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中文网 www.79zw.com,最快更新惜你如命最新章节!
乔江死前三个小时。
他躲在一处桥洞底下, 这里正是之前他嫁祸过的那个流浪汉的家。
流浪汉因为入室偷窃, 现在还在警局蹲着。
乔江坐在破烂的席子上,一个老乞丐从他面前走过,看了他一眼, 彼此都没说话, 倒也不显尴尬,就像平常在街上,擦肩而过的两个陌生人。
以前的乔江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彼此陌生,不用建立虚伪的亲密关系。
小时候,妈妈带他去亲戚家里,逼着他喊这个叫那个,不主动叫人就会被骂不礼貌, 老实,不说话, 没用。就越来越自卑。
时间长了,开始打心眼里抵触,慢慢在心里形成了恐惧, 潜意识里就害怕叫人, 看见人就想绕着走, 不愿与人交流。
网上说这叫社恐。
工作之后,他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 肖瑜。
她从不会像别人那样在背后说他孤僻阴郁。她总是鼓励他, 也经常帮助他。
她像一朵太阳花, 明艳而灿烂。让他深刻地理解到,人与人之间不该是冷漠的。
他被人刁难的时候她维护他。他被同事孤立的时候,也是她带着他走进人群。
她烤的饼干特别好吃,他口袋里现在都还有几块。
他最喜欢她做的蔓越莓曲奇,奶油的甜与果味的酸混合在一起,是他从来没体验过的美妙滋味。
正当他打算敞开心扉,拥抱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死了,死于这人世间的不公和冷漠。
她站在天台上,下面是起哄的人群,她本来都已经被上面的小保安劝住了,偏偏有人不让她活。
当时他就在人群里,他想要跑上天台的时候,回头看见一群丑陋的灵魂。
“跳啊,都等这么久了,不会不跳了吧。”
“听说是跟人瞎搞,被丈夫捉奸在床了,没脸活了。”
“真够贱的。”
“怎么还不跳,这还准备回家煮鱼汤呢。”
……
他再也抬不起脚步,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这个世界并不美好,这个世界并不像她一直告诉的那样,充满爱与希望。
他站在原地,似乎被摁了暂停键,身体却越来越冷,像是被冻住了。
终于,他听见一声巨响,地上像是开满了血色的花,彻骨的寒意从那片鲜红中飘来。
他死死盯带头起哄和直播的那群人。
他不可能杀了全世界给她陪葬,但总该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不然他的仇恨该如何安放。
他杀死了周通,又让吴听经历了一遍肖瑜的痛楚,所以吴听自杀了。
看吧,冷漠的人间果然不值得留恋。
一阵冷风吹来,夜里的南泉市比白天要冷得多,乔江起身,他饿极了,他要出去找点吃的。
他知道警察到处在找他,出去意味着危险,但他还有两个人要杀,他不能就这样先饿死。
他拿出来一枚硬币,正面就先杀肖瑜的家暴出轨丈夫孙寻海,反面就先杀性骚扰的财务总监刘金杰。
他抛出硬币,却没接住,硬币滚到了地上,转了几圈,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而是挨着一块小石子竖起来了。
他弯腰捡起来,瞥见地上的一张报纸,上面是一则新闻报道。
《为救天桥轻生女孩,司机自发排成一排》
乔江捡起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
最后,他将报纸放在椅子边上,自己躺在椅背上,抬头看了眼路灯,他又想起了肖瑜。
路灯灯光泛着幽橙色的光,那灯光是暖的。
乔江拿出手机,摁了开机键。
他知道警察已经把他的手机号码监控起来了,只要他开机通话,就极有可能会被追踪到。但他不在乎。
他将报纸上的这则报道拍了下来,打开QQ,发给了肖瑜。
只是对方的头像是灰色的,永远也不会亮起来了。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有电话进来,是个陌生来电。
乔江接通。
“您好,请问是乔先生吗,您在我校报名的成人教育,财务会计专业,资料已经审核通过,请您在六月一日之前,持本人有效证件来校核对签字。”
“乔先生,您在听吗?”
“喂?”
