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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再见林慕琛
“不要推我！”
两人靠很近，许唯一尖锐叫声刺得桑晚耳膜阵阵发疼，她手臂上紧紧掐着的力道总算消失，只是身前的人却慌乱的退几步，往后倒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桑晚伸手想拉住她也晚了。
以至林慕琛听见动静裹着浴袍从里头出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个画面，许唯一抱着肚子躺在地上一脸痛苦，而桑晚伸着手……
不久前，他清楚听见许唯一喊了一句‘不要推我！’。
“林慕琛，我……”
“就因为我逼你打掉了孩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四目而对，桑晚瞧见那双黑眸之中怒意翻搅，这怒意沉沉的嗓音对着她耳膜又是沉重一击，然后她伸在半空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直接被他抓个现行。
男人手中力道可比不久前许唯一大得多。
桑晚直觉手腕快要被他捏断，脸色惨白间，听见他丢下句，“你最好祈祷小唯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事！”
话音落下，她手腕上那阵力道消失，林慕琛已经回过神，弯腰从地上将许唯一抱起来。
许是这阵动静太大，惊醒了另一间房里的林景深。
林景深一脸睡意朦胧的模样，看见林慕琛抱着冷汗涔涔一脸痛苦的许唯一时瞬间就醒了，“哥，这是怎么了……”
“你问她！”林慕琛冷笑一声，绕过林景深大步下楼。
很冷……
这屋子里每个角落都是暖气充足，犹如明媚四月天，可此刻，桑晚却觉有片天罗地网般的寒意盖下，瞬间便将她兜头给裹住。
真的好冷……
她蹲下身，背脊不受控的在瑟瑟发抖。
“蠢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哥怎么会发那么大的火？”林景深看着林慕琛抱着人消失在楼梯口，意识到林慕琛口中那个‘她’指的是蹲在林慕琛房门口的桑晚，他这才连忙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冷……”桑晚抱着身子蹲在那里，她一直在抖动，连声音也是抖的。
林景深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桑晚却没再说半个字，好一会她才撑着墙壁颤颤巍巍站起身，神情麻木的扶着墙壁走回自己房间。
林景深一路跟着，到她门口时，季紫棠也过来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季紫棠问林景深，说着却又皱紧眉头，“你爸跟去医院了，你也跟去看看。”
林景深也意识到这个事情不太对，“好，我换个衣服就去。”
林景深一走，季紫棠扶着桑晚进去房间在沙发上坐下。
“小晚，别怕，你告诉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放心，妈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季紫棠一手搂着她肩膀在她边上坐下，轻声安抚时，手心一下下在她后背拍着。
桑晚面上惨白一片，神情呆滞，像是根本没听见季紫棠的话。
“小晚……”季紫棠叹一口气，其实那个不久前那个情形她多少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妈知道事情与你无关，妈妈会永远站在你这边，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你相信我？”像是过去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季紫棠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可桑晚却像是只听见了那几句，她神情仍旧呆滞，这时候侧头看向季紫棠，努力的看着她，只想得到一句认可。
“嗯。”季紫棠用力的点点头，“妈妈相信你，小晚，妈妈永远都相信你……”
“可是他不信。”桑晚定定同她对视，一开口眼泪便大颗大颗掉出来，好一会她都语无伦次在重复这几个字，“他不相信我，不肯相信我……”
季紫棠当然知道她说的这个‘他’是谁。
她看着女儿痛苦的模样，好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将心中五味杂陈的事情说出口。
“没事的……”季紫棠将她揽进怀中，手心在她后背轻轻拍打安抚，“小晚，妈妈知道你这些天过得很辛苦也很煎熬，但是熬过去就没事了，跨过这道坎，你会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会有自己幸福的家庭……”
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
幸福的家庭……
桑晚听着这些如同美好泡影的话，心头那个缺口越来越大，冷风呼呼灌进去，冷的她浑身血液都凝结。
“不会有那一天了……”
幸福家庭的前提是，她和那个男人彼此相爱。
她不知道还会不会找到一个爱自己的男人，但她很清楚，自己已经丧失爱人的本能，再也不会拥有所谓幸福的家庭了。
镜花水月。
这半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可她却将自己搭进去了，再也出不来了。
“再也不会有那一天了……”
