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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科的检查很快,可能是因为有专属独立的工作人员负责,半个小时后莫回就结束了一系列的检查。
她没回去,嘱咐了单医生一定把检查化验单的结果第一个告诉她,她心里有种莫名的紧绷感,连许久不跳的眼皮也出来捣乱。
她希望这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体检的结果要在两个小时之后出来,现在回家在两个小时后又过来一趟太麻烦。她索性就三楼里走动着。
突然她的视线早已被一个躺在透明玻璃病房的婴儿吸引了视线,那么小,那么粉,那么幼的小生命也在回看着她。让她要当母亲的想法更加强烈,几乎恨不得立刻生下一个小家伙,然后天天看着她,认真喂养她长大。
要是女孩就怕她打扮成最可爱的小公主,宠她,爱她;男孩则把他培养成小哥哥那样的人,顶天立地的男人,保护自己的爱人与家人。莫回站在走廊里逗着玻璃房内的小家伙,她应该还没到三个月大,她把手指放在玻璃墙上,而那小家伙也慢慢地挪动着小小的手臂,把嫩嫩的小手掌盖在玻璃的另一侧,一双小眼睛清澈无辜地直视着她,嘴里牙牙地说着只有她自己能明白的火星语。
莫回心里的母爱刹时像疯长的蔓草,一下子填满了心里的荒原,迫切地想拥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家伙。
整整两个小时,莫回都停留在玻璃墙前,看着小床里的小家伙笑,看着她渐渐睡着,她睡着的模样可爱极了,含着大拇指静静地睡着,根本不理会旁边还有个看她看傻了的阿姨级人物。
“少奶奶,单医生请你去他的办公室。”刚才那位护工轻叫了莫回数声,莫回才回过神。
“……怎么了?”两个小时与小孩子的相处,让她一时之间回不过神,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茫然,反应是迟钝的。
“单医生请你上去。”护工又重复了一遍。
莫回反应过来,她点点头,走进电梯,直至单医生的办公室。
“单医生,体检报告没什么问题吧?”莫回坐到单医生的对面。
单子敏的反应则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把报告递给莫回。报告上的专业术语莫回并不会看,但输卵管堵塞,她看懂了!
“什么意思?”
“少奶奶,由总裁提供的病历里显示,您在竹溪镇里曾经历了一次宫外孕,宫外孕是输卵管粘连引起。当时的主治老师虽然没摘除您的一侧输卵管,但并不起到效果。现在情况比较糟糕,您的两侧输卵管都堵塞了……”
“所以我不会再有怀孕的可能了?”莫回打断单医生的话,黄老医生不是说只要仔细调理身体,一切都是可以慢慢恢复的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医学上从来没有一定或肯定,医学上的奇迹每一天都在发生。您现在的情况要生孩子很难!”单医生不是个擅于言辞的人,尤其是有关女性方面疾病。说起来,莫回的身体还是因为他的介入,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难脱其疚。
“……单医生,我有个请求,请务必要答应我。”莫回静默了片刻说道。
“您请说。”单子敏拧眉,打算让他帮她骗总裁吗?
“先不要告诉总裁,就算是要让他知道,也该让我自己亲自告诉他。”
“我明白了。”单子敏颔首。哼,果然如他所料,是怕总裁直接翻脸吧?
“谢谢。你知道妇科诊室靠窗的小孩子怎么了吗?她太安静了,一个自娱自乐的玩儿。”莫回忍不住打听起刚认识的小孩子。
单子敏略带讶异地看了莫回一眼,平淡道:“那孩子先天失聪,母亲是个十五岁的未成年少女,一出生便将她扔在医院里,自己跑了。是总裁出资让人全面照顾她,顺便观察能不能为她恢复听力。”
“是吗?”莫回愣了下。
“少奶奶,您该回去了。”单子敏冷淡下逐客令。
“对不起,打扰你了。”莫回向单子敏欠了欠身,起身离开。
单子敏低头看着手上的检测报告,拿出电话准备拨通,在按下按键前看到电话,“总裁,你好。”
“莫回还在你的诊室吗?”
