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四口

画盏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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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V章购买比例不足80%为防盗章, 1小时后替换~感谢支持!  同伴叫王潇, 脚步没停:“打杂吧。”

    见女生露出疑问的神色, 王潇朝室友瞥了一眼, 哂道:“这片子是意菱学姐在负责,她还不得巴巴贴上去。”

    两人走近片场,女生扯了一下王潇袖子,示意她小点声。

    王潇音量没变:“我说的就事实啊,有些人在外面吹着白富美人设, 其实键盘是学姐送的, 护肤品是学姐买的, 几个双C包包也是刷学姐的卡, ”越走越近,“人意菱学姐有男朋友她还不知道保持距离, 对你我拽得要死,对大腿……嗯,人品一言难尽。”

    第二条通过, 陶思眠放下打光板,正好和王潇打个照面。

    王潇宛如方才那话不是自己说的一般, 笑着朝陶思眠点头:“还在忙啊?”

    陶思眠轻轻回了个颔首。

    两方擦肩而过, 脸上的温和同时消失。

    导演秦夏是个大三学姐,了解女生之间的弯弯绕绕,走到陶思眠身边:“你没告诉王潇她那条女主试镜是我毙的?”秦夏心疼, “也真由着别人阴阳怪气。”

    “做人要大度, ”陶思眠慢条斯理整理着打光板, “狗朝我汪汪汪,我总不可能吠回去。”

    骂谁呢?

    王潇在前面无声攥拳。

    秦夏清声提醒:“她们好像听到了。”

    “嗯,”陶思眠面无表情,“我故意的。”

    秦夏楞一瞬,忍俊不禁:“陶总你,哈哈哈……”

    陶思眠不置可否,她装好手上道具,转头问其他人:“东西收完了吗?完了我们去吃午饭,”她抬腕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秦夏道:“意菱还没回来。”

    陶思眠:“去吃饭的地方等吧。”

    陶思眠现在大二下期,许意菱大四下期。

    虽然陶思眠目前的确只为许意菱破过几次晚归戒,不过拍片这事和许学姐还真没什么关系。

    《星空笔记》是交大今年90周年校庆兼毕业纪念片,校团委尤为重视,许意菱是团委秘书长,很自然地被委任成制片人。陶思眠大一选修过艺术概论,负责纪录片的老师恰好给陶思眠上的这门课。

    艺术这东西有天赋之说,从审美构图到文字表达。老师问过陶思眠家里有没有人做相关工作,或者她以后有没有朝传媒发展的意向,陶思眠一口否定。

    老师从大热的经管院挖人失败,没办法,退而求其次,用两个实践学分换她担任纪录片总监制。

    团队总共不到十人,陶思眠偶尔是场工,偶尔客串,许意菱有事的时候,她就负责大家的行程,没有想象中难相处,不过话也不多。

    几人去的是家熟店,菜上齐了,许意菱才气喘吁吁推门进来。

    陶思眠拉开身旁的椅子:“问得怎么样?”

    许意菱落座,大家纷纷投以目光。

    剧本讲的是男主大学四年在交大蜕变成长并收获爱情的故事,开学半个月,拍摄已经进行四分之一,今天下午有几场在男寝的戏份,许意菱上午在勾兑这件事。

    “不行,”她灌了一口茶,绝望道,“楼妈说寝室都是开学两天没门禁,其他时候外人进去必须找辅导员打申请,办公室盖章,而且去的那个寝室必须两个以上同学在场,”许意菱假怒,“谁他妈给我说女生随便进!进去借寝室都行!”

