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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在怪我没给你生儿子!”
说起这个,孙梅才下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当年我流产怪谁,你周建国心里没点数儿?!如今我不过是怕那赵家的人把燕丫头拐走了,这才想把她过继过来。你就这么戳我心窝子!干脆我们离婚好了!你再去找个老婆,想生多少就生多少!”
当年孙梅之所以流产,是因为那时候家里所有人都去对岸的下水村奔周建国大姑姑的丧,家里就剩她一个孕妇和几个小的。
家里养了两头猪,孩子们要吃饭。本来说好去奔一天丧的周家人,却因为大姑那边出了点事儿,耽搁了近三天才回来。孙梅没办法,只能挺着大肚子在家里忙活。
那时候南昆市的炼钢厂刚刚建好,需要大量的木头烧火炼钢,整个市里范围内的树木皆不允许砍伐,等待着厂里人来砍。
上水村接到了上面的通知,尽管觉得这里穷乡僻壤,运输不便,那炼钢厂里的人应该不会来砍树。但秉着遵从一切领导人的原则,村委会还是限制了村民砍树烧柴的行为,改成用干杂草烧火煮饭。
那时候的人们十分勤快,地里周边的草都锄个干干净净,麦咭杆什么的又被当成粮食拉去城里,根本找不到什么干杂草烧火煮饭。
无可奈何的人们,只能上山偷摸着捡些干树枝回家里烧。为了避免村委会突袭检查有没有砍树,他们只捡够一天用的干柴。要是遇上雨天,就只能啃干粮生东西饱腹了。
家里没柴禾,几个小的连吃两天生东西,一半都在拉肚子。孙梅生怕周家人回来说她苛待小的,便一咬牙,挺着大肚子上山捡柴去了。
没想到山路崎岖,她下山的时候踩到了一个小石子儿,从山上滚了下来,直接摔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还元气大伤,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恢复正常。
对此,周家人是心存愧疚的。要不是他们耽搁了这么久,孙梅也不会流产。
而且老周家一直有除了春种秋收农忙的时候孕妇下地干活儿,其余的时候,孕妇都在家里歇着,做些轻省活儿的优良传统。
明知道孙梅身子不便,他们不但没有留个大人下来照看孩子们,还没提前捡好柴火。这是他们集体的过失!
因此,就算孙梅十年没怀有身孕,周家人也从不会说出让她离婚的话。
听了孙梅这话,周建国狠狠扇了自己一嘴巴子,叫你嘴贱!不知道你媳妇这些年过得多不容易,受了家里村里人多少嗤笑吗!
周建国是周家最小的儿子,他是属于那种有点小聪明,又有点懒散的性子,从小到大就比上头三个哥哥受宠点。
正因为他会哄老爹老娘的欢心,明知道他爹娘给他订了一门亲,却生生的被他哄着,换成了被他看中的孙梅。
孙梅算不上多好看,但她会收拾打扮,看起来身段不错,胸脯傲然挺立,和周建国结婚后又一心一意的对他好。他就算是个榆木疙瘩,也不忍心和这么好的媳妇儿离婚。
只不过他活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封建时代里,看着别人儿女成群,整天说着家里孩子长短,他私心里,还是希望有个自己孩子的。就算不是儿子,是个丫头片子,也不算是绝他四房的后啊!
可惜当年村里的赤脚老大夫就说过孙梅流产伤了元气,恐怕很难再怀上孩子。他这些想法也就死死压在心里,抱着没有孩子,他和孙梅也能过的想法过日子。今儿被孙梅前几年就提过的事儿一刺,一个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这会儿看孙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那圆滚滚的胸脯随着她抽吐气在他面前不断跳动,周建国又懊恼,又觉得口干舌燥,只能手忙脚乱的把她拥进怀里哄着,一切事儿随她去做。
得到自家男人的支持,孙梅甭提多高兴了。第二天就早早的起床给周燕做践行早饭。
早饭很简单,一篮子蒸红薯,一锅浓稠喷香的小米粥,配着一大盘绿油油的蒜蓉莴笋,酸爽可口的泡萝卜条,周燕足足吃了两大碗这才罢手。
吃过饭,周老太太就带着赵有恒去村里收粗粮。
虽然大家手里的存粮不多,可因为手里没钱,平时遇到自己想买的东西只能望而却步。赵有恒是城里人,买粗粮不但给钱,还给粮票,想去城里办事儿或者去城里玩的人家,看在多年邻居的份上,多少还是卖了些粗粮给他。
两个小时下来,赵有恒只收了一百多斤的粗粮,他带的钱不多,粮票更是有数儿,能收到一百多斤粗粮已经不错了。
想着加上周老太太给的粗粮,自家人可以饱饱的吃上两个月,赵有恒心情极好,大方的给他扛粮食的墩子、二狗一人五毛。喜的两人脸上笑开了花,马不停蹄的扛着粮食下山去找渡河大叔了。
因为说好今天要走,周老太太几个昨儿就收拾好了行礼,瞧着墩子二狗把粮食抗下山去了,周老太太急急忙忙的回到屋里,拿上行礼就要走。
没成想,刚出屋就撞上一人,险些把手中的行礼撞在地上。周老太太疼的嘶了两声,抬头想看看谁这么不长眼!一看是老四家的孙梅,顿时没好气的问:“燕丫头都要走了,你不去帮忙拿东西下山,来我屋里干啥?”