乔江握着手机,微微笑了一下:“好,我会去。”说完挂了电话。
这是月初的时候,肖瑜帮他报的名,她已经帮他规划好了,先读个成教,然后考中级会计师,之后是注册会计师。
乔江拿起边上的报纸,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饥饿,身体发虚,险些没站稳,路过的一个阿姨扶了他一把。
“小伙子,没事吧,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乔江将自己的胳膊收回来,眼神闪躲着,摇了下头,没说话。
阿姨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袋子,里面装满了纸钱。她从另外一个超市购物袋里拿出来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
乔江渴极了,接过水,坐在长椅上拧开,一口气喝掉大半瓶。
阿姨坐在旁边,装着纸钱的袋子没系严实,两张元宝纸钱从袋子里飘了出来,落在乔江脚上。
他弯腰捡起来,递给阿姨,一直没说话。
阿姨将纸钱收好,看着乔江说道:“我儿子跟你一样大,他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乔江没说话,阿姨抹了下眼泪,声音带着点哽咽:“干什么不好,非要玩直播,做那个什么网红明星梦,最后可好,把自己给玩死了。”
乔江一怔,他眼前浮现出吴听闭上眼睛撞向货车车厢的那一幕。瞬间迸发出来的鲜红,将整个车厢染红了。他告别了这人间冷漠,同时也失去了爱与温情。
阿姨拎起纸钱,站起来,将另外一袋装满食物和水的超市购物袋留了下来:“小伙子,离家出走可不是什么好玩的,赶紧回家吧,好好活着。”
说完拎着一包纸钱走了。
过了很久,乔江终于站起来,拿着那张报纸,朝市局的方向走去。
……
纪尧接到乔江死亡的消息,即刻带人去了现场。
一个老旧偏僻的小巷子,监控早已经被人破坏掉了。
纪尧走在最前面,赵靖靖张祥等人跟在后面,再后面是韩惜和朱涵以及痕迹勘测的人。
现场已经被保护起来了,周围不少看热闹的人,纪尧推开人群,掀起警戒线,走了进去。
乔江躺在青石地砖上,周身没有一丝血迹,他脸色呈现青灰色,嘴唇发白。
韩惜蹲下来,打开工具箱,开始工作。
“死者死亡原因,失血过多。手腕静脉血管有一处针扎痕迹。死亡时间为昨夜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一点之间。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此处是第一案发现场。”
纪尧看着韩惜,点了下头:“辛苦了。”
失血过多,现场却又一滴血都没有,结合手腕静脉的针痕,八成是被凶手放干了血。
警戒线外面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难道是吸血鬼杀的人?”
“领导,这人不会真是吸血鬼杀的吧?”
被错认成领导的赵靖靖无奈地看了人群一眼,他转身回到纪尧身旁,继续勘测现场。
韩惜在乔江手心里发现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字。她用镊子小心收到透明证物袋里递给纪尧。
这张卡片只有名片大小,白色的底,红色的字,清秀飘逸的瘦金字体,电脑打,非手写。
纪尧小声念道:“有些邂逅是美好的,而有些则是罪恶的。”下面跟着一个日期,没有年份,只有五月六日,这个日期。恰好是今天。
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
乔江被杀的原因,就在这行字里。
根据上面留下的日期来看,凶手是算好了时间来杀人的,而这五月六日背后的含义,也是乔江被杀及案件侦破的关键。
处理好现场,韩惜与朱涵一起,将尸体抬到尸体袋里,纪尧帮着搬上车。
回到市局,韩惜带着朱涵对乔江的尸体进行了尸检,很快出了尸检报告。
纪尧坐在韩惜的办公桌前,接过报告,仔细看了看,跟他推测的一致,乔江是活着被放干了血而亡。
韩惜用纸杯倒了杯水,递给纪尧。
纪尧接过来喝了一口:“没有柠檬水好喝,我想喝柠檬水。”
韩惜看了一眼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将纸杯收回来,用里面的水浇窗边的花去了。
纪尧走过去:“你这养的什么花,怎么都是叶子,不开花?”
