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次日辰时,阁臣刚在中堂坐定,书办就把三份反对王崇古封贡互市提议的奏本放到了高拱的案头。

“诸公先听听宋给谏的高论。”

高拱拿起礼科给事中宋应昌的奏本,嘴角挂着讥笑,念道,“虏虽通贡,情或难测,防边则有两费,撤兵则非万全。”

他把文牍往书案上一摔,“谁说要撤兵了?这给谏自己树靶子自己开弓射击,也够辛苦的了!”

“说甚‘情或难测’,先就不自信!

说甚‘防边则有两费’,封贡互市一旦达成,边费加上赏费,也比往昔边费一项少不知多少!

他却混淆视听,硬说花费更多!”

张居正不满地说,“他就是为反对而反对,生恐事成!”

“再听听兵科都给事温纯的高论!”

高拱又拿起一份文牍,不屑地念道,“虏得封号,则众且益附,是赐之翼也;入我境,则窥我文物,是启其心也’。

呵呵!”

他冷笑了两声,“这意思是若封贡,就是替老俺招抚众虏,好让他一统大漠,推翻大明!”

“玄翁,科道有言责,他们的建言对错姑且不论,然阁臣肆意嘲讽之,传扬出去,终归不美。”

是殷世儋的声音。

他入阁半月余,高拱对他却熟视无睹,这让他感到难堪,遂借机表达不满。

“喔?殷少保想的甚周到嘛!”

张居正揶揄道。

他本对殷世儋走内线入阁甚为不屑,对他甫入阁就因献俘礼成加恩少保,更是耿耿于怀,便刻意叫他“少保”

,刺了他一句。

高拱看也不看殷世儋,故意叫着李春芳、张居正说:“兴化、江陵,你们再听听御史张国彦的高论:‘虏向入寇每旋出塞者,虞西北诸戎踵其后耳;彼无我患,则专意诸戎,诸戎必折而入于俺答,是加之左右臂而益其强也;请乞之费,岁加月倍,客饷不已,必扣主兵,主兵不已,必及市贾,市贾不已,必及内藏也’。”

他看了李春芳一眼,又转向张居正,“这御史看的很远嘞!”

“这御史的意思是,往者俺答南侵,之所以抢掠后就跑,是怕其他部落偷袭他;如今封贡了,俺答就可以专心去征讨其他部落了,其他部落必臣服于他,俺答的势力就会越来越大。”

张居正以讥讽的语调说,“不过,这御史比温纯更甚,在他看来,若答应封贡,则俺答贪得无厌,天朝只好从军饷里拿钱,军饷不够,再从税赋里拿,税赋不够,只好从皇上的内库里拿。

他以为一说要拿皇上的内帑出来,皇上就不会允准了。

这御史简直就是蔑视皇上!”

“江陵,这不是深文周纳吗?!”

殷世儋吃惊地说。

“深文周纳?”

张居正摇头,“殷少保,你看看科道的话,那才是深文周纳!

难道赏赐北虏,竟会到要皇上拿出私房钱的地步?这可能吗?这不是危言耸听吗?不是故意要激怒皇上吗?居心叵测,莫此为甚!”

“历下,殷少保,你先看看故牍,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再说话,不迟!”

高拱没好气地对殷世儋说。

“好了好了!”

李春芳忙制止争吵,“兼听则明嘛!

不是还要廷议吗?届时自会有人辩驳。

这几份奏本,交兵部参详就是了。”

“不说了!

除了浪费时光,就是生一肚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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