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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老爷见峰叔过来,攒起眉心,道:“最近黄杰在忙些什么?怎么见不到人影?”
峰叔心中已是极度不安,却也只是淡淡笑笑,说:“黄杰前几天生病了,在医院呢,怕惊扰您,没告诉你。”
“峰叔,你也开始学会糊弄我了?你不知道,你有一个习惯,一撒谎,左眼就跳。”安老爷明察秋毫,他意识到家里一定发生大事了。
“扶我回房。”蝶儿看着安老爷微微颤抖的腿,有些心疼,走过来扶住他,
阳光已经升起来,照在院子里,照在安老爷微微飘动的白色须发上,清暖的风拂面,空气中有一股复杂的香味。
四月,万物竞萌,百味齐发。
安老爷眉心微攒,拐杖落在青石板上,响起清脆的声音。三人默默走着,良久无语,安老爷身上此时有一股肃杀之气,是半生闯荡上海滩驰骋商场留下的印迹。
安老爷在蝶儿的陪伴下回了书房。
阴影里,一个冰冷的声音呵责着:“饭桶,看来你们没把他砍死。”
对方解释道:“当时,我们正准备取其性命,对面却出现了两位红布蒙面人。他们说,让他们动手,我们看到那一刀狠狠地砍过去就断定他一命归西了。”
“一刀砍过去,就归西?对了,红布蒙面人是谁?”
“不知道。不知是不是川端派来的?”
黑影边骂边哭诉:“饭桶!什么也不知道!难道日本人也要他的命?不过,这一次他不死也会要他半条命,哈哈。兄弟,我为你出气了,你走好,你为川端做了替死鬼,你命苦啊!那夜叫你少喝酒,你偏喝。兄弟,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有人谣传,杀川端家保镖的不是黄公子,是安少爷。”
“饭桶,都一样。你有本事你去黄埔军校杀安少爷?”
“可我听说我们砍的黄公子,他爹是南京国民政府某司令员。”
“啊?完蛋了。我们赶紧逃离上海滩,混蛋,还不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
来人脸色由青变白,跌跌撞撞离开。
安老爷书房。
峰叔把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向安老爷细说了。
安老爷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姜还是老的辣。安老爷把思路理了一遍。
“马上去医院,要给黄杰请最好的医生,金钱在生命面前一钱不值。明天我亲自去找巡捕房SIR宋。是谁下这毒手?我安皓一天不死,就要和他们斗争到底。刺杀我、砍杀黄杰想灭安家的凶手一个一个我都会查清楚,就这样,叫小春备车,马上去医院。”
刚准备离开家门,电话就急促地响起来,蝶儿抓起电话:“黄杰被砍,你心痛了?和记者透露这么多信息,不怕自己也会遭不测吗?”
安蝶儿的脸色大变,意识到这是一个恐吓电话,但她马上冷静下来,责问对方:“你是谁?你这是恐吓?”
“闭上你的嘴!对这次的事情不要再追究,否则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话说完,电话就冷冷地断了。
安蝶儿感觉一股杀气慢慢笼罩过来,上海变天了。
安家接连发生的刺杀事件,使安蝶儿感到对手的阴险与凶残,看来他们不仅是要把安家挤出上海滩,甚至是想把安家至于死地。
安蝶儿刚转身,电话又响了,是宋SIR。
安蝶儿把电话递给安老爷。
“有两路杀手围砍黄杰?是谁?”
“目前还没有证据。包括安老爷您的案子,也有两路杀手隐藏在您的寿宴上。我们会尽快侦查,给安老爷一个交代。”
“宋SIR辛苦了,一会儿我叫峰叔送点茶水费过来,请兄弟们喝杯茶。”
“安老爷客气了。”宋SIR放下电话,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
医院。
特护小姐一见安家的人过来,马上报喜道:“安少爷昨晚醒过来了。现在刚睡。”蝶儿跑过去给握着黄杰的手,帮他掖好被子。
安老爷的嘴唇翕动着,静静地看着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的黄杰,良久喃喃自语:“乱世。”
护士小姐进来换药,许是疼痛,黄杰醒了。
黄杰虚弱的眼神无助地看着安老爷:“舅舅,黄杰无能,打不过他们。”安老爷坐下来,扶着黄杰的额头:“傻孩子,命都差点没了,还幽默什么?”
他摸着黄杰敷着厚厚石膏的腰:“痛吧?”