“少奶奶刚走,应该是回家了。”
“检查状况还顺利吗?有什么异常吗?”
“总裁,一切顺利。”单医生话到嘴边及时改了口。
“子敏,谢谢你。”章凌硕诚恳答谢,然后收线。
单子敏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苦笑,这算善意的谎言吗?莫回是会告诉章凌硕的吧?这些不管他的事,他的事是负责章家所有人的健康,然后翻找电话本,“老师,您好。我需要您的帮忙!”
从医院出来,整整一个下午,莫回像游魂般在外游荡,纷乱心情找不到定点,纷乱思绪也厘不出清明。在单医生面前她还可以表现出淡然的一面,一个人时心就乱得没办法。如果她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有孩子,怎么办?小哥哥那么喜欢孩子,从他对爱丽丝和杰瑞就可以知道,全然的宠溺,那么明显,那么直白。她甚至还记得从游乐园回来当晚,欢爱过后他覆在她耳边说的话:我们也要生一对双胞胎。那执着的模样,没比五岁的杰瑞和爱丽丝好上多少。
莫回胡思乱想着,步履机械地迈步。蓦地,手机响起,她回神,接听。
“你好,我是莫回。”
“你好,我是章凌硕。”他学着她的语气,带笑的声音描绘出他的喜悦,他心情很好吧?!
“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她纳闷,他今天该有与法国领事的见面签约会。
“刚签下契约正准备回公司。你呢?体验结束了,为什么不在家里午睡,在外面乱跑?”
“你怎么知道我没在睡觉?”莫回问,他那么会猜,怎不猜猜,为何她的心和脚步一样重?她在心里喟叹,她好想见他,想窝到他怀里倾诉委屈,好想告诉他,她可能做不成他的妻子了。
“往前走一百米,左转,细叶榕树下,对着那位帅哥微笑,然后,我会告诉你答案。”他露出爽朗的笑声。
“才求婚,就鼓励我爬墙了吗?” 说话间,她依言向前走,左转,然后身形被定住,傻乎乎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高贵耀眼的卡宴旁,是清隽斯文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
来不及思考,甚至连手机都没挂断,莫回就直接奔进章凌硕的怀抱。第一次这么想,这么想躲进他的怀里。到准备扑进他怀里的一刹那时,她停住了。
“怎么啦?看到我这么感动,嗯?”章凌硕笑著把她揽进胸口里,用温热的心跳,温热她的冰凉,“这么爱哭?会被人笑话的。说吧!有什么心事?”
揉揉她的发、亲亲她的颊,难怪说女孩子是水做的,伤心时哭,开心时也哭,感动也哭所有的情绪都可以用眼泪表达感情。
“我没事。”她摇摇头,他的肩膀责任重大,不该再扛上她的小事情。
“不想说?好,我来猜。”他低头,看着苦着一张脸的小花猫。
“你猜不到的。”狗血得跟电视八点档一样,他怎么可能猜得到!
“你看不起我的智商?”他笑问。
公司还有会议等他主持,但在路边看见她萧瑟的身影,突然间,公事会议全都变得不重要。他让司机停车、他打电话交代秘书会议改期,然后空出时间,决定把它们留给他心爱的小花猫。
这可不是小花猫吗?看她哭得眼红红,鼻子红红,粉颊也红。
“你不是我肚里的蛔虫,再厉害也猜不到我的内心。” 她含着鼻音咕哝。
“是体验出了问题?”章凌硕沉吟。
闻言,莫回脸刷地一白,满脸震惊地看着他。单医生还是告诉他了?他是单医生的老板,怎么可能会听她的话,不告诉他呢?她突然很悲观。
“我猜中了?”章凌硕见状习惯性皱眉,是肾出问题了?看来回头他需要跟子敏好好聊聊。
“没有。我习惯悲春伤秋。”
“真拿你没办法。”章凌硕摇头,轻拍她的背,“走吧,去一个能让你开心的地方。”
车子停下,莫回被章凌硕带到一个颇具个人特色的婚庆工作室,明净的展示台上奢华、简约、原生态、经典的婚纱都有模特在展示着,用各种优美的姿态展现身上婚纱的特色。
“章先生,你好!婚礼的方案、婚纱、戒指都已经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工作人员态度十分殷勤。
“里约呢?”章凌硕开口。
“设计师他今天早上出门旅行了。”工作人员苦着脸,他再大胆也不敢把设计师的原话重复给章凌硕听。
“他是不是说,让我有生之年别去烦他,好让他清修?”