韩惜从花盆里摘下两片新鲜的叶子,洗了洗,放进纸杯里,重新倒了杯水给纪尧:“那是薄荷。”
纪尧接过来,闻了闻,清清爽爽的味儿,很提神。他仰头喝完,将薄荷叶子叼在唇边抿着玩:“我们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
以前他到法医室这边来,她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现在都会主动给水喝了。
这时,缉毒队长杨春勉溜达进来了,他一看见纪尧,就浑身难受,不气他两下不舒服,于是冲韩惜笑了笑:“路过贵地,讨杯水喝。”
纪尧靠在桌边上,歪头看了看这个入侵者,用办公室主人的口吻说道:“没水。”
韩惜从冰箱里拿出来两片新鲜柠檬片放进纸杯里,接好水递了过去。
杨春勉接过水杯,挑衅地看了纪尧一眼,端上杯子,哼着小曲走了。
纪尧转头给自己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一会阳春面去咱们办公室蹭吃的,不仅不要给,还要给我乱棍打出去。”
周莉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听见一串懒散的脚步声,赶紧对电话说道:“yes,纪队!”
韩惜坐在办公桌前,抬头看了纪尧一眼:“你能再幼稚点吗?”
纪尧拉过一张椅子,躺进去,瞧着韩惜:“能。为什么给他柠檬水,而我只有薄荷叶子?”
朱涵在旁边捂着嘴偷笑。
韩惜站起来,绕到纪尧身后,把他连人带椅子地推了出去,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纪尧坐在转椅上,单脚蹬地,转了个圈,盯着手上的尸检报告,边看边思考。
蔡局从电梯里走出来,瞪了纪尧一眼:“你办公室什么时候搬到这边来了?”
纪尧从椅子上站起来,认真汇报道:“报告蔡局,刚搬的。”
蔡局:“小兔崽子!”
纪尧将手里的验尸报告递给蔡局,两人往局长办公室走去。
玩归玩,工作的时候,他比谁都认真,纪尧关上门,说道:“凶手杀害乔江的手法,跟一起连环杀人案很像,都是在死者活着的时候放干血,现场不留下一滴血迹。”
蔡局坐下来,捏了两粒红枣放进水杯里泡着:“你说的是刘强山。”
纪尧点了下头。
刘强山是缅甸那边过来的职业杀手,凶残暴虐,收钱杀人,喜爱人血,杀完人就把血带走。
纪尧继续说道:“被乔江杀害的周通的家人,以及吴听的家人朋友,已经提审过了,统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查证过,没有异常。如果凶手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那只能是买xiong杀人。”
蔡局喝了口茶,示意纪尧继续说下去。
纪尧坐下来:“但刘强山的雇佣费非常高,这些人里,没有可以负担得起的。而且乔江已经是穷途末路,迟早都会被警方抓住,他们没必要花一笔巨款背负一条人命。”
“根据乔江手上的那张死亡预告卡片,可以推断,这个幕后凶手似乎在追求什么仪式,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某种报复。”
蔡局沉思了一下:“卡片上的五月六日是什么特别的日期吗?”
纪尧答道:“查过了,不是乔江的生日,也不是他的什么纪念日,这个日期也许对乔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但对凶手来说,很重要。可以作为案件侦破入口。”
纪尧汇报完,蔡局摆摆手:“滚吧。”
纪尧站着没动,露出一个十分乖巧纯良的笑容:“那个,蔡局,您不是说,抓到乔江就给安排相亲的吗。”
蔡局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指着纪尧的鼻子骂:“你还好意思说,啊,那是你抓到的吗!”
又道:“要安排相亲也行,等乔江的案子破了吧。”
纪尧还想说话,被蔡局给瞪回去了。
他走出局长办公室,往法医室那边看了一眼,看来,指望蔡局他是等不了了,还是得靠自己。
乔江被杀案,因为涉及到跨境杀手,加上突破点有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破得了的。
纪尧重新请乔江的母亲过来做了一遍笔录。
关于乔江的所有的事,从他换下尿布开始穿开裆裤开始,一直问到乔江死前,没发现任何可疑点,也没有发现可以跟五月六日挂钩的任何事件。
