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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暮西垂,她们仍未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两人给彼此递了一个眼神,而后狐疑的将耳朵贴近房门。
其中一个婆子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半点声音,往常程瑶一旦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必定要冲上来吵嚷一番的。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掌管钥匙的那个婆子率先起身,打开门锁……
她们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桌子上的菜食,几乎都没动过。
然后便看到了软软瘫在地上的程瑶。
两人都是吃了一惊。
其中一人最怕事,连忙说道:“怎么办?她不是死了吧?”
“慌什么?”另一人伸手探了探程瑶的鼻息,又去摸脉息,“还有气儿,还没死,快去叫大夫。”
“好好好,我这就去。”她慌里慌张的答道。
胆子稍微大些的婆子将程瑶扶到床上,她只觉程瑶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轻飘飘的就跟片羽毛似的。想起程瑶刚来府上时,很有些圆润的样子,一时倒有些不忍。
大夫很快就请到了,是从外面请来的大夫,蓄着把山羊胡子,身后跟着一个灰扑扑的小药童。
只见大夫装模作样的给程瑶把脉,又摇了摇头。
婆子不耐烦的说道:“你别晃脑袋了,快说说……我们姑娘到底怎么是生了什么病?”
那婆子嗓门大,大夫不满的皱皱眉,旋即想到这里是皇子府,由不得他耍威风,只得笑道:“两位嬷嬷别着急,这位姑娘是最近一段时日饮食不当,由此产生的胃疾。只要好好休养,注意饮食,便没什么大碍了。”
两个婆子长吁了一口气,亏她们生怕程瑶死了,会连累到自己,这下子心里的石头都落了下来,当下对大夫也不再客气,直接命令道:“那你还不去开药?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大夫在外面也是作威作福惯了,何曾被人这样指使过?但是一想到这两人是皇子府的婆子,便不敢多说什么,一叠声答应了下来。
待大夫写完药方,婆子抬眼看了一下,“行了行了,把药方搁下,你们走吧。”
“是,小民这就离开。”大夫巴不得快点走。
小药童却是个涉世未深的,急道:“你们看病还没给问诊费呢!”
大夫拽了拽小药童的袖子,“你胡说什么浑话?给皇子府的贵人看病还需要问诊费吗?还不快跟我回去?”
婆子挑着眉道:“呦,这位小娃子好大的口气,咱们四皇子府的银两你有那个胆量收下吗?”
小药童看着这婆子刻薄可恶的嘴脸,刚想反击,却被大夫捂了口鼻。
这大夫是个人精,陪着笑对两个婆子说道:“这孩子头脑不太机灵,我们就不留在这里碍嬷嬷们的眼了。”说完便强拖着小药童出门。
直到出了四皇子府的后门,大夫才松开手。
小药童已经被憋的面红脖子粗,心中委屈更甚。
“为什么不跟她们讨要问诊费?就因为她们是皇子府的下人我们就要白白给她们看病吗?”
“哎呦,你就少说两句吧,”大夫跺着脚道,“你都说了这里是皇子府,我们就当白跑一趟吧,回去后你什么都不要说出去,我们快点收拾行李搬走吧。”
小药童满头雾水:“我们为什么要搬走?要般哪去?”
大夫满脸的急色,抓了抓胡须,“你就什么都不要问了,总之尽快离开这里就是了。”
“整天折腾人也就罢了,还想着我们出钱给她看病?呸,做梦!”其中一个婆子抖了抖手中的药方,又望向床上的程瑶。
程瑶这会儿蜷缩在床上,面色蜡黄,眉头紧锁,看样子短时间内是醒不过来了。
胆小的婆子凑近过来问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告诉四皇子殿下?”
“就算告诉了殿下,你以为殿下有那个闲工夫来管这娼妇的事情吗?”
“难不成什么都不说?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她好歹也是靖国公府的表小姐,靖国公府总要过问一两句的。”
“真要管早就管了,可是这么多日子下来,你见靖国公府那边有半句话传过来吗?恐怕靖国公府都为这么一个表小姐感到不耻呢!”
胆小的婆子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再说话。
两人又合计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知会四皇子一声。程瑶虽然在四皇子府是个被刻意无视的存在,到底也是四皇子唯一的一个侍妾,便连天子都知道程瑶的存在,无论如何也不是她们两个婆子就能做决定的。
萧昱正为石垚突然失踪的事情焦头烂额,突然听到程瑶晕过去的消息,更觉不耐烦。
他刚抬手准备撵说话的婆子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让人去靖国公府走一遭,就说程瑶身体不适,允许她的亲人过来探望。”
婆子愣了一下,试探的问道:“可是这不合规矩啊……”
程瑶只是个妾室,最多也只能中秋节允许亲人来探望,仅仅因为她病了就允许其亲眷探望,未免坏了府上的规矩。
萧昱只是抬头瞥了那婆子一眼,“本王记得,皇子府也有一条规矩,就是严禁下人夜间聚在一起打叶子牌,嬷嬷也没把这条规矩放在心上吧?”