“娘……我有事儿想同你说……”尽管昨天得了周建国的首肯,但要得到周老太太这座大山的应承,孙梅还是觉得压力山大,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看起来胆怯极了。
“没看见我要出门吗?有啥事儿等我回来再说!”周老太太一见她那胆小如鼠的样子就心生不喜。这孙梅长的一般般,却喜欢穿红戴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村里四处招摇,生怕别人看不见她胸前四两肉似的。
虽说她嫁进周家这么多年来,一直老实勤快的忙里忙外,对老四也不错。可周老太太就不喜欢她这穿衣打扮的作态,平时对着她也没什么好脸色看。
“娘,我是真的有急事儿要和您说。”见婆婆转身就走,孙梅急了,赶紧拉住她的胳膊,“娘,燕丫头爹娘去的早,她一天比一天大,要是没人在她背后撑腰,她的婚事就很难找到好的人家。我从小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到大,昨儿晚上我和建国商量过了,我们两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孩子,不如将燕丫头过继到我们四房,她也好有个依仗靠山。”
说得这么好听,难道不是因为人家在城里的舅舅找上门来,你想攀亲带故挣点便宜?周老太太也就呵呵哒了,抬手甩开孙梅的手臂,给她一个自行体会的冷漠眼神,拎上自己的包裹就走了。
这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孙梅怔怔的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很不是个滋味。
那边,周燕五人跋山涉水的到了月波镇车站。
说是车站,其实只是个小小的站台,有个穿着制度的售票员,胸口挂个大大的木匣子,里面有一沓子花花绿绿的小方形票据。
如果有人要买票,她先问你到什么地方,去的目的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有多少人等等,然后检查你的介绍信,收了钱过后,再把票一扯,盖上个红戳儿,你就拿着票在站牌那儿等着车来就行了。
周燕他们要去的县城车算是热点,每天往返一趟,中午走,晚上回。要是去其他的地方,多的是两三天才开一趟,你要是有急事儿赶不急,只能甩双腿或是坐牛马车去了。
因为是第一次坐车,墩子二狗兴奋的不行,站在站牌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等到车来了,看见那绿皮军卡车头的公车,两人更是瞪大了眼睛,跃跃欲试的想伸手去摸摸那被擦的逞光瓦亮的车皮,被司机凶神恶煞的训了好一通。
“你们这群乡巴佬!这车是你们能碰的吗!这可是国家的财产,你们碰坏了,赔得起吗!知不知道咱们的车都很金贵,里面的螺丝零件,有好些是进口的呢!……”
在这个买颗螺丝都要各种介绍信和证明的时代下,听着那司机一直逼叨逼叨个不停,周燕努力压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帮着赵有恒把粮食搬去座位下放着,等着司机叨逼完开车。
好在那司机也就嘴上说说,叨逼完就上车来清点人数和收票。
这车本来就不大,统共二十个位置,本该一目了然。
可因为去县城的人多,这车又没后备箱,所有行礼一股脑儿都放在车厢里,过道还挤满没有座位的人,司机清点人数就要跨过重重包袱人海,才能收完票,点完人数。
等他点完,就已经去了小半小时。
司机擦了擦被人群挤出来的额头上的汗水,低头数着手中的车票。心里嘟囔着,这都快八月份了,这些人还这么火热,挤来挤去,差点把他搓成面条。
等数到最后一张票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凌厉的扫了众人一眼,大声喝道:“谁没买车票就
上车来了?知不知道浑水摸鱼浪费国家资源,是要挨抢子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