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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下得去手呢?小小年纪的,果然是没爸妈教的野孩子!”
“就是啊,心太狠了,杀了人还放火烧尸,将来准是个社会危险分子......”
“哎呀,我听说啊,这孩子天天和小混混待在一块儿,你说能好到哪里去......”
医院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警戒线外议论纷纷,边上停了两辆警车,周围有警员在看守着,看起来阵仗不小。不一会儿,从门里走出来3个人,中间的那位少年因为未成年而被蒙着头,在两位警察的押送下上了警车。
“好了好了,赶紧散开吧!”
警察将围观的人群驱散,而后上了车,将蒙着脸的犯罪嫌疑人带离了案发现场,只留下仍在嘀咕议论着的围观群众在那儿指指点点,说出来的言辞很不友善。
市公安局审讯室里,负责审问的警官看了看眼前这个15岁的青葱少年,心里五味杂陈。
“说说吧,辛子安。”
少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但从他惨白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他的身体有些虚弱。这也难怪,毕竟他身上受到的刀伤只是止住了血,还未恢复。不过,他说话的语气倒是十分平静,平静得让人误以为这件纵火案与他无关。
审讯的警官看着这样一个身上刀伤未愈的少年,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把受害人骗到病房,再如何如何下得手,最后又是如何如何善后的,心里不禁有一丝异样。
少年的陈述不带有任何情绪,这让主审的警官有种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孩子,不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杀人焚尸,这得是多大的仇恨,才会让这个少年从医院跑出来,带着伤去做这么一件残暴冷血的事情呐。
但他一气呵成的犯罪过程,没有任何漏洞,不论是作案手法还是作案动机,一切都说得过去。但他总觉得,少年看起来似乎很悲伤,一种压抑着的、隐藏着的悲伤。
“辛子安,捅了顾庚再焚尸,你后悔吗?”
少年的脸上终于起了变化,他笑了,笑容残破不堪,眼神却很坚定。
“我认罪,但我不后悔!”
之后,辛子安被押去了看守室,主审警官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看着手上的审讯记录,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老张,怎么还没走?差不多可以结案了,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孩子毁了。听说,家里好像还有一位老人。”
“哎,这也没办法啊,带点东西给老人家吧。只是这孩子,到这一步了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有减刑的可能,希望好好改造吧!”
“嗯,希望如此!”
另一边,辛子安杀人纵火的新闻已经传开了。李子寒刚一收到消息,很是震惊,辛子安昨天被送到医院急救,今天就出院杀人。他才一天没看着而已,怎么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去那里?”沐凡看着电视里插播的新闻,疑惑地询问道。
“诶,医院说,夜里查房时,人还在。可今天早上去给他换药时,床上就没人了,应该是凌晨偷偷跑出去的。再然后,我就得到他被逮捕的消息了。”
李子寒停了一下,将手上的一组照片递到沐凡面前,“根据马路对面的监控,只能知道火大概是什么时候起的。因为南院旧区的这栋楼属于半废状态,所以平时没人在这儿,门口的监控就被拆除了,无法知道进出的人都有谁。报案人起初只是以为病房着火了,可当火灭了,却发现了一具尸体,所以报了警。辛子安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上带着伤的缘故,知道自己跑不远,就向警方自首,承认自己杀了顾庚后焚尸灭迹。”
沐凡翻看着这些监控录像上截取的照片,确实对于这件案子来说,没有任何帮助。
李子寒的一番话听起来,似乎很合理,但沐凡清楚,辛子安不是一个冲动到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他有年迈的奶奶要照顾,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不论是在齐芷蕊的梦境里还是她亲眼所见,辛子安给她的感觉,并不像新闻报道上那些所谓的邻居说得那般不堪。
“辛子安伤得如何?”
“昨天送过去的时候,已经昏迷了。但他运气比较好,那一刀没刺中要害,失血也不算多。所以,他自己去南院旧区,不是没这个可能。难道,你觉得这个顾庚不是辛子安杀的?”
李子寒提出了心中的疑惑,沐凡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回应了他。
“他虽然没伤到要害,但要把一个正常身材的男生拖到床上,还是非常牵强的吧。”
“牵强不代表没这个可能啊。虽然辛子安看起来不像这种人,但就目前的证据来说,根本怀疑不到第二个人,那把刺在胸口上的刀可是有他的买卖记录的。再者,现场烧得惨不忍睹,根本取不到什么有力证据证明不是他啊。难不成......”
“他是故意不让警方怀疑到第二个人的,所以现场只有指控他的证据,但杀人的未必是他。”
想到这一点后,沐凡心里闪过了一丝不安的情绪,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她不希望是她的人。
“叮铃......”
