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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韫清的手还牢牢扣着赫连玥的脖颈,后者胡乱瞪着脚,半翻着眼白。
谢韫清看了赫连玥一会儿,忽然展颜而笑:“还以为十公主是多么铁骨铮铮,没想到这样不经吓。”
赫连玥听到谢韫清这句话,莫名松了口气。谢韫清无非就是为了吓唬她,哪里敢动真格。
当下便有了底气,“你如果真有那个本事,尽管动手好了。本公主借你十个胆子,你真的敢杀了本公主吗?”
谢韫清拔下匕首,用匕首尖挑起赫连玥的下巴。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你不要忘了,你是孤身一人出的驿馆,没人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我杀了你,处理了你的尸首,谁会怀疑到我头上?就算我与你多有龃龉,世人也不可能会相信我这样一个小姑娘能下得了手去杀人。更何况,就算当真有人怀疑上了我,又有几人敢闯进靖国公府搜查?”
“你这么多年能够横行霸道,究其根本,无非是因为你是虞国皇帝最喜欢的女儿。可是十公主你别忘了,虞国皇帝有二十多个女儿,没了你,还会有其他公主讨他欢心。你死了,他最多伤心几日,马上就会将你抛之脑后了。你以为,你父皇会为了你,发兵讨伐大周吗?”
谢韫清带着诱哄说道。
她娓娓道来,声音低柔,听在赫连玥耳中,就像是羽毛拂过心尖。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赫连玥心中明白,她有无数兄弟姐妹,个个都是能争宠的主儿。此番回大虞,父皇跟前早已有了其他孝敬讨好的子女了,父皇说不定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她死了,父皇固然会伤心难过一会儿,可是父皇绝不会为了她攻打周国,最多也只是会借口讨个说法向周国攫取利益罢了。
谢韫清松开扣着赫连玥的手,坐回绣凳上,取出手帕擦拭着匕首。
那柄匕首锋刃又薄又锋利,手柄处雕镂着精致的卷草纹,还镶嵌了一粒硕大浑圆的明珠。
谢韫清不去看赫连玥的表情,自顾自说道:“十公主还是尽快回去吧,别等回头再回虞国,你父皇都叫不出你的名字来。”
她对欺负小姑娘着实没有什么兴趣,尤其是这样一个没有脑子的。
谢韫清也不将匕首归还给赫连玥,塞进自己袖中,便回了屋子。
赫连玥脸一阵白一阵红,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咬了咬牙,一跺脚,便离开了。
待赫连玥走后,一直坐在屋顶上旁观的默言、素问二人这才轻轻跳下来。
默言嘴中还咬着一根青草,她摸了摸下巴,胳膊肘撞了下素问,“你说这位十公主,怎么成天的来找咱们姑娘,莫不是见咱们姑娘好看,瞧上咱们姑娘了吧?”
素问满脸疑惑的望向默言,“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旋即转身走开了。
默言冲着素问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幼稚,便背着手,昂首挺胸的也走了。
却说赫连玥出了谢府,才想起来,自己的马还在谢家马厩,尚未牵出来。
她这次是瞒着所有人悄悄溜出来的,只骑了一匹枣红色的小母马来。
靖国公府离驿馆还有几条街的路程,她不可能走回去。赫连玥又不大记得谢家的路,便伸手指了指谢家一个下人,“你去马厩中把本公主的马牵过来。”赫连玥抬着下巴倨傲说道。
然而那个下人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手中执着扫帚,埋着头扫路。
赫连玥掐着腰说道:“你是聋了不成?没听到本公主说话吗?”
小厮才抬头,“公主金枝玉叶,您骑的马想必也是绝世名驹,小的愚笨不堪,恐怕会惊扰到了您的坐骑,公主还是自己亲自去牵马吧。”
他态度看上去十分谦顺的样子,然而对于这个骄矜蛮横的十公主,小厮却丝毫没有怯意。
连一个下人都敢瞧不起自己!