纪尧甚至专门翻了杀手刘强山之前犯过的案件,试图从中找出联系,然而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纪尧靠着椅背,双腿搭在办公桌上,一遍一遍翻着案宗,想破了脑袋。
一直到下班时间。
纪尧靠在楼下立柱旁等韩惜。
看见她出来,他走过去,笑了笑:“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上下班。”
两人一同走下阶梯,韩惜说道:“一起下班,勉强算,一起上班,怕不是吧。”
纪尧勾起唇角笑了笑,很快就是了。
到大门口,韩惜往地铁口的方向走去,纪尧扫了辆共享单车,各自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韩惜最近忙着搬家,她已经跟丽竹苑的房东退租了。等着周末叫搬家公司过来搬。
香雪亭那边的购房合同也已经签好了,她不太喜欢里面的装修风格,跟结婚似的,太过热闹喜庆,不够清净。
但她已经用全部积蓄付了一半的房款,没钱重新装修了,只能先住着。
中介小伙开玩笑说,那房子都可以直接用来结婚了。她当时笑笑,没说话。
结婚这种事,她从来没想过。
建立一份亲密关系不难,难的是承受这份关系可能带来的抛弃和背叛。
他们这些孤儿院的孩子,全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有的因为是女孩,有的是因为身体残疾或生病。
就连后来被亲生父母接回去的罗海遥,他的那对父母在临死前,也并没有把罗氏旗下最大的生禾制药留给他。
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争取到的,他一直在跟自己的亲叔叔斗争,争夺罗氏的控制权。
罗海遥坐在第十八层楼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秘书定了晚餐进来。
他尝了几口,觉得味道不错,便吩咐道:“这道糖醋鱼给小惜定一份。”又道,“你亲自去送。”
他不放心餐厅的外卖员。
秘书小姐即刻去办了,她带了人,自己等在韩惜家楼下,不上去。
她的身形打扮跟韩惜差不多,一样的身高,一样的马尾,就连衣服的颜色也大多是黑白灰三种色调,从背影上看,像是一个人。
她非常清楚,自己是个替代品,楼上那位才是真品,也是臻品。
是Boss放在心尖尖宠着,恨不得给摘星星摘月亮的人。
纪尧站在阳台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又探头往隔壁阳台上看了一眼,知道她还没搬过来,但这不妨碍他自导自演。
“你说什么,想要天上的星星。”
“对不起,我是不会给你摘的。”
“因为你已经有了,韩惜,你的眼里有星辰大海啊。”
纪尧被自己的土味情话逗地直乐,上次在烧烤摊前的邮筒后面捡到的小土狗在他脚边蹭来蹭去。
纪尧低头看了一眼狗子,寻思着给它起个什么名字才好。
他给狗子拍了张照片发在群里。
【市局一枝花:求赐名。】
【周美丽就是周莉:我看它长得挺胖的,就叫球球吧。】
【不要叫我靖靖:你养狗了,不是说最讨厌养宠物了吗?】
【市局一枝花:我没说过。】
赵靖靖发了张聊天记录的截图证据,日期是半年前,市局一枝花的id亲口说的:“不想养宠物,只想结婚。”
【市局一枝花:靖靖,你这样你会失去我这个小可爱的。】
【不要叫我靖靖:不要叫我靖靖!】
【祥子‰☆粉哒哒:要不就叫粉粉吧,可爱。】
【阳春面不爱吃面:就叫二狗子吧,贱名,随主人。还好养活。】
【市局一枝花:明天宴请本群所有人喝下午茶,除了@阳春面不爱吃面。】
【小宽:杨队,我把我那份让给你。】
【市局一枝花:这小孩是谁?】
【阳春面不爱吃面:我们缉毒这边新来的。】
【市局一枝花:明天宴请所有人喝下午茶,除了@阳春面不爱吃面,@小宽。】
【小朱呀:Ashe。】
【周美丽就是周莉:妈耶.jpg。】
【祥子‰☆粉哒哒:娘来.jpg。】
【小姚:高手!】
【市局一枝花:小朱啊,涵啊,你可真是我的亲闺女。】
【小朱呀:爸爸,女儿不贪心,只要纪氏百分之零点一的股份就好了,并且保证不和其他兄弟姐妹争家产。】
【阳春面不爱吃面:英文不好,谁给翻译下,Ashe,这是个什么石破天惊的好狗名。】
【周美丽就是周莉:嘘!】
【不要叫我靖靖:你们就合起来欺负人吧就。】
……