“章先生,还是您了解设计师。”工作人员有礼笑道,作为全球首屈一指的里约婚庆事项设计师,他作工作室并没有太多的业务。因为他们的老板也并不愁钱,权当娱乐,而这娱乐一不小心就娱乐出全球震动的水平。但里约又不是谁的单都接的随意的主儿,他纯粹靠心情。心情好的时候,把你当皇上供着;心情不好,敢在他面前晃荡一下都需要过人的勇气,他那双眼都可以冷死你。
而眼前的章大总裁则是两者兼具的,还是极少数不给里约面子的人之一,这样的人估计全世界就三个,另外两个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所以,这章大总裁是奇葩中的奇葩啊!这让他们喜欢章凌硕多过他们别扭的老板。
工作人员将婚纱样式、婚戒、婚礼具体事项都拿到一个独立的房间内,然后工作人员便退下了。
莫回看着婚纱的备选不禁吓了一跳,他不是早上才求的婚吗?现在就准备得如此充分。如果是在体检之前,她一定笑得比谁都快乐。可是现在,她忐忑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他她的身体状况。
“猫儿,试试吧。”章凌硕含笑地问,语气里带些莫回没有发现的紧绷。
他伸手拿了件离自己最近的婚纱,心里有点好笑地想着。难怪里约要跑了,短短时间内让他设计了六七套婚纱、相对应的婚戒和请帖,以里约的性子不罢工就是对他格外开恩了。
“好。”不想看到他脸上的笑意落下,莫回点头答应,接过白色经典色婚纱走进更衣室。
果然白色婚纱,将莫回衬托得犹如梦境,穿上白色霓裳,她仿如云端落下的美丽仙子,一种似梦似真飘渺虚幻的弥漫。剪裁流畅的白纱,让人从心底里感受到和谐的愉悦,精工细雕的轻薄蕾纱,巧覆在晶莹的缎质礼服上,是远离尘嚣的纯粹和神圣。简洁的线条,绰绰的身影,时尚的造型,宛丽的波纹,别致的手捧花,只有白纱才会如此美丽。
柔柔的轻纱,纷飞其间,疑似来自天国的仙女,却是人间一道真切的风光。
宽松的蕾丝蓬裙,得体的剪裁,使曲线显得更加窈窕,裙上的纯白花蕾,仿若回归田园般,天空总是有着明的剪裁通通用上,像窄摆蕾丝白纱,把修长的身材显露无遗,复古造型,薄纱见底,精致处总是化龙点睛,但决不烦琐。
章凌硕看得有些怔忡,那天在吴洋的婚礼上他就知道她的变化,没想到会提炼得如此纯粹。
“是不是不好看?”莫回见章凌硕发呆,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有这么不入眼吗?