赫连玥气得就想掏出匕首狠狠扎他几下,摸了摸腰间,才想起来匕首被谢韫清收走了。赫连玥这才冷静下来,无论如何,这是谢家的地盘,她继续待下去,总归是讨不了好处的。眼前这些壮硕的护卫们又都虎视眈眈望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受了限制。
赫连玥心中越发不痛快,只想快点离开。
没好气的指了一个护卫,“你给本公主带路,领本公主去牵马。”
赫连玥骑着自己的枣红马走在街上,瘪着嘴,脑子里却是混混沌沌。
脖子上传来阵阵痛感,她仍能感觉得到,谢韫清掌心的温度还停留在自己肌肤上。
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赫连玥刚刚真担心自己的脖子会被谢韫清折断。
想到谢韫清折断她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拿着匕首威胁她,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令她动容,赫连玥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她的脖子一定肿得不能看了。
赫连玥单手握着马缰,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脖子,骑着马慢悠悠的在大街上晃着。
她不关心时局,不知道大周胶东郡刚发生灾情,如今京中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街市上全是人流如潮,更有百姓在聚众闹事。
赫连玥满腹心事,骑着马,却压根不管前面的路。
前面正有七八人在打架斗殴,个个都是手握砍刀,互相博弈。
鲜血淋漓满地,金属铿锵,胆子小的百姓们只敢远远的围观,寸步不敢靠近。
那群人是在街心斗殴,枣红马哒哒踏着步子往前走着,刚一靠近,便有一人挥舞着手中长刀,长刀在枣红马面前一晃,虽然没有砍到马身上,然而依旧让枣红马受了惊吓。
只见它高抬前蹄,扬天长嘶一声,便甩开蹄子往前奔跑。
赫连玥也被这番动静吓住了,面色瞬间惨白,一只手紧紧握着马缰,身体更是僵硬得动不了。
马儿载着赫连玥一路疾奔,沿途更是撞倒了无数人。
赫连玥心跳密如鼓点,想要尖叫出声,然而声音却被掐在喉咙处。
道路两旁铺子如浮光掠影一般,分明是燥热的天气,赫连玥却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赫连玥离去之后,谢韫清去寻了谢邕。
如今胶东郡灾情严重,谢邕不会置之不顾。
她去寻谢邕,正是为了打听胶东局灾情。
胶东郡现状不容乐观。
百姓流离失所,粮食都被泡烂了,百姓拿什么来填饱肚子?夏天蛇虫也多,他们处于屋外,更是处处都是危险。
更别提四处都是尸首,尸体在水中泡臭了,万一生出疫病该如何是好。
谢邕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可恨,明知道百姓们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却不能前往救济,只能待在府邸之中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他生活得如此安逸,然而一想到胶东郡仍在受苦受难的百姓们,谢邕便觉得夜不成寐,食不下咽。
谢韫清自然了解谢邕的心情。
她轻声说道:“阿爹,你不能出京城,这是天子的命令,又不是你的过错,你不要自责。”
然而谢韫清的安慰却令谢邕心里面越发难受。
从国之柱石,变成终日无所事事的闲臣,虽说他面上不显,但是心里面落差还是很大的。
他从前上马作战,是为了保家卫国。哪怕他闲赋在家,心中总还是装着周国子民。然而现在这副境地,却令谢邕在怀疑,是否无愧于自己忠君爱国的誓言。
谢韫清抚着谢邕紧锁的眉头,真想抚平父亲的眉头。
“阿爹,你应该清楚咱们这位君主的狠心,他封锁城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就是怕胶东郡蔓生尸瘟,传染到京城。陛下的冷酷无情,你又不是第一日见到。”
“当年豫亲王刚为国捐躯,陛下立即就收了豫亲王手中军权。琅州大旱,贪官贪墨了朝廷拨放下去的赈灾银两,陛下知道了,又是怎么处置的呢?因为那贪官是高贵妃的族中堂兄,陛下对此竟然是不闻不问,结果那年琅州死了六万多人。”
谢韫清沉声说道:“咱们的君主就是这样铁石心肠、自私狠辣之人,您难道还对他抱着什么希望吗?”
谢邕张了张嘴,想厉声打断谢韫清的话,然而却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他心里面也清晰的认识到,天子凉薄残忍,实在不是一个贤明的君主。
然而他又能怎么样呢?
从小他就被教导着要忠君报国,哪怕天子再薄凉,也终究是他的君,是他效忠的对象。
谢韫清看到谢邕脸上的挣扎,心中明白,要想让父亲对天子死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父亲戎马一生,都只有一个念头,报效朝廷。天子再昏庸无道,也是父亲的君主。
这样的君主,当真值得父亲去效力吗?
谢韫清知道不能逼得太过,凡事只能慢慢来。
“阿爹,胶东郡的灾情由不得半点耽搁,女儿愚笨,又没有经验。但是总归和父亲一样,担忧胶东郡的百姓们,所以过来与父亲商讨一下,该如何接济胶东郡百姓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