纪尧抬手撸了撸狗子的头,满脸慈父笑:“以后你就叫Ashe了。”
韩惜洗好澡出来,看了一眼手机聊天记录,她点开大图,一眼认出来那只小狗。
因为偷吃烧烤摊上的里脊肉串,腿上被老板打了一下,看起来已经好了,身上也很干净。
她没想到,他会把这只流浪狗抱回去养,还照顾地很好。
韩惜默默读了一遍,Ashe,艾希,爱惜。
寓意应该是,好好爱惜它,珍惜它。
这确实是个好名字。
韩惜看了会医书就去睡觉了。
今天的噩梦依然是陷在回忆里。那是一个秋天,三个小孩饿极了,从孤儿院的墙上爬出来,钻到附近的玉米地里,一人掰了一颗玉米,藏在衣服里。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跑出玉米田,就被看守的村民抓住了。
三个大人围着三个瘦弱的孩子,最大的一个是罗海遥,最小的是韩惜,她那时候只有五岁,抱着玉米瑟瑟发抖。
另一个是个叫六子的小男孩,身上只穿着一件小得不合身的灰色背心,裤子烂得只剩下一条裤腿了。
他天生残疾,瞎了一只眼睛,没人愿意领养他。加上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干不了什么活,得到的食物自然也有限。因为营养极度不良,还没韩惜高。
高大的村民捡起路边的棍子,朝三个弱小的孩子走去。
“叫你们偷东西,怪不得连亲生父母都不要,原来是小偷啊。”
“谁的东西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一根玉米两毛钱,回头就找你们院长要去。”
小韩惜一边哭一边喊:“求求你们,不要告诉院长,我们把玉米还给你们,下次再也不偷东西了。”
罗海遥上去抢大人手上的棍子,一口咬在那人手腕上,那人吃痛,狠狠一甩,将罗海遥甩到了路边石头旁,差点摔到头。
小韩惜将自己手上的和罗海遥那根掉在地上的玉米捡起来还回去,哭着求他们:“还给你们,都还给你们。别告诉院长,不然我们会死的。”
其中一个村民抄起棍子:“还有一根呢?”
韩惜看见六子趴在地上,迅速扒开玉米外面的皮,直接啃了起来。
他饿极了,哪怕是生的,也能尝出其中的香甜,正狼吞虎咽地啃着。
为首的村民一气之下,狠狠打了他好几下。
六子趴着,他似乎感觉不到疼,脸上带着笑,一口一口咬着生玉米,嘴边垂下几丝浅褐色的玉米须子。
韩惜想要跑过去护住他,被罗海遥拉住了。
村民打了几下,气消了就走了。
六子躺在地上,屁股和后背上全是血。他已经站不起来了,腿被打坏了。
孤儿院的人出来,将他们带了回去,关了两天小黑屋。
韩惜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六子,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她没打扰他,偷偷跑到厨房,对厨师说道:“乔叔叔,六子快要饿死了,您给他点吃的行吗?”
厨师乔振看了一眼小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已经对这种事情麻木了:“没有食物了。”
小韩惜不死心,踮起脚往锅里看:“里面还有。”
乔振将锅子一盖:“我说没有就没有了,要要找院长要去。”
这时,厨房门口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穿得比一般孩子都好,脸上也有肉,头发上还系着漂亮的蝴蝶结。
她叫郭莹,是整个孤儿院最漂亮的女孩,她跟这里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样。
有人说她其实是院长的女儿,因为院长经常搂着她睡觉。
乔振从锅里拿出来一块白米糕给她。
郭莹掰开白米糕,趾高气扬地说道:“给我卷点腊肉。”
乔振打开一个黑色的陶罐子,用勺子挖了几块腊肉出来。韩惜闻到香味,偷偷咽了咽口水。
郭莹走出厨房,韩惜跟在她身后,哀求道:“郭莹,六子快死了,给他点吃的行吗,只要一点就行了。”
漂亮的女孩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无动于衷地咬了一口卷着腊肉的白米糕。
郭莹皱了下眉,将嘴里白米糕吐了出去:“怎么还有肥肉,我最讨厌吃肥肉了。”
韩惜蹲下,如获至宝地将那口白米糕捡起来,跑到寝室,一边喊道:“六子,六子,有吃的了,里面还有肉,你最爱的肥肉。”
寝室没人,灯也关着,光线昏暗。
“六子,快醒了,吃东西。”
“六子?”
