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男装

漫步长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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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来, 你看什么?”

    “没…没什么…”耿今来赶紧收起震惊,他不是万陵县本地人,对于她的事情所知甚少。除了知道家穷人丑外,其它的一律不知。

    她眼神睨着,冷哼一声,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只要记住, 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是你们少爷的妻子, 你的少夫人。”

    言之下意, 但凡他有任何的不敬之处,她可行使自己身为女主人的权利。

    耿今来与她相处多日,她胃口大是事实, 要真是因为抢食起争执而差点杀人, 他也相信。可是去别人家里偷吃的, 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信的。

    别看少夫人出身不高,他却愣是在她身上看到与主子一样的气场。那种高高在上,不屑他人,遇事淡然的模样像了七八成。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去别人家偷吃的。

    “少夫人放心,奴才绝不敢妄自揣测。”

    “那就好。”周月上昂头挺胸, 优雅地进屋。

    耿今来快步跟上去,到房间整理床铺。

    顾安立在堂屋, 她站到他的身后, 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正中的那幅中堂画, 上面的猛虎身姿矫健, 威风凛凛。画纸早已泛黄,似还有一些黑色的霉斑,想必有些年头。

    画的两边是副对联,上书:猛虎吟啸天地惊,百兽伏地遁无形。

    在顾家的厅堂中,中堂画是山水墨画,意境清远。周月上不太懂风水,但瞧这猛虎下山图挂在中堂上,应是有些不吉的。

    “祖父年轻时,曾遇一高僧断言顾家会出惊世之才。寒门举子欲登顶,必然青云路不平,途有豺狼豹。故而这祖宅之中一直悬挂此画,意在破解劫数,逢凶化吉。”

    他的声音清冷,语调平缓。

    她猜着,他在离京之时,真正的顾安必是将顾家一应人事交待清楚。

    “原来如此。”

    顾安似乎认定她能听懂,看都未看她一眼,抬脚进了东边的房间。

    耿今来刚铺好床褥,正用布巾擦着桌凳。

    她打量着房间,见家具什么的都还尚可,虽然油漆有些斑驳,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想到现在屋子大,她总不能还和他挤在同一间床上。

    “我睡哪里?”

    耿今来惊讶地抬头,快速看她一眼,又快速看自家主子一眼,然后低下头去。

    “今来,你去把对面的房间收拾出来,我睡那边。”

    周月上吩咐完耿今来,又对顾安道:“我睡相不好,前些日子怕是一直打扰着你,夜里你几次翻身,想必被我弄得没睡安稳。”

    她在睁眼说瞎话,他的睡相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像病瘫之人一样,一夜到天亮未曾挪动半分。

    顾安看她一眼,然后用眼神示意今来照她说的办。

    耿今来摸着脑门出去,心里纳闷不已。这少夫人性子真是琢磨不透,主子不讨厌她,她是主子的夫人,理应与主子住在一起,夜里方便侍候。

    搞定睡觉的事情,周月上心情大好。

    虽然顾安睡相好,但她夜夜蜷缩在床尾实在是称不上舒服。

    “相公,我去看看今来有什么要帮忙的。”

    她说着,人已走到门外。

    顾安面色沉沉,望着她的背景。自己不良于行多年,夜里睡觉无法动弹,久而久之,他已习惯。

    便是在他常年轮椅度日时,想近他身的女子前赴后继。

    这女子对自己避之不及,倒是有些意外。

    他自顾地打开箱子,开始整理那些书籍。

    周月上进了西边的房间,见今来铺好床褥,觉得自己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她坐在桌边,看着光洁无一物的桌子,肚子开始叫唤起来。

    米粮是有,问题是饭由谁做?

    “今来,你会做饭吗?”

    耿今来的手一停,看着她。

    少夫人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告诉他,她不会做饭?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觉得我会做饭吗?我这么能吃,谁放心让我做饭?”

    说得也是,真让少夫人做饭,只怕别人都没得吃。耿今来想着开始头疼起来,他也不会做饭,主子更是不可能进出厨房。那做饭的事情交给谁?

    “生火煮饭,不是什么难事,我们一起吧。”她说着起身,实则心虚不已。因为她不光是不会炒菜,便是连简单的生火都不会。

    两人进了厨房,她看着那口大铁锅发呆。古代的灶房铁锅是砌在灶台里的,极不方便,她光是看着都觉得无从下手。

    耿今来见她在发呆,已经相信她是真的不会做饭。

    “少夫人,我们做什么饭?”

    怎么做都不知道,她哪里知道要做什么饭?

    “我们有什么?”

    “米面油盐都有。”

    那就是光有主食,没有配菜。

    她想了想,对他道:“你先把饭煮上,我去弄些菜。”

    耿今来应声,光焖饭他还是会的,就是不会做菜。若是他会,那么他们主仆在顾家时早就自己开灶,何必看王婆子的脸色。

    他怔神间,周月上已揣着装铜钱的荷包出门。

    村子里家家户户应该都有种菜养鸡之类的,她拿钱去买,总能买到菜和鸡蛋。想都未想,朝着离自家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这户人家的墙都是土墙,外面围着一圈篱笆。她从篱笆外看过去,就见那篱笆内种着一些大白菜还有萝卜。

    初春季节,也只有这两种菜能活。

    “有人在家吗?”

    “谁啊?”