婆子眼皮子一跳,随即勉强笑道:“殿下说得是,您是府上的主人,什么规矩都是您定的。”
她已经一大把年纪了,笑起来时脸上都是褶子,面目十分可憎,萧昱嫌恶的移开眼。
婆子连忙退了下去。
萧昱这才看向候在一边的另一个下属,“石垚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没了消息?”
那个下属连忙说道:“属下们给石垚传消息,然而怎么也收不到回复。也没有其他人见到过他,他似乎一下子就从京城消失了。”
萧昱扶额,“你们接着找,石垚年纪最小,没什么经验,要不是本王见他身手最好的缘故,哪里会将这件事安排给他去做?”
而被所有人都在寻找的石垚,现今却被紧紧捆绑着,躺在谢府的一间屋子里面。
默言直到晚间沐浴过后,刚准备休息,总觉得有什么事情遗忘脑后了。默言吹熄蜡烛,刚闭上眼睛,忽然便记了起来,她连忙起身,踩着鞋便出了门。
晚间的风凉飕飕的,默言穿着单薄的寝衣,饶是她因为习武体质很好,也冷得打了个激灵。
她使着轻功,足尖轻点,便跃出了四五丈。她径直往着目的地行去,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正领着小侄儿小侄女在花园中散步的谢漳察觉到微风拂面,一个白色人影陡然飘过。在这大晚上的,难免让人吓了一跳。
谢漳握住桢哥儿和榕姐儿的手,将他们拉到自己身后,刚想追过去,榕姐儿便晃了晃他的手:“三叔,是姑姑身边的默言姐姐,她功夫可好了,等我再长大些,也要跟默言姐姐学武功。”
谢漳低头望向榕姐儿。
小径两旁都是明灯,衬得榕姐儿越发粉妆玉琢,眼睛中也像是溢满星光一般。
谢韫清身边倒的确是多了两个婢女,一个冷若严霜,一个倒是活泼一些。
可是这么晚了,她只穿着寝衣就匆匆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谢漳想到此处,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让两个小家伙的乳母和嬷嬷将他们送回去,自个儿朝着默言的方向追了上去。
两个小家伙脑袋凑在了一起,两人在交头接耳。
“三哥,我们要不要也追过去看看?”榕姐儿搓着手,跃跃欲试的问道。
桢哥儿也有些兴奋,“当然要去!”他扬高声音。
两人刚准备手牵着手也跟上去,猛不丁被人从后面扯了衣领。
“两位祖宗,你们消停点,大晚上的要是磕了碰了,回头你们又要被勒令不许出房间,到时候被闷坏了的还是你们。”榕姐儿的乳母无奈的说道。
桢哥儿的嬷嬷也附声道:“就是就是,要是让姑娘知道了,必然要罚你们临摹字帖的。”
谢府无人不知,这最小的一代上的少爷姑娘们最怕的就是谢韫清。
谢韫清一向温声细语,从来不发脾气,可是她不发脾气,却比暴脾气的谢邕还要可怕。
一旦谁惹了祸,谢韫清依旧会温柔的与他说话,然而话语越温柔,惹祸的那人越是提心吊胆。
谢韫清会惩罚闯祸之人做他们最不喜欢做的事情。
比如前些时日松哥儿旷了课,让谢韫清知道了,谢韫清便罚松哥儿将琴曲《平沙落雁》练熟。松哥儿最爱舞刀弄枪,最不耐烦的就是坐下来摆弄这些文雅的活计,硬生生被谢韫清罚得会弹了好几首琴曲。
桢哥儿与榕姐儿两人只差了几个月,素日里一块起居、一块玩耍、一块学习,连喜恶都差不多,最讨厌的就是习字。
一想到自己要被罚临摹字帖,两人就觉得浑身都发痒。
榕姐儿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们要做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嬷嬷,我们回去吧。”榕姐儿主动去挽了自己乳母的手。
桢哥儿也重重的点点头:“天色好晚了,我好困啊,我要回去睡觉。”
谢漳跟着默言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他借着竹林隐藏自己的身形,看到默言轻车熟路的翻墙跳进院子,却是满腹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