韩惜推了他几下,却发现他身上已经没了温度,冰凉一片。
他怀里抱着一根啃光了的玉米棒子,脸上挂着苍凉的笑。
……
韩惜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额头早已渗出了汗。她身体微微发抖,大口喘着气。
韩惜镇静了一下,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她一直不知道六子是饿死了的,还是被人打死的。甚至当时还有人说他是自己喝农药死的。
从那之后,她和罗海遥就再也没去偷过玉米了。
此时是凌晨两点钟,韩惜打开手机,将纪尧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发了条消息给他。
【韩惜:谢谢你收养Ashe。】
第二天,纪尧打开手机,看见韩惜发过来的消息,高兴地在床上蹦了起来。
她不光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还认可了他给狗子起的爱称。
Ashe,爱小惜。
四舍五入就是我爱你你也爱我啊。
无辜的Ashe爬上床,窝在枕头上,哼了一声。
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一个男狗,要被起一个女狗的名字,一点都不mandog。
或许只有经常被人叫做靖靖的赵副队可以理解他的苦衷了。
纪尧蹦完,盘腿坐在床上,十分淡定地回复。
【市局一枝花:不客气,应该的。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韩惜正在挤地铁,里面人太多了,手机都没法拿,下了地铁才有空回复。
【韩惜:喜欢。】
地铁口有很多卖早点的摊子,韩惜买了块黑米糕,又拿了包豆浆,边走边吃。
收到消息的纪尧在床上滚了几圈,滚到了手机上,一不小心压到了晨起的某处,嗷嗷嗷地蛋疼了一会。
厨师已经烧好早饭回去了,餐桌上整齐摆放着十几道精致的早点。
金黄的鸡肉披萨、皮薄地能看见虾仁的水晶虾饺、三文鱼生菜三明治、散发着清新茶香的茶叶蛋、煎地外脆里嫩的鸡蛋饼和锅贴、鲜榨橙汁、香蕉牛奶……
连旁边狗盘子上都有三道不同口味的狗食。
纪尧吃好早餐,打了个电话给家里的厨师,让他以后过来只做一个人的饭量就好了。
苏遥将厨师的电话拿过来:“儿子,怎么乖了?”
纪尧靠在椅背上,看了看吃剩的早餐:“没什么,觉得太浪费了不好。”
他只是突然想起那天在烧烤摊前,韩惜认真地将半截烤玉米收进包里的样子。她说最不应该浪费的就是食物。
“哦,不对,以后过来做两个人的饭量,除了包子,其他都可以。”
纪尧知道韩惜不挑食,基本什么都吃,除了包子。
苏遥女士很快抓住了重点,并且连声音都透着掩饰不了的激动:“同居了!”
纪尧往椅背上一靠:“我倒是想。”
“要迟到了,不说了,拜。”
他起身,迅速将没动过筷子的几样打包起来出门。带到市局,分给办公室的人吃了。
周莉敲了个茶叶蛋啃了起来:“纪队,那个牛奶能施舍点吗,茶叶蛋噎得慌。”
纪尧看了她一眼:“不能。”
说完拿起桌上的一瓶香蕉牛奶走出办公室往四楼法医室去了。
周莉偷偷啧了一声,纪队从不许人动他的牛奶,五星级饭店大餐给抬过来都行,就是不许人动他的牛奶,谁敢打这个主意,就要有被发配去隔壁体育馆跑圈的觉悟。
纪尧将牛奶放在韩惜桌上:“乔江的尸体可以送去火化了吗,他母亲一直在催。”
韩惜点了下头:“该验的都验好了,等小涵缝合好,下午两点钟左右,可以通知家属过来,拉去殡仪馆。”
说完看了一眼桌上的牛奶:“谢谢。”
纪尧靠在办公桌边上,看着她:“昨晚没睡好?”
她黑眼圈有点重,脸色也有点憔悴,加上给他发的那条消息是凌晨两点钟。
韩惜站起来,转身倒了杯柠檬水给纪尧:“嗯,做了个噩梦。对了,谢谢你收养Ashe。”
纪尧喝了口水,一双桃花眼弯了弯:“你打算怎么谢?”
韩惜抬头看着他:“什么怎么谢?”
纪尧挑了下眉,一脸你懂的的表情。
韩惜:“我不懂。”
她说话的时候,耳边一缕碎发溜进了嘴巴里,纪尧抬起手来,在不碰到她脸的前提下,帮她将头发撩了开。
他个子高,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偏那眼神又是温柔的,令人无法拒绝。
韩惜侧过脸去,纪尧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她的唇擦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口红擦痕。
她的唇太柔软,又带着温热,他只感觉整个手背都麻了,那道口红印子像一团火,差点灼伤他的命。
韩惜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摆弄橱柜里的瓶瓶罐罐,一不小心碰倒了一罐药水瓶子,堪堪就要砸到地上碎掉。
纪尧探手接住,帮她放回原位:“你慌什么,嗯?”