“你很美,像颗半裸露的珍珠。”章凌硕回答,搂过纤细的腰身,跟她一起看里约记录这套婚纱的感觉,里约是个很纯粹的人,一切依照自己的感觉,恣意盎然地生活着。他设计的每一件作品都会给对方留下些优美赞叹的词汇。
“白纱,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衣裳,穿上白纱,转化成全新的甜蜜角色。天地令人无比舒适的亲和感,情不自禁地趋之前往。一袭无肩的白纱,诉说着一段千古不变的美丽传说。毫无保留地露出漂亮的香肩,就像是对你绝不藏私的全然付出,鱼尾的裙摆设计,走动间散发出款款生情的无限风姿。 祝幸福!——里约。”
莫回看着飞扬的字迹,她配不上绝不藏私的全然付出,她只是个很普通的人,只是很幸运的获得了小哥哥这样出色的人的爱。
“小哥哥,我们的婚事可不可以往后推?”莫回缩了缩脖子,不敢看章凌硕。他应该会很生气,气她不知晓他的良苦用心。
“理由!”果然,章凌硕的嗓音蓦地变冷。
她不能总是伤害小哥哥,他那么喜欢小孩子,她不能让他没有自己的孩子。
“我还没准备好。”
“真是该死的好理由。”章凌硕冷声讥讽着,而这满室的婚礼用具却像张扬的笑脸在嘲笑着他的自作多情。
“对不起。”
“……去换衣服吧。”他不能勉强她,上次对她的伤害太重,她有顾虑实属正常。他不该对她凶。
午饭时间的章氏集团。
看看手上的腕表,怒气飚至最高点,两眼几乎可以喷火地瞪着厚厚的办公室门口,全然无视肚子越来越响的抗议噪音。也许是感受到他急切的心情,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只不过那个人不是他等的人。
“总裁,我为您订了一份外卖。请问您是现在用餐吗?”秘书询问。
“你出去吧。”章凌硕咬牙拒绝。
那女人在做什么?忙到三天不为他送饭,他的胃早已只吃她为他准备的饭菜,现在再负盛名的菜色在他眼里都是垃圾,只有她做的家菜常才是他所期待的。被她养习惯的胃,而送饭菜的人却罢工了,他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而他最恨别人的欺骗!可她是不是有其他原因,以她的性子她是不会让他饿着的,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她一直以他为上的。难道出事了?
思及此,章凌硕掏出电话,“木秘书,莫回在工作室里吗?”
“总裁,老板说是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出远门。”木秘书把所知道的信息一次性告知,省得章大总裁再浪费时间问。
这不,没有任何结束语,便收了线。
回家收拾东西?她要做什么?章凌硕再也坐不住,忘记自己饿坏的胃,只想弄清楚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车子歪歪斜斜急躁地停下在庭院中,章凌硕大步流星上楼,完全不管在客厅里两对父母惊讶的表情。
“老爷,我们的孩子是跷班了吗?”何言揉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确实如此。”章耀阳回答,低头喝茶,顺便看看正在作画的莫实平,是一幅日出山林图,非常绚丽与大气,用色十分大胆。
章凌硕走进房间,背对着他的小女人确实在翻箱倒柜,收拾着衣服。
“你在做什么?”他厉声问。
莫回停顿了下,她想偷偷离开的,等一切都解决了之后再回来。他即使会生气,但也不会,只要她跟他解释他一定会原谅。只是她不希望让他提前知道,不想让他为这件事提心吊胆着。
“小哥哥,有个客户让我过去看场地,我可能要在那边待一段时间。”莫回转身笑道,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我说过,你不能出差。”颠簸的出差生活,他不需要她过。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对方。”
“打电话让他再找人。”他口气强硬。
“这样我的工作室信誉会降低的,你知道是信誉对一个新公司新团体十分重要。要是没了信誉我的工作室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她尽力用道理说服他。
“所以,你不打算放弃这个项目?”章凌硕想用力摇她,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她投入的感情太多,现在还为此出差,全然忘了她的保证。
“我不能放。”
“你就是为了这个三天拒绝为我做饭?”他愤怒,肚子饿得直叫唤。
“对不起。”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让她心疼?
“对不起?!你的‘对不起’早已无效了。”愤怒和空腹早已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你还有什么东西没收拾吗?”
语毕,他大步走到衣橱前,把衣服全扫出来,甚至拿了一些扔到莫回身上,弄疼了她。她痛苦的低喃仿佛震醒他,他踉舱地奔至她身边,满脸着急关切的神色,黯淡的黑眸慌张地检视着她的伤痕。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他心底更气! 他挫败地闭上眼,“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放弃那个项目!”
“我不!”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还是那个人比我更优秀?让你忍不住迷恋了?”他气得口不择言。
“章凌硕!”莫回被他的话刺痛了心。
“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一定很亲密了吧。不然不会让你这么急不可耐地离开我。”
“是又怎么样?!我的事你管不着!”