    男主是大一的学弟,“这里,”他弱弱举手,“然后……我们寝室课很满,没人在,我拍片都是请了假的。”

    摄像的男生和陶思眠同级,也委婉道:“我们寝室味有点大。”

    在场三个男生仅剩编剧程果,经管直博,目前研一。

    虽说研究生是三人间更好沟通,但许意菱对这种大神寝室根本不抱希望,边刨饭边道:“不然全部换成甜品店,反正戏份不多。”

    秦导和程编闻言皱了眉,但都没说话。

    陶思眠淡道:“换了地方会影响代入感和完成度,有些场景只能在寝室发生。”

    陶思眠视线对上许意菱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许意菱:“那抠图,后期P。”

    陶思眠啜茶:“P影响画面质感。”

    许意菱:“加个统一滤镜,反正总片长才半小时,大家不会看细节。”

    陶思眠放下杯子:“或许您听过一颗老鼠屎打坏一锅汤?”

    许意菱差点哽住。

    秦夏程果憋不住鼓掌叫好。

    许意菱气得胸口起伏:“老娘一直以为你来剧组是打酱油的,结果你倒好,不站我就算了,你自己数数有多少次站导演编剧,你们一个两个从来就不考虑预算不考虑可行性!”

    许意菱喘气间隙,被批评一号秦夏嘀咕:“我偶尔有在考虑……”

    被批评二号程果扬起手机:“刚刚我问了一下,下午宋文信在寝室,黎大佬不在,但也同意了。”

    被批评三号陶思眠戳戳许意菱手背让她看自己,然后轻敲一下桌上的酱油瓶。

    正儿八经打酱油,这样够配合了吗?

    饭桌沉寂三秒,轰然笑出了声。

    这家店提供餐饮和休闲。

    饭后,许意菱嘴上抱怨“有才华的大大难伺候”,人却是马不停蹄去找辅导员开申请,秦夏几个在一楼包间小憩,陶思眠缩在墙角背了会儿单词,起身去了二楼洗手间。

    陶思眠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好,下洗手台时,她一不留神一脚踩空,眼看着人朝前扑,说时迟那时快,旁边伸出只手猛地将她拉回扶稳——

    黎嘉洲不是什么好心人,看这小姑娘走路不看路,他鬼使神差地、手比脑子快了一步。

    对方站稳后,黎嘉洲略微生疏地顺口道:“你还……”

    “谢谢。”对方两个字极轻极快,打断他没来得及出口的“好吗”。

    然后,极其冷淡且目不斜视地越过了他。

    黎嘉洲手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好像有残留的细腻和温热,又好像握着一缕风。

    平常和别人交流都是他担任走人的角色,今天竟是换过来了?

    不过他和这小姑娘素不相识,好像的确没有搭话的必要。

    黎嘉洲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又低头瞥一眼自己的手,莫名地,喉咙有些发痒。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又仔细洗了个手,这才弓身进去回电话:“嗯好傅教授,差不多做完了,我待会儿回寝室……”

    ————

    剧组午休结束时,许意菱差不多把流程跑完,一行人扛着长-枪-大-炮进了男生宿舍。

    现在是上课时间,基本没什么人,程果在前面带路,其他人在后面。

    秦夏悄悄问陶思眠:“陶总第一次进?”

    陶思眠:“嗯。”

    “那你为什么看着不激动,”秦夏声音压得更低,“想想漫画里那些高校校草,裹浴巾,八块腹肌,水从乌黑的发梢缓缓朝下淌……”

    陶思眠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都是人,为什么激动,四肢,五官。”

    秦夏陡然打住:“你不追动漫?”

    陶思眠摇头。

    秦夏:“不追星?”

    陶思眠还是摇头。

    秦夏:“有理想型吗?”

    陶思眠认真思考片刻:“自己算吗?”

    这次,秦夏彻底服气了。

    陶思眠本就是逗她,不由勾了一下唇角。

    说话间,寝室到了,宋文信热情地给大家开门。

    剧组几人飞快布场。

    秦夏和摄像调设备的空当,陶思眠礼貌地打量四周。

    面积和本科生寝室一样大,上床下桌,三方柜子,阳台外面是交大标志性钟楼。

    程果过来和陶思眠沟通剧本改动的地方。

    陶思眠给了意见,忍不住道:“你们寝室视野很棒。”

    “当然,”程果去把窗帘拉开一点,“黎大佬挑的。”

    陶思眠再看墙角琳琅满目的冰箱洗衣机:“研究生可以接这些?”