下午3点多的时候,齐芷怡来到了西横街18号咖啡馆。她的脸上虽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当她将一信封钱递到沐凡面前时,沐凡感觉得到,齐芷怡对这件委托的结果很满意。
之后,齐芷怡说了些什么,沐凡一句也没听进去。脸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看着面露笑意的齐芷怡,沐凡想到的却是齐芷蕊。
直到李子寒敲门,沐凡才反应过来,时间已是傍晚。齐芷怡已经离开许久了,桌上喝剩下的咖啡早已经没了温度,就连它醇厚的香味也已经消失殆尽。
“子寒,刚刚我进入了辛子安的梦境。若是可以,我真希望自己,可以把自己的记忆抹去。”
沐凡的话,带着深意。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齐芷蕊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瘦弱身躯,顾庚因失血过多而没了气息的可怕惨状,以及辛子安痛苦、愤怒、悲伤、愧疚的失控情绪。那幅画面,过于刺激视神经了,以至于,离开了辛子安的梦境,她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她终于知道,辛子安是如何将这一桩杀人案件移接到自己身上的了。也终于明白,少年在审讯室里,为何眼神如此悲伤了。在辛子安将那个U盘扔进火中时,那一抹悲凉又无奈的笑,看得人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一切,都是因为那迷失的爱吧。”
沐凡看着窗外的夕阳,想起了那对少男少女,走在小巷中打打闹闹的场景,欢声笑语也曾充斥着整个小巷。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美好。
“还是,谈谈吧。”
沐凡的呢喃自语,让李子寒有些疑惑,但在看到窗边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时,他似乎是懂了。
少女的咖啡已经快喝完了,但握着杯子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沐凡看着神色紧张却强装镇定的齐芷蕊,心中的不安情绪顿时油然而生。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就此作罢了,但她的心里又堵得慌。
“芷蕊,其实我不是什么辅导老师,我......是你姐姐委托我来的。我叫沐凡,是这家咖啡店的店长,同时是一位摄梦师。”
齐芷蕊没有过于惊讶,她抬起了头看着沐凡,轻声说道:“你有些与众不同,我早该料到的。姐姐看到我成绩不稳定,没有追问原因,就突然找了一个辅导老师。甚至,蒋老师被打伤,她也没有来问我具体情况。反而是老师你,不,是姐姐,你代替了我姐姐的角色,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沐凡皱了皱眉头,不禁发笑,这个齐芷蕊比她想象得更加敏感。齐芷怡和她生活在一块儿,可能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妹妹,已经和以往不同了吧。
“既然这样,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这两天的新闻,你应该有所耳闻了吧,毕竟辛子安他和你同校。这会儿,校方应该在打声明的草稿了吧。”
齐芷蕊楞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慢慢地又将头低了下去,“嗯,昨天下午有记者来学校了,多少知道些。我......他,会死吗?”
女孩的眸色清纯,仔细一看,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很显然是大哭过一场的模样。沐凡张了张嘴,看着齐芷蕊一副期待她说出否定答案的模样,突然间像是有什么卡在了喉咙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齐芷蕊看到沐凡欲言又止的样子,淡然一笑,轻声说道:“我该怎么办?”
这简短的一句话,像是在询问她,又像是在问她自己。此刻,齐芷蕊的笑,竟和辛子安进监狱时的那一抹笑,如此相似!沐凡的心里不禁颤了颤。
其实,在辛子安推门而入的那一刹,沐凡就知道,两人的结局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觉得,哪怕两人的命运已成定局,她还是想让齐芷蕊知道,辛子安的想法。
“芷蕊,接下来的这个故事,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沐凡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从前,有一个不爱学习的男孩,成天打架。结果有一次,他被揍得很重,站都站不稳了,在他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女孩......两人的身世很像,同病相怜的他们玩得很好。可是,后来......男孩知道自己犯了错,他不想让女孩活得痛苦,就把恶魔的尸体烧了,连同自己的生命,全部都烧了。”
“......呜......哼哼......呜呜......”
沐凡的故事说完了,齐芷蕊的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发出的呜咽声和抽泣声,怎么也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齐芷蕊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声音还在抽咽着,但眼泪已经止住了。她看着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沐凡,正满脸担心地看着她,而后将热毛巾递了过来。
齐芷蕊拿着热毛巾擦了擦脸,长吁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
“顾庚,是我杀的。凌晨天色刚亮,趁着他还在熟睡,我就动了手。可我杀了他之后,我就害怕了。今早,子安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和他说了。当他找到我时,他和我说着对不起,不断重复着对不起,然后送我回了家,让我不要多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回去,他会......”
说着说着,齐芷蕊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是他,是他给了我阳光。是他,告诉我,我可以成为我自己,而不是按照别人的期望来活着。他让我变得像人,而不是行尸走肉!我已经,已经原谅他了,已经原谅了。”
“芷蕊,辛子安牺牲了自己,保全你,不仅是因为他愧疚于对你造成的伤害,更重要的,是他想告诉你,坚强地活着,替他好好活着,就是对他的救赎!”
沐凡的话,让齐芷蕊突然放声大哭。女孩吱吱呜呜的嘴里不断重复着那个名字,既模糊又清晰。
第二天,关于焚尸案有了新的进展。电视新闻大肆报道,沐凡听得心烦,便将电视关了。李子寒将货物单整理好,看着眉头微皱的沐凡,淡淡一笑。随后,冲调了一杯咖啡,端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事情解决了,你好像还有心事的样子啊。”
“你说,如果我不去找齐芷蕊,她会去自首吗?”
李子寒看着一脸正色的沐凡,不禁觉得好笑,“呵呵,会的。因为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齐芷蕊总会想明白,当她想明白了,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倒是你,不用担心一下齐家姐姐过来找麻烦吗?嗯?”
“呵,她不会来的,我想齐芷蕊自首前,应该和她谈过了。没想到,这迟来的坦白换来的却是分离。”
“放心,S大的才女,也会想明白的。”
“嗯,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