她竟然不反对!
章凌硕如豹般敏捷的身手,倏地大手禁锢她细细的颈项,再用力一点她就直接香消玉殒,从此这世上再没有这个人,让他又爱又恨,心疼不已了。
“你就只会欺负弱小的女人吗?”莫回惨笑地问。
两个顿时失去了理智,莫回的理智早在这三天的恐慌中失去了,而章凌硕是在三天的空等中丧失耐性与平和。
章凌硕收紧五手,阻绝莫回口中的氧气,迫她求饶。看着她细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发紫,他心软了。
呵,要死了吗?还是死在自己极爱的男人手上!莫回笑得讽刺。
她竟然还有脸笑?!
他一甩手,把她扔在大床中央,然后欺身而上,危险地问:“他的技术比我好吗,能让你连死都不怕?”
他从言语里看轻她!
“我爱他!比谁都爱他!”莫回也愤怒的回答,只是她的那个他,一直是章凌硕,只有章凌硕!
“如果他知道我们发生了无数次亲密关系,并把这些亲密关系的录相带给他看。你想,他还会要你吗?”
莫回被这莫须有的指控弄得差点疯了,歇斯底里地推开身上的男人,“没有别的男人,只有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恨你,所以我接近你,让你爱上我。”
章凌硕没有防备,被她突来的动作推到床垫上。莫回不等章凌硕反应,继续道:“在竹溪镇,你推断地并没错,我就是恨你。所以我千方百计伪装自己,让你爱上我。你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从没被人打击过,一向自视甚高。但对婚姻你的态度是真诚的。我忍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你求婚,你认定的某个人,你给她的一定是婚姻。你求婚了,我的目的达到了。现在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章凌硕看着她漆黑的瞳眸里盛满深深的恨意,“你真的恨我?!”
“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不恨你?如果可能我但愿永远都不要再看见你!”莫回咬牙,瞪着墙面,怕眼泪会在这时溢出来。伤害他的同时,她的心也在滴血。
“原来你这么委曲求全是因为报复?”章凌硕几乎要将这个女人吞进肚里,原来还是恨啊!她眼里的恨意和决绝的语气让章凌硕黝黑的脸瞬间刷白。这一句时他眼神已经衰败,空蒙蒙的,但那讥诮却仍是坚硬,半分也不肯妥协。
“是!你把我丢在医院的时候,你怎么不会想我的恐惧,我的失望!害了我的孩子时,你怎么会认为我不恨你!我恨!可是,当时我报复不了,所以我只能等你爱上我,爱如骨髓时,我才能狠狠地报复!”莫回喘着气,她很笨,只能找了个笨方法。
章凌硕突然觉得脊背发凉,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胸腔里血气翻腾,要紧握拳头才能忍住,“你的报复成功了,我的确爱上你了。我章凌硕这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现在谁也不爱了。”
莫回僵住,几乎想转身抱住他,向他道歉。
章凌硕想浑身被抽干了气力,无力地靠在柔软的床上,手指尖上还有一根她细细的发丝,萦绕指尖,环视着寂静的房间,做了最后的妥协,“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报复我,感谢你这段时间为我付出的一切,我很开心。谢谢!你想走,我不会再拦你!想留下,同样可以。”
怎么留下?她就是让他死心的!再留,她会更牵绊。
“我等下就走。”莫回冷声开口。
她是铁了心要离开是吧?章凌硕眼底仅剩的希望剥落了,他心里以为她是被他激急了才口不择言,现在平静了她会收回她的话。
原来……她是真的报复。他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房间,门被大力甩上。
还没离开,就那么想念他!
以前她有无数的勇气去面对没有他的世界,现在为了他们的将来,她必须去面对。
莫回听着他走远的足音,一颗心也随之扭紧揪痛不已,她缓缓地闭上眼,任泪水滑落她的双颊……
现在,他们之间的路被她阻断了!她的手术还有什么意义?