    “只有我们和隔壁可以,”程果道,“学校为了留人,黎大佬一开口就同意了。”

    黎大佬听上去像个风云人物,不过陶思眠没兴趣,正好,秦夏捯饬完程果的位置叫大家围观。

    陶思眠:“可以。”

    许意菱对比一番,“诶”一声:“路人我觉得旁边那位置上镜效果更好?”

    桌面整洁,书籍物品分门别类,右边的水杯像手工陶艺,座位下砌了一架子AJ联名。

    陶思眠粗粗扫一眼,参照认识的学霸在脑海里勾勒人物形象。

    寥寥几笔。

    个子不高,体型虚胖,脖子前倾,眼神呆滞,家里有矿,重度强迫症。

    陶思眠刚想开口。

    “别别,”程果生怕两位祖宗改主意,赶紧解释,“这是黎大佬座位,他洁癖重,桌上的东西别人不能动,”程果想到什么,一拍脑门,“刚刚还忘了说,他不喜欢人多,我们一定得六点之前拍完,”程果捂着胸口眨眼睛,“我相信你们一定不舍得我这个两百斤的小可爱承担后果。”

    几个人交换了眼神。

    “应该能拍完,”陶思眠道,“还有其他要求吗?”

    陶思眠发誓,后半句她是学许意菱象征性客套一下,没想到程果竟然真的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拍马屁不眨眼:“陶总你记忆最好,我备忘录里还有二十一条注意事项……”

    上大学之后,陶思眠耐性比以前好了很多,也明白剧组是有求于人。

    她面色清淡地答应程果,然后一边一一记下,一边脑补出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强行架到学霸小人头上。

    陶思眠想了想,顺手把小人涂得更矮胖,还微笑着在对方脸上添了几颗痘。

    想想就很像,陶思眠非常满意。

    陶思眠自然不会提王潇,她一边帮老爷子剪盆栽的枝丫,一边道:“如果找工作的话,下学期要实习,如果考研的话,下学期也要准备,寝室要熄灯断网,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行,”陶老爷子把秘书叫过来,又问宝贝孙女,“喜欢什么的装修风格。”

    陶思眠:“别太浮夸。”

    陶老爷子:“要复式的还是单身公寓。”

    陶思眠皱皱眉头:“单身公寓。”

    陶老爷子见小姑娘不挑,又给秘书交代说“尽量买,买不到再说租”“安保要好”“楼层采光都选一选”,秘书逐一记下,离开了。

    陶老爷子重新端起花壶。

    主宅观景台很大,四月姹紫嫣红的。

    小姑娘倚在秋千架旁剪梢头,眉目低柔,身段出落和旁边的花枝一般。

    明明以前还小小矮矮的一只,怎么忽然就长这么大了。

    陶老爷子爱怜地叹了口气:“女孩子在外面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陶思眠乖巧应:“嗯。”

    “尤其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陶老爷子意有所指。

    陶思眠发了个疑问的音节。

    陶老爷子低声道:“你们这年代不比我们当初,我和你奶奶当时可是牵个手都要脸红半天,结婚后才真的在一起,”陶老爷子说,“再看看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谈个恋爱又是亲又是抱,还有那些男生,想尽办法诱拐女朋友出去同居,然后女朋友又给家里找借口说自己要考研啊,要实习啊……”

    陶思眠嗅话里有话的味道:“爷爷你是不是误会——”

    “我也年轻过,”陶老爷子示意孙女让她说完,“我跟你说,那些毛头小子嘴上说得好听,什么性格磨合啊,什么适应啊,什么绝不乱来,可孤男寡女同住屋檐干柴烈火,指不定对方什么时候化身禽兽,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都没办法反抗,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陶老爷子想想就心痛,捂着胸口“哎哟”连天。

    陶思眠说不出话。

    偏偏身后的八哥还很会来事地嚷嚷:“男人,男人,大猪蹄子,大猪蹄子。”

    陶思眠登时又是哭笑不得。

    “爷爷,”陶思眠无奈道,“你知道我没这方面心思。”

    很早之前,陶思眠就给陶老爷子说过自己不婚不恋的想法,陶老爷子和孙女僵持过一阵,选择迁就孙女。

    “所以呢?”陶老爷子同样理直气壮,“你都不那么做了,难道还不允许我肖想一下?”