    里面应声出来一位妇人,中等身量,头发梳得齐整。一身灰色的布衣上有两三个补丁,看到她,明显吃了一惊。

    “这位嫂子,我是新搬来的,想和嫂子换些菜。”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荷包。

    那妇人迟疑地走近,并未开门。

    周月上露出笑意,问道:“不知大嫂如何称呼?你家菜如何卖?”

    “姑娘叫我秋嫂吧,菜是自家种的,不值几个钱…”

    “你个败家玩意儿,什么东西不值钱,你怎么那么大方,是嫌咱们家的口粮太多吗?”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老妇人,面上的皱纹深刻,一脸的防备。

    “秋嫂子,菜是你辛苦种的,收钱是应该的。若是可以,你卖给我两颗菜和两根萝卜,你看可好?”

    秋嫂子没有回答,那老妇人截了话,“我们也不是富贵人家,全家人都指着这点菜填饱肚子。你要是真要卖,就给两文钱。”

    “娘,一文钱都有多…”秋嫂子低声说着,被自家婆婆一瞪,垂头不语。

    周月上看出来这当家的还是老妇人,也不多言,从荷包里拿出两个铜板伸进篱笆。那老妇人眼睛一亮,箭步过来一把夺去。

    得了钱,老妇人脸色好看许多,吩咐秋嫂子去拔菜。

    秋嫂子心里过意不去,竟挑个大的菜拔。

    篱笆外的周月上看得分明,对她印象不错。

    “秋嫂子,你可知哪里能买得到鸡子?”

    “我家就有啊,不过这鸡子可是精贵的东西,一个都得要三文钱。”

    那老妇人又抢过话,秋嫂子脸胀得通红。周月上一看,就知道老妇人在讹她。于是摇了摇头,“太贵了,我记得比这便宜许多的。”

    她接过秋嫂子递过来的菜,就要离开。

    “我家的鸡子个头大,拿到集市上去卖都是这个价。咱们是邻里,我就吃个亏,两文一个给你。”

    秋嫂子听到自家婆婆的话,脸上的臊红渐渐退去。

    周月上心里有了底,装出勉强的样子,“还是略贵了些,也罢我就省点腿劲,就在你家买吧,给我取十个。”

    老妇人一听,忙跑进屋拣了十个包出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速度如此利索,周月上就知道自己还是买贵了些。也不计较,提着菜和鸡蛋往回走。

    远远看着自家门口似乎有人在徘徊,走得近才看清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不到十岁的样子,头发细黄干枯,乱糟糟地拢成两个髻子。

    小姑娘的双手拘束地绞着衣角,那衣服上面补丁摞补丁,灰扑扑的。衣服太破烂,上面还有好几道大口子,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面料。

    不知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还不回去?

    应该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她想着,未作理睬。

    眼看着要进屋,背后传来小姑娘的声音。

    “四姐…你真的没死?”

    那小姑娘声音在发抖,听得她心头一跳,慢慢转身。

    眼泪流下来,她立马擦干。

    耿今来已找到一些藤蔓,两人循着声去接应周月上。

    周月上一手抱着六丫,将包着六丫外衫袖子绑在自己身上,六丫求生欲很强,已明白四姐的意思,枯瘦的手搂着她。

    六丫很轻,而她的力气大。

    只不过眼下她自己还未发觉。

    她拉住伸下来的藤绳,用力往上攀爬,陡坡滑且直,要是上面没人帮忙,她带着六丫想爬上去极为艰难。

    五丫在耿今来的后面,两人一齐拉着藤绳,使劲拽着。

    直到周月上带着六丫上来,几人才齐齐松气。

    “六丫,我是五姐…”五丫焦急地唤着,六丫勉强睁开一条眼缝儿。

    “回去再说,我们快出山。”周月上命令着,让耿今来在前面带路。

    五丫收起眼泪,知道四姐说得没错。六丫看着有些不好,得赶紧离开这里。

    几人沿原路下山,山里的雾气渐渐散开一些,鼻息中潮湿的气息令人有些不舒服。周月上紧紧地抱着六丫,连五丫要换手都没让。

    一来五丫还小,二来她并不觉得累。她想着或许是她现在身体是土生土长的村姑,又成天上山找吃的,所以身体素质还行。

    出了山,脚步未歇,直奔上河村。

    路过张家门口时,张老太吃完饭后骂累了,正坐在院子里喘气。打眼瞧见几人慌张的神色,还有周月上怀中抱着的东西。

    那东西看着不小,莫不是一只小山猪之类的野物?

    “呸!还真是走运!”

    张老太啐一口,眼珠子一转,关上院门就去别家窜门。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上河村都知道周家那四丫家里没米下锅,一大早去山里寻吃的。倒叫她命好,打了一头山猪。

    这一切,周月上都不知道。

    他们一行人进了屋,她一边吩咐五丫烧热水还有熬粥,一边让耿今来去镇上请大夫。几人分头行动着,忙得脚不沾地。

    顾安从房间出来,跟着她进房间。

    “相公,幸好你提醒,我们果然在那活死人坳找到六丫。”她说着,摸了摸六丫的手脚,还是那么的冰,得尽快用热水泡泡。

    当她捏到六丫左腿骨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察觉六丫身体抖着,死死地咬着唇。她心一沉,掀开那破布一样的裤子,倒吸一口气。

    那节皮包骨般的细腿,似乎骨折了。而这一路上,她抱着六丫,几次换姿势,这小丫都没有吭出一声,可见心性何等坚忍?

    看样子,是扔下去的时候摔骨折的。

    “该死的!”

    她低低地骂一声,快速替六丫捋好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