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门大街东南端,有一家名曰钱塘斋的酒楼,虽然名气远不如萃华搂那么大,却也以烧制地道的杭州菜肴颇受浙人的青睐。
这天傍晚,曾省吾早早到了钱塘斋二楼的雅间,点好了酒菜,忐忑地候着要请的客人。
曾省吾多半会在湖广会馆宴客,但今日的两位客人,一个是浙江人,一个是江西人却生长在浙江,他唯恐两人耐不住湖广菜的辛辣,特意找到了这里。
几天前,张居正召曾省吾相见,把徐阶差人求援的事知会他,嘱他在科道中物色人选,给徐阶一个交代。
曾省吾连续找了好几位言官,在湖广会馆宴客,可一旦暗示论劾海瑞,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是佯装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借故把话题岔开。
曾省吾无奈,又慎重梳理了一番,觉得时下惟戴凤翔、舒化两给谏求名心切,动辄上疏批评皇上,论劾海瑞的事,或许愿意出头。
约莫过了一刻钟功夫,吏科给事戴凤翔、刑科给事中舒化相偕而来。
这二人都是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时下在科道中颇是活跃。
曾省吾延两人入座,先开口夸舒化说:“舒给谏敢言,把皇上、东厂都一顿指责!”
冯保受命提督东厂,建言皇上命东厂密察百官。
舒化奏言:“驾驭百官,乃天子权,而纠察非法,则责在科道,岂厂卫所得与之?”
此疏一上,百官无不为之叫好。
“戴给谏也名声大噪啦!”
曾省吾又夸戴凤翔说。
此前,戴凤翔上疏说:“今灾异频仍,皇上应勤于政事,虚听纳,以答天戒。”
对这类建言,皇上一向置之不理,今番却一反常态,钦批道:“然。
今岁灾变异常,上天示警,朕心深切兢惕。
尔内外臣工痛加儆省,修举实政,共图消弭,以仰成仁爱之意。”
这也让百官大感意外。
舒化道:“曾郎中看出来了吗?皇上对政府、部院,是越来越不满了。”
曾省吾沉默了片刻,不想冲淡了今日的主题,忙道:“喔,二位给谏,今日我要引荐一个人,给二位给谏爆些料!”
说着,拍了拍手,须臾,吕光走了进来,曾省吾指着他说,“这位是存翁徐阁老的幕宾吕水山。”
戴凤翔、舒化似乎明白了曾省吾请客的用意所在,气氛顿时有些压抑。
吕光又是敬酒,又是布菜,颇是殷勤。
酒过三巡,便开口历数海瑞在江南的乖张举措。
对海瑞在江南的作为,朝廷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江南十府出进士最多,在外居官者相应也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