    说着,陶老爷子假装悲戚戚地抹眼泪:“每次出去下象棋,许老头都会说她家意菱又换了男朋友,女孩子花心其实间接说明长得漂亮,问我家七七呢,我只能说拿了多少奖,清心寡欲和尼姑一样。”

    陶思眠弱弱指屋内:“不是还有陶然吗?”

    “那能一样吗!”陶老爷子生气地甩手,“先不说陶然还在上中学,关键是陶然是男孩子,陶然是拱别人家小白菜的猪,你才是家里娇滴滴的小白菜!”

    “好了好了,”陶思眠知道老爷子戏上身,仍是耐心拍着老爷子的背,“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小白菜。”语气宛如对待三岁小孩。

    老爷子就喜欢孙女哄自己,哼哼唧唧好半天才作罢。

    中午,保姆做了一大桌菜,陶思眠便知道人齐了。

    陶老爷子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陶行川,陶行川有个独女,就是陶思眠。

    二儿子叫陶行渝,有个独子,就是陶思眠的堂弟,叫陶然。

    自陶思眠13岁那年、陶行川夫妇走后,陶思眠便一直跟在陶老爷子身边。

    陶老爷子住大院的时候,陶思眠就回大院,陶老爷子去主宅别墅住几个月时,陶思眠就回主宅。

    陶行渝夫妇给陶思眠说过很多次,主宅隔她学校近她可以长住,陶思眠一句“陪爷爷”,夫妇两人虽怜惜小姑娘,但也没再多说。

    保姆挨个叫人,大家围拢过去。

    老爷子坐主位,陶然和陶思眠分坐老爷子两边,完全没有视线交流。

    陶老爷子打一下陶然手背,瞪他:“你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不能不玩手机,和你姐说说话。”

    陶然头也没抬:“我和她有代沟。”

    陶思眠:“附议。”

    姐弟俩冷酷都如出一辙,陶老爷子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陶二叔和陶二婶刚上桌,陶二叔闻言敲儿子脑袋:“没大没小。”

    陶然倔强地别过头,陶老爷子招呼:“都吃饭。”

    陶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陶二婶一边给大家盛汤,一边笑吟吟问陶思眠近况,陶思眠不紧不慢地回答。

    陶二婶是热心肠的性子,没忍住体贴道:“上次我和你二叔去巴黎买了好些首饰,你待会儿上楼挑两样喜欢的,你这年龄还是得招展一点,不为别人,自己也要漂漂亮亮。”

    陶思眠称是。

    陶二婶道:“如果真的有喜欢的男孩子也可以试一试,不要把自己框住了,如果你信得过二婶可以悄悄告诉二婶,二婶给你参考参考。”

    陶思眠笑着推谢。

    陶二婶被小姑娘弯着眉眼的样子软到了心坎,她抬手顺着陶思眠的头发,道:“下学期要出去住的话得好好照顾自己,装修这些别信你爷爷红配绿的审美,有空还是自己盯一盯,没空的话给二婶说一声,二婶这边派人过去。”

    陶老爷子咳两声。

    陶二叔很不走心地顺毛:“老爷子还坐在桌上。”然后继续吃。

    陶思眠和陶二婶嗤地一笑。

    陶二婶接着道:“还有一日三餐这些,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按时,你肠胃本来就不好,不要饱一顿饿一顿,还有下雨天记得关门关窗,你说你小小年纪,一下雨就膝盖痛怎么要得。”

    陶思眠歪头装废物。

    几个大人哈哈笑。

    “对了,”陶二婶想到什么,“我前些天抽空给你织了条披肩,你回学校的时候带回去,晚上上自习啊看书啊都可以搭一搭,”陶二婶凑到陶思眠耳边,“知道你喜欢细羊绒,我还专门飞了一趟澳洲。”

