭霞让她离开,再也别回来,她就犹如被打开牢笼的猛兽,再也回了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