黄杰点点头,望着安老爷,像一个无辜委屈的孩子,最也忍不住内心的痛苦,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来。
安老爷颤着手替黄杰抹眼泪:“不哭。有舅舅在,一切会好起来的。”
安老爷转身对护士说:“请好好照料他。”
护士小姐轻柔地回道:“是,安老爷。上次您住院时,特护也是我,当时你昏迷了,不知道。”
安老爷顿了一下,笑了,对峰叔说:“给护士小姐一点咖啡费。”
峰叔递过早已准备好的红包:“辛苦你了!”
一阵推搡,护士小姐红着脸收下了,轻声地说:“黄公子的伤口怕感染,你们不要久留,这儿,我会细心照料的。”
三人离开,又去见了黄杰的主治医生。张医生是安老爷的朋友,上次安老爷的枪伤也是张医生主治。
张医生四十岁左右,身材俊朗,是上海中山医院知名医生,秘密身份也是抗敌委员会的成员之一,这一身份只有安老爷知道。
“安老爷,黄杰这次的腰伤很严重,伤及内脏,你要有思想准备,以后站起来的可能比较少,除非能在这一个星期内把坏死的筋络接好,但目前医院的条件有限,恐怕有难度。”
安老爷的嘴唇颤抖着:“希望医院尽全力医治,我不惜一切代价,他是我的命,如有闪失,无法交代。”
张医生看着这位刚出院,身体还虚弱的老友,真诚地安慰道:“我会竭尽全力,医院最近来了一位英国医生,中西医结合治疗,疗效会更好。我们要有信心。”
大家脸色凝重,蝶儿又流泪了。
和张医生告辞后,再次来到病房。
安老爷嘱咐佣人要寸步不离公子,有情况随时汇报。
这时,黄杰的母亲推门而入,身后随着两位穿军装的士兵,威严肃穆,笔直地站在病房门口,应该是黄司令的部下。
母亲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儿子满身缠着绷带,心痛得嚎啕大哭,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儿子,从头到脚。
“儿子啊!没事吧?妈来了,你别怕。我们马上回南京,找最好医生,你会没事的啊?”说着眼泪一滴滴打落在床单上。
“上海这地方,说过太危险,你就是不愿离开。你看,呆在这儿,小命都差点丢了。”她埋怨着。
安爷听着手足无措。
黄杰感受到深沉的母爱,他被一种异样的幸福感笼罩,忘记了痛苦,他望望蝶儿,蝶儿凄丽而伤感的脸上也挂着泪珠。
黄杰感到更加幸福。
母亲摸到黄杰缠着绷带的脚,问道:“这儿痛不?”
“妈,我这儿痛啊!”黄杰故意道,眼泪也流下来。
母亲听到那声心酸的呼唤,眼眶呼啦又热起来,疼痛攫住了她的心,母子连心,儿痛母更疼。
安老爷紧闭着嘴巴也翕动着,他控制自己。安家两次遭不测,生死一线,此刻望着黄杰,百般滋味在心头,他觉得愧对黄杰,幸好没事,不能这辈子都会心存愧疚。他想好了,不能让黄杰再留在上海,留在安家。
蝶儿站在一边黯然泪下,她蹲在床边细心地帮黄杰擦眼泪。
安老爷咳咳两声,把眼里的热气逼回去,也走过来慈祥地握住黄杰的手:“我们大难不死,日后必有后福。”
黄杰,此刻就像小孩一样哼起来,他真的哭了,更多的是幸福的哭泣。
他说:“可惜我刚建立起来的上海棉纱市场要中途暂停了。我要失信于洋商了。”
“这孩子,命都快没了,还在挂念生意,真是走火入魔了。”母亲责怪道。
安爷忙安慰:“你安心养伤,这工作大家会想办法派人接下去做的。”
蝶儿怕黄杰母亲听到,轻声嗔道:“就你能干,没你浦江纱厂就不转了?”
黄杰见蝶儿也心疼自己,很是受用,忙点头道:“第一我要静心养伤,第二,我还是要静心养伤,第三,我保证静心养伤。谨记大家的关爱,绝不辜负你们的期望。”说完,给蝶儿一个鬼脸。
给母亲一个拥抱,但手刚伸出来,黄杰就感到钻心地痛。
母亲忙说:“小祖宗,你什么逞能呢?”
蝶儿心酸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