    陶思眠甜巧一声“爱您”还没说出口,“啪”一下,全程沉默的陶然罢了筷子站起来。

    饭桌瞬间安静。

    “好端端的陶然你做什么!”陶二叔板脸拍桌。

    “没什么,吃饱了上楼去,”陶然瞥陶思眠一眼,嘲讽道,“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陶二婶也冷了面色:“你姐姐一年才过来几次?一次住几天?你哪里来的胆量说这种鬼话,”见儿子动,陶二婶喝道,“小兔崽子你走一步试试!”

    陶老爷子见怪不怪:“叛逆期小屁孩。”

    琉璃灯在地板和陶瓶摆件上折出碎光,偌大的饭厅好似进入了拉锯。

    陶二叔和陶二婶的权威不允许陶然离开,而陶然青春期的自尊不允许他重回座位。

    事情因为陶思眠而起,陶思眠却不急,她慢条斯理吃完了陶二婶给她夹的东西,放下筷子,又擦擦嘴,这才起身走到陶然旁边。

    “二叔二婶再偏心我,你始终是他们小孩。你对二叔二婶再有意见,他们也是你父母。”语罢,陶思眠越过陶然。

    陶然也明白自己话说得有点过界,可他也是被自己老妈这殷勤的样子激得头脑发热。

    陶然手攥攥拳,想给陶思眠说什么,见对方背影笔直,也就什么都没说。

    陶思眠借口买东西要出去。

    只是,她刚到门口,便在窗边看到陶二婶一巴掌落在陶然脸上。

    陶然怔住,陶二婶指着儿子,眼泪立马就出来了:“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你去哪我没陪你,你自己数数我给你织了多少毛衣多少袜子,我这才给你姐姐一块披肩……你怎么舍得这么诛你姐姐的心!”

    陶然好像说了什么,陶思眠没听清。

    陶思眠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收起情绪出了门。

    ————

    从主宅返校后,陶思眠把自己日程排得很满。

    上课、自习、跟剧组,还有近乎模式化的采访和剪采访。

    除却工作,陶思眠每天说的话少得可怜。

    她依然经常去食堂,但一直没有碰到过黎嘉洲。

    不过,陶思眠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碰到他?

    陶思眠每天想的事情很多,这个思绪很小,烟花般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便消失了,甚至还没有喝口汤的时间长。

    也是这几天,藤校和傅阔林联合项目在立项收尾阶段,黎嘉洲胃病都忙出来了,更别提去食堂。

    不过忙也有好的一面——

    黎嘉洲每晚都会在朋友圈公事公办地分享项目进度。

    陶思眠对行为金融挺感兴趣,会顺手赞一个。

    黎嘉洲因此做了好几天美梦,自己发什么,小姑娘就赞什么。

    他觉得自己和小姑娘似乎有了一点心照不宣的默契,连梦都有一丝甜滋滋。

    摄像小心翼翼把机位仰角调高了些,深呼吸,准备和秦夏说“再来一条”。

    “快五点了,大家休息一下,”许意菱圆场,“我下楼给你们买水。”

    没人接话。

    许意菱出门了,几位主创都没动,片场和拍摄时一样安静。

    秦夏强调:“这个镜头推得巨近,所以表情一定要饱满,你眼神要有戏,要笑出初恋感。”

    女主道:“你试试戴一天隐形眼镜拍四次再说话?”

    秦夏很激动:“这不是眼镜问题,是你和男主对视完全没状态,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漂亮,男主颜普通,但既然你接了女主我就希望你做好。”

    “我没有,”女主辩解,“我不是表演专业。”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

    陶思眠出声:“有男朋友吗?”