莫回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再也不能留在这里了。
他们房间的珠帘是在他们去巴黎的时候买的,当时他还破天荒的跟店主杀价,只为她一句太贵了,硬生生把店主杀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自愧不如地白送给他们,结果又被他一通理论喷得满心沮丧,只想关门再也不出来开店。
还有床头的小盒子,里面藏着他们五十年后的愿望,相约五十年后再打开。
莫回,你真的是个大笨蛋。明明为了小哥哥好,为什么还把他伤成这样!莫回擦了擦泪,拿过箱子,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收进一个大箱子里,放在一个他平时不会走过的角落,衣柜里那些他以前买的衣服她没有收拾,也许这里不久后会住进新的人,他要留要扔都不关她的事了。然后拿出吸尘器将屋里仔仔细细地清理一遍,不留半点她存在的气息。
直到一切都整理完毕之后,她拿起装着身份证、银行卡和护照的小手带。看着没有她东西的房间,她还是忍不住留下了些痕迹。她拿着她仅有的一只红色唇膏,拿过白纸平静地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就是她想对他说的全部。他永远也不会相信了,可她还是想对他说。
小哥哥,对不起!
合上房门后,莫回神色如常的下楼,跟家里的两对父母打招呼后,步行离开。等她解决她身体的问题,她再找机会跟父母解释,现在让他们安静地过着老年生活就好。
莫回离开家,打电话跟张青问了吴洋现在的地址,并嘱咐张青为她保密,张青虽然疑惑,但仍然答应了。
伸手招来一辆的士,莫回弯身上车,并没注意到三楼大书房的窗户有人在看着她。
她就这么离开了,什么都不带?章凌硕暗想着,任指尖的烟燃尽,烫手,也忘了扔。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令人费解的境地。她刚才的话,他是不全然信的。但他相信她的内心深处,或多或少会恨他的,但爱更多。她只是话赶话,才说得这么决绝!
木栅篱笆墙之后,是小而精致的花园,这是吴洋名下的一个小型的别墅,在山上,视野和空气都极好,人也稀少,十分适合病人的疗养。
莫回下车,看着小花园一个熟悉的背影,健硕而年轻着,可风中飘扬的却是一头白发,小哥哥说的是真的,肖若辰真的满头白发了。当时听的时候,她没太多感触,现在亲眼所见才被惊觉他们当时的情况有多糟糕。
“三哥?”莫回出声叫唤,眸内有未敛尽的感伤。
“小慧,你怎么来了?”肖若辰倒比莫回镇定多了,一头白发在他眼里也觉得十分平常。配着他精致的面容,倒有些妖孽的气质。
“我来看看梅尔,她还好吗?”
“今天好多了。”肖若辰的眸光黯了黯,随后又带着笑,“跟我来吧!”
别墅布置得十分清新,色调温和,却也不乏明亮的色彩,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走到某一间房间前,肖若辰停步转身,“你先等一下,我去跟梅尔说一声。”
“好。”莫回点头,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
肖若辰推门进去,躺在床上的吴洋也在同一时间张开眼睛,她轻唤,“若辰。”
“你有一位客人,要见吗?”肖若辰把水杯放在吴洋的床头,轻声问。
“谁?”
“莫回。”
吴洋眼底闪过惊讶,遗憾和愧疚。
房间一阵静默。
“如果你不想见。我出去跟她说,她不会在意的。”肖若辰心疼地看着带着心怜神色的吴洋,她不是轻易流露脆弱神色的女人,甚至还经常隐藏自己的脆弱,做为梅尔集团的接班人她不能流露太多私人情绪。这样的情绪她在健康的时候只交给了四个人,她的亲人和章凌硕,现在却在他的面前流露,是不是表示他们的关系亲近了几分?
吴洋低头直视着自己的双腿,而后微带苍白的脸上挂着清淡的笑容,笑道:“让她进来吧!”