实际上他自己也是慌地一批,差点就没接住。
两人站在橱柜前,身体靠地极近,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像一团火。
强装镇定的纪尧低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耳尖上:“韩惜,你耳朵怎么红了?”他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性感。
出去上厕所的朱涵站在办公室门口,愣是没敢进去。
里面的气氛实在是太焦灼暧昧了,她甚至都想偷偷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突然,朱涵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蔡局,早!”
蔡局点了下头:“小朱,怎么在门口站着?”
接到通风报信的纪尧从法医办公室出来:“蔡局,早。”
蔡局沉着脸看了纪尧一眼:“你怎么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纪尧认真汇报:“我来看看乔江的尸检,还落下什么没有。”
等蔡局一走,纪尧转头往法医办公室看了一眼,韩惜已经不在橱柜前了,她换上手术服进了解剖室。
纪尧回到刑侦一队办公室:“靖……赵副队,上周三淮海路当街抢劫的案子结案报告下班前发给我。祥子小姚去乔江老家重新走访一遍,包括他读书时候的老师和同学,问询重点放在乔江的个人感情问题上。”
赵靖靖站起来说道:“你怀疑乔江的死是情杀?”
纪尧坐下来,歪在椅背上:“有些邂逅是美丽的,而有些则是罪恶的。只能说不排除情杀的可能。”
办案就是这样,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即使他们要的是大量的无用功。
下班前,张祥回来汇报:“乔江家的邻居那边,没有问出新线索,大家也都说没见过他带什么女人回来过。他的老师和同学,说他性格有点孤僻,不爱跟人相处,没有恋爱,也没跟学校里的人闹过什么矛盾。”
纪尧打开电脑邮件,看技术部发过来的,乔江近三年来的通讯记录,发现他性格确实孤僻,打出和收到的电话很少,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乔江的母亲、哥哥身上也都没什么疑点,父亲在五年前得癌症去世了。”纪尧说道,“美丽,乔江父亲的资料邮件发我一份。”
周莉回头问道:“乔振都死了五年了,会跟乔江的死有关吗?”
纪尧沉思了一下:“咱们中国有句谚语,叫子偿父债。”
周莉:“那乔江的哥哥怎么活得好好的?”
纪尧:“我哪知道,问凶手去。”
周莉想了一下:“真是这样的话,那极有可能乔江的哥哥不是他爸爸亲生的,所以这债才没临到他头上。”
张祥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赵靖靖甩来检验科刚发过来的DNA检测报告:“别说,还真是。做笔录的时候乔江母亲没说。要不是纪队让验DNA,也没人会想到俩兄弟竟然是同母异父的,至于兄弟俩哪个才是乔振亲生的,已经没法验了。面貌分析上来看,乔江的长相跟乔振更贴近。真相得问乔江的母亲,才能知道。”
张祥赶紧摸出他的笔记本,在上面记录他偶像神探纪队的破案日常。
纪尧看了一眼乔江父亲的资料,上面显示,他二十多年前失踪过六年,而这六年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记载。
纪尧看了一眼时间:“祥子,下周一上班把乔江母亲请来,重新询问。重点放在乔振和乔江哥哥乔森的亲生父亲身上。”
张祥抓了抓头皮,感觉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看起来像一盘散沙,冥冥中又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着,既不散也不乱。
纪尧站起来,精神饱满道:“下班。”
赵靖靖提醒他:“还有三分钟才下班。”
纪尧算了一下,从三楼办公室到楼下,走安全通道:“晃到楼下,差不多正好。”
赵靖靖:“蔡局就在楼下,掐着时间堵早退的。”又道,“今天这么急着回去,又有相亲?”
纪尧将手机揣进兜里:“你这个同志,瞎说什么呢。今天我家对门搬来新邻居,我看看有什么能帮上的吗。”
纪尧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喷了点香水,等了好一会,终于听见对面的声音。
韩惜正在指挥工人往房子里搬箱子,一抬头看见纪尧从对门出来,猛地被他身上的香水味呛了一下。
只见他穿着一件浅紫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一双大长腿,皮鞋铮亮,头发像是用了定型发胶,比皮鞋还亮。
韩惜:“你怎么又在这?”
纪尧:“这不在我表姨妈家走亲戚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