桑晚哭了许久，眼泪却流不干。
这些天，她太平静了，平静的看着那个名义上还是自己丈夫的男人，亲密的搂着另一个女人，他们同进同出同一张床上睡觉，他们亲密无间，就在她眼皮子下亲密无间。
她静静的看着那些。
毫无反应的看着那些。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真的不在乎了。
可是直到刚刚……
直到刚刚她才知道，纵使演技再好，再能伪装，也不代表心上的伤口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她在意！
该死的在意着。
在意着他们每一个亲密无间的举动，在意着他看许唯一时眼中无尽的宠溺，在意着他们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床，同一个屋檐下，他们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着最亲密无间的事情。
更在意……
他明明将另一个女人视若珍宝，却又每每半夜闯入她房间，掀开她的被子，替她上药。
她何其荣幸，被他这样‘念着’。
桑晚哭着哭着突然笑出声来，情绪忽上忽下，忽而平缓忽而剧烈翻搅，她快要疯掉，快要崩溃。
受不了同一个屋檐。
受不了许唯一。
尤其受不了他这个人。
受不了无处不在的林慕琛！
“小晚，你听妈妈说，你不要悲观，他们很快就走了，我听小深说，林慕琛订了后天的机票回海城，他工作重心在那边，以后你就住在北京，住在妈妈和爸爸身边，以后你就是林家的掌上明珠，这北京城里最不缺优秀的男人，时间一长，如今这些你总能淡忘……”
“分开五六年，你曾经忘掉过他么？”
桑晚从她怀中起身，抬手抹掉脸上泪痕交错，神色认真的问一句。
便是这一句，季紫棠瞬间哑口无言。
当初她和林爱国分开七年。
七年光阴，他成婚一年后赵清禾怀孕，隔年生下林慕琛。
所有人都道林爱国心中还有她，可知道林慕琛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她明白，他终究还是回归了家庭。
之后五年，她走了许多地方，兜兜转转却在一次旅途中碰见了他。
七年光阴，粉饰太平，那些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堆砌的思念成瘾，不碰便罢，一旦再次触碰，一切都会崩塌。
爱上一个人很容易。
只是深入骨髓的爱人，却很难忘记。
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无刻骨铭心，这种人不见得就悲哀，真正悲哀的是，刻骨铭心之后的得不到。
爱而不得，才最煎熬。
七年……
这一刻季紫棠明白，七年，七十年，自己这个女儿恐怕都不会真正再快乐。
“小晚，其实……”
“之前我在病房求您的事情，您办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季紫棠到了嘴边的话被打断，愣了下，才开口，“哦，我托了关系，签证已经下来了。”
“谢谢您。”
“小晚，你永远不用和妈妈说谢谢，是妈妈对不起你……”季紫棠抚了抚她头顶柔软的发丝，只是话说一半才意识到桑晚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小晚，你想现在就走？”
“嗯。”桑晚点头，“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至于离婚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才重逢的女儿又要离开，季紫棠心有不舍，可同时又明白，留在这个林慕琛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城市，对她来说无疑是种巨大的折磨，“可是你爸还没回来，不如你再……”
“我没有推许唯一。”桑晚面无表情，“无论许唯一肚子里的孩子是否还在，请您将我这话转告给爸爸和……那个人。”
“小晚，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季紫棠明白她有所误会，“妈妈只是觉得你这样贸然离开，你爸爸知道之后会很伤心，他肯定也想送送你的……”
“不用了，我不喜欢离别的场面。”桑晚起身，去卫生间洗了脸，然后去衣帽间将行李箱拖出来，“您也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去机场就好。”
“那怎么行？你机票也没定，什么都没弄，这样去机场，万一没有刚好的航班，那得等多久？”
“没关系。”桑晚扶着行李箱站在原地，闻言，抬头看向季紫棠，“其实我们之间不用演这些母女情深，在您心中，您的女儿二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而我……我的妈妈去年已经过世。”
“小晚……”
“二十六年，您从未找过我，把精力放在我身上，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找回您心心念念的那一个。”
闻言，季紫棠一下愣在原地。
“再见。”桑晚最后说这两个字，拖着行李箱转身往外走。
她走的很安静，可是每一步都很用力。
这个地方太压抑，下了楼梯走到门口，冷风吹在脸上，才恍然回过神来，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
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再见，林慕琛。
最好此生……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