“你真想见她吗,没有勉强?”肖若辰觉得她在掩饰。
“没有。”吴洋抬头直视肖若辰,眸内一遍清朗,光彩熠熠,她的眸子有很多的情绪,就是没有他想的勉强。
肖若辰转身出门,对莫回说道:“梅尔有点累,无法久叙,小慧你注意一下。”
“三哥,我明白的。”说完,向肖若辰点点头,推门而入。
莫回对吴洋的现状做了很多的假设,但没有一种是这样的。吴洋抚着床头,表情吃力地撑着床,下半身以一个怪异不自然的姿势慢慢挪动着。
这一幕不止莫回一个人吃惊,连为两人合上房门的肖若辰黑眸内也闪过深切的心疼,但他仍什么都没说,敛下所有神色轻轻合上房门。
“小心。”莫回惊叫一声,眼见吴洋有摔倒的迹象,连忙跑过去扶住她。
吴洋也不拒绝,任莫回扶她到床边的沙发上坐着。
莫回收回手,表情不安,“梅尔,我不知道你……”
“不知道我半残废了?”吴洋笑着接下去,这一幕,她是做给那个人看的,期待那个人能收回对她的心意,她不值得他那样待她。
莫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脸为难,“你现在还痛不痛?”
“不痛,一点痛感都没有,因为已经没有知觉了。”吴洋继续淡声道,并不为自己的不健全而自卑自怜,语气平淡得一如在讨论着别人家的事情。
莫回心一惊,原来这样的结果把期待了许久的三个大男人给得面对不了现实吗?
吴洋倒是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样,“莫回,你有事要告诉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久没见你了,所以来看看你。”莫回下意识说了谎,为她在车里的想法感到羞愧。到这一步,梅尔对小哥哥早已放下了,而肖若辰对梅尔的情意也流露得十分明显,她要是在这时候乱想就是在侮辱小哥哥、梅尔和三哥了。
“来看我死了没?”吴洋挑挑眉,把生死看得极淡。
“你不会死的,小哥哥他们不会让你轻易赴死的。”莫回笨拙地说出实情。
吴洋冷哼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沉默片刻之后,她突然开口道:“不要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离开他,你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已经彻底放弃他了,你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分开我会很生气的。”
“梅尔……”
“你的脸还是藏不住事,我不想问你们出了什么事。但别离开他太久,过往的岁月他并不比你幸福多少,所以别让他再为你难受了。”
“你现在还爱他吗?”
“不爱,过去的梅尔已经死了,那份爱也跟着死去了。现在他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但作为一个曾经深爱过他的女人,我仍然会站在他的角度看问题。即使他错了,我还是支持他。”吴洋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我不会为了你上次把他让给我而感激你,甚至会觉得你在侮辱我。你认为我会需要这样的怜悯吗?”
“我不是有意的。莫回低喃,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吴洋,吴洋沉默许久后,忍不住破口大骂。
“莫回,我们是情敌的时候,我是佩服你的,因为你的勇于付出。现在我觉得我有些看不起你。你认为你付出的足够多,为你爱的人规避风险和磨难,但你有想过对方的感受吗?章凌硕他需要你为他规避吗?他是个比谁都优秀的男人,他可以扛起一家大企业,让他企业里所有的员工安居乐业。同样他也会希望可以为家人做到这一点,让他爱的人也能得到他的保护。他更希望去保护你,而不是让你去保护他。你的举动伤害了他的自尊,你知道吗?你习惯遇事时自己扛,但脸上又藏不住事,你这在搅什么劲。有事不敢告诉他,自己在一旁心惊胆颤,让他也跟着你心惊胆颤,然后用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气他,离开他。你这个女人真爱得特别!”
