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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山觉得自己现在浑身轻飘飘的,比小酌了两杯之后晒晒太阳还要熨帖,看着花如雪越看越开心,一边看一边傻笑。最后直看得花如雪面带红晕地跑了出去,他还在那儿傻笑。
花如雪跑出去之后,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觉得安心的同时,却又缺了些什么。也许还是不习惯吧。花如雪这般自己劝慰着自己。
她确实是喜欢安如山的。萍水相逢,安如山就救过她一次。误以为自己身亡之后他的自责、见到自己平安时那种犹如新生的喜悦。还有张诚勇离开之后,她自己独自挑起小院儿的大梁时,安如山不计回报地一直帮她,替她上下打点好一切。所有的所有,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没有一点触动。
安如山的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风雨不动安如山。花如雪一生无依无靠,一切都是靠自己。她真的累了,她才十五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之时,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如兄如父,能让他依靠的人,她如何能够不心动?相信这种感觉,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抵挡的住。
只不过,花如雪的心里总觉得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缺失了。但具体是什么东西,她根本不知道,这只是一种直觉。
但好在,她从现在开始,不是一个人了。她花如雪如今也有了依靠,不再是一个人面对着世道的艰辛险恶,再也不用一个人在人海里挣扎浮沉。
姐姐,母亲,你们在天有灵,看到了吗?我有依靠了!
想着想着,花如雪竟然红了眼眶。不过她讨厌流泪,于是仰起头,看着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阳,拼命把眼泪憋了回去。
……
因为时间不是很赶,花如雪和安如山一路上走走停停,走水路还花了近十日才到了陈家所在的那座小城。
城门还是那个城门,石子路还是那条石子路,就连城门口茶肆的老板都和几个月前她走时没多大区别。可是花如雪再次站到这里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走吧。”安如山拍了拍花如雪的脑袋,拉起她的手,向城里走去。
花如雪心中很是复杂,她想过许多次,和陈天宝再见面时的情形,可是真的到面对这一刻的时候,她却有些莫名的紧张了。
小城并不大,进了城门后没多久就走到了陈家的大门口。因为是白天,陈家的大门并没有禁闭,而是大敞着。门口坐了一个家丁模样的男人,正倚在门框上打鼾。
“这位小哥,劳烦通传一下,我找你们少爷陈天宝。”花如雪上前说道。
那男人半睁开眼睛,上下打量着花如雪:“这儿没有姓陈的。”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开始去跟周公下棋。
花如雪愣了一下,又道:“这里不是陈府吗?怎么会没有姓陈的?”
那男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不耐烦地喝道:“不是你到底有完没完啊?说了这儿没有姓陈的没有姓陈的,怎么说不听啊!”
花如雪还想再问,却被安如山拦住了。安如山常年行走江湖,这种人他见的多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那男人手里:“小哥儿行个方便,这里到底发生什么?还麻烦您仔细跟我们讲一讲。”
那看门的男人看到安如山递来的一块碎银子,顿时困意全无。他掂量着碎银子的分量,笑道:“这儿现在是刘府,你说的那个陈家,是上一户人家吧?陈老爷是个做生意的商人?”
“正是正是。”花如雪急忙点头。
“嗨,那家人啊……”男人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听说原来这家人的少爷是个傻子,不知道怎么的就一病不起,没几天就死了。那个夫人,受不了打击,得了失心疯。听说那个夫人的娘家挺有能耐的,夫人死了以后,陈家老爷怕被老丈人寻仇算账,赶紧变卖了房产跑路了。至于人去了哪……这我就不清楚了。”
“你说陈家少爷死了?!”花如雪惊呼一声,“你确定他死了?!”花如雪根本不关心陈夫人疯没疯,也不关心陈老爷跑去了哪里,她只关心陈天宝到底怎么了。
男人点点头:“是死了啊!这一片的人都知道,那傻子少爷年节前就死了。姑娘,你是那傻子少爷什么人啊?老问他干嘛?”
花如雪呆若木鸡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陈天宝已经去世了这件事她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人生是这般无常?她姐姐花楚楚是这般、陈天宝是这般、张诚勇也是这般!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些人,随意看的那一眼,见的那一面,就是诀别!
“妹子,走吧!”安如山扯了扯花如雪的衣袖,“陈天宝真的已经死了。”
花如雪忽然回过神儿来,看着他:“你一早就知道天宝死了?”
安如山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点了点头:“从第一次见你,和你分开后,我就知道了陈天宝去世的消息。”
“为什么不告诉我!”花如雪忽然撕心裂肺地冲着安如山叫道,眼睛里的泪水再也绷不住,夺眶而出。
安如山看着她的模样,很是心疼:“妹子你别哭,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当初我以为你死了,打算去陈家给你报仇时候,偶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来一直没见到你,等见到你时,就是你来告诉我阿三没了。我那时本来想告诉你这件事,可是阿三刚走,我怕你受不了这个刺激,就一直没说。等忙过阿三的事情,我刚想告诉你,你却说要到陈家来。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你。我不想看你哭,能让你多开心一天就算一天。妹子,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出气吧!”
花如雪控制住了自己的歇斯底里,可是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流。她整个人如同失了魂魄一般,踉踉跄跄地转身离开了这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
“妹子,妹子你去哪啊?”安如山不放心花如雪,想要拉住她,让她不要乱走。
“告诉我,天宝葬在哪?”花如雪听到安如山的声音之后,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安如山。
安如山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可是你不要再乱跑了好吗?”
花如雪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等他们到了陈天宝的坟前,花如雪再墓碑前摆上了各式贡品,打开两坛酒,一手端着酒坛,一手拎着坛子口。
“天宝,我来看你了。”说罢,花如雪一仰头,把坛子里的酒咕咚咕咚灌进胃里,另一只手拎着坛子,把酒倒在了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