    “啊?”女主反应过来在问自己,“有。”

    “不然让意菱打印一张你男朋友的照片贴男主脸上,再试一次,让母单们隔空磕波狗粮?”陶思眠一副说正事儿的口吻。

    几秒后,大家脑补了画面,“噗嗤”出声。

    女主也知道自己没走心,不好意思地摆手:“算了陶总,我还是酝酿酝酿。”

    陶思眠发了个清脆的弹舌音,转脸和程果商量要不要给点独白分担演技压力,或者直接把特写转成中景……

    “叩叩”,门响。

    程果一边考虑陶思眠的话,一边探身开门,见到门外人,表情一顿:“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没带钥匙?”

    “带了,”外面那人道,“不知道你们内容用不用清场。”

    “你以为我在拍什么,”程果给对方搭了把手,把人迎进来介绍道,“这是我们黎大佬,黎嘉洲,”程果余光瞥过拥挤的寝室,心虚解释说,“我们进度有点卡。”

    黎嘉洲视线扫一圈:“没关系,我就回来歇一会儿,顺便拿份资料。”

    程果戏多地感恩:“阿弥陀佛。”

    黎嘉洲捶他一下。

    方才黎嘉洲在外面,大家只觉得声音好听,现在人进来了,前一刻还在和秦夏怼初恋感的女主瞬间赧然。

    必须承认,有的人就是长得无可挑剔。

    黎嘉洲一八八,灰色卫衣和棉面运动裤穿得俊朗蓬勃,宽肩修颈,长腿笔直,收脚处露出一点好看的裸踝。

    他走近些,陶思眠看清了那张让女主耳红心跳的脸。

    棱角如刻,眉眼深邃狭长,鼻梁挺拔,唇线细薄,稍稍朝上翘时,似多情又薄情,活脱脱一个迷人又耀眼的……混蛋。

    对初见的人用这个形容词显得不太礼貌,陶思眠默默把脑海里那个小胖子学霸揉巴成一团,道了个歉。

    见对方还在朝这边走,陶思眠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不小心靠在了他桌边。

    “不好意思。”陶思眠赶紧起身。

    “没关系你靠,那个……我们中午好像碰过面,”黎嘉洲把手里的快递放在桌上,提醒道,“简餐店,洗手间。”

    陶思眠想起来了,虽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还是再道:“谢谢。”

    “没事。”黎嘉洲想了想,不紧不慢回了两个字。

    其实,刚才一进门,黎嘉洲就认出她了。不只是中午,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好像与她认识很久一般。

    但这样的搭讪太过老套,黎嘉洲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陶思眠见黎嘉洲没别的话说,便低头做自己的事。

    黎嘉洲一脸淡定地站在旁边,拆快递的手微微发抖。

    程果想到了弥补的台词,拉着女主和导演说戏。

    摄像去了阳台抽烟。

    三月春光在外,陶思眠和黎嘉洲却好像被关在了一个狭小透明的空间里,外人不进来,他们出不去。

    也是在这一刻,陶思眠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似乎有些近了。

    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鼻息,感受到他裹挟体温的肢体动作,他应该握着钥匙,钥匙试探着划破快递盒上的透明胶。

    “撕撕拉拉”的声音缓慢连续地撞击耳膜,神经牵扯出一股酥麻的痒意……

    陶思眠不着痕迹站远了些,顺势将耳前一缕碎发勾至耳后。

    黎嘉洲就顺着她的动作偷偷看她。

    陶思眠是典型的美人在骨,身线纤展,露出来的皮肤白皙轻透。

    她抱着一叠资料在看调镜,大抵昨晚没睡好,她半眯着眼,模样懒散又安静。

    黎嘉洲礼貌但艰难地挪开视线,余光却不自知地落上她圆润小巧的耳垂,上面好像覆着一层细软的绒毛,又像单纯镀着光,绒毛是他出现了错觉。

    可到底是不是错觉……

    陶思眠无意识地挠一下耳朵,黎嘉洲飞也似地别过头。

    他把胶带对折后塞进垃圾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个天没有开空调的必要,黎嘉洲却觉得热,仿佛有一缕丝线从他心口缠到四肢,让他不知道手朝哪里放,脚朝哪里搁,浑身都不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