这番话吼得真累人,吴洋喘了口气继续道,反正莫回也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听她骂,不回嘴,“你除了自己,你谁都不信。你不相信他会为了爱不在意有没有孩子;你不相信他会不想让你受一次又一次疏通输卵管手术的苦;你不相信他其实只要你就够了……”
“梅尔,我真的很过分吗?”原来,最坏的还是她自己!她总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想的会是小哥哥要的。
“嗯。但章凌硕也不全然没错,他不该沉不住气,不该因为心理疾病而胆怯,对自己没有信心。这一点因我而起,我难脱干系。”
“谢谢你梅尔,但我还是想坚持我的想法。”莫回给了一个自己的答案。
噗,如果真有血可以吐,吴洋会认为自己真的得吐血了,她白白义正言辞了半天,这女人一点没听进去。算了,人家夫妻两家谁谁,她不管了。
“我累了,你走吧。别让他等你等太久了。”吴洋闭上眼,懒得理这种不开窍的笨女人。
目送莫回离开后,肖若辰上楼。此时的天已经暗了,屋内一片黯然,吴洋仍然保持着莫回离开前的姿势。
“你故意的让我看见你的不良于行。”寂静的房间,响起肖若辰清彻的嗓音,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这段时间的照看,他早已了解她的思维,任性的模样让人不知从何处下手治她。
“你死心了吗?”吴洋满是倦意地问。
“没有。”仍是很简短的回答。
“又伤又残的吴洋,称不上梅尔的公主,配不上你这个肖家三先生。”吴洋自贬着,所以她故意在他面前显拙,故意在他面前走路,让他明白她现在的模样跟之前相差十万八千里。
“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肤浅的人吗?”肖若辰温和的语气被冷淡所取代,对这个女人他的家教完全用不上。
“你不肤浅,是我肤浅。我无法忍受这副模样,更无法忍受这副模样跟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会让我自惭形秽。而你能得到我什么,我的身体、我的心都给了章凌硕,你们男人不都在意这些吗?”她说得残忍,男人没几个人能忍受这样的女人吧。
“梅尔,你累了,先休息吧。”不想让她说出更令她自己难堪的话,肖若辰弯身要抱她回床上。
“是我在他的茶里下了春药,然后自己穿着性感的衣裙去引诱他。我的第一次是交给他的,交给他的。”
说完,她才发现,她跟莫回没什么两样,连用的方法都一样,自私地用自己的想法去度量爱她们的男人。
这个认知让她对自己产生的极度厌恶,浑身无力地任他抱着,轻轻放置在微硬的床上,她的情况不能睡太软的床。每天睡醒后浑身酸痛,让他按摩着。
“沉默了?你这些话伤不了我的。”肖若辰叹息着,手揉捏着她的腿,力道适中。
“你为什么不走?!”想挣脱,却也留恋他手上的温度。只是,她不该这样自私接受这个夺目的男人,跟莫回相处时间长了,她也会为别人着想了?
“我也想过要走,但是走不了,心里放不下。如果章凌硕病了,你会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自己跑了?”肖若辰问,这个假设让他有些窝火。
“不会。”
“那么,我也不会在你病的时候离开你。因为我爱你,跟你爱章凌硕的心一样。”
“肖若辰。”
“嗯?”
“等我把心里的碎片都清除了,身体好了,我一定会接受你的爱。现在,让我懒惰一下,好不好?即使我心里已经放下章凌硕,可还有他的影子。等我能全身心的接受你,我一定会接纳,绝不隐瞒。”许久,吴洋开口。
“好。”肖若辰笑意进入眼底,他就喜欢她的女王范,爱标新立异又真实直接,在上流商业世家生存的二十几年的女人,还能保持这样真实直接的性子,不能不说她家里人把她保护得太好,连章凌硕也没有改变她的性子。不得不说,章凌硕被人喜欢上也不是没有理由,他淡然,在为人处世都还是有礼而真诚,不会对人下狠手,能宽容就宽容。即使惹怒了他,他也不会赶尽杀绝,但也绝不软弱。就是这样才能把章氏集团从中国连根拨起时,这么快融入美国的市场吧。
“若辰?”吴洋推了推肖若辰。
“嗯?”收心,回神。
“我明天就开始复健。”吴洋道。
“我陪你。”清澈的嗓音有了些高兴,手术之后,她一直不接受康复训练,让她的腿得不到适当训练,所以才渐渐失去了知觉。
“我一直想问问你,为什么我们才刚认识,你就会带我去你英国的古堡?”
“那是我刚看全球经济报,章凌硕刚往你账上打了几十亿美金。你成了富婆了,我准备一心一意地讨好你,等你满意我的服务,离不开我时,我就设法让你乖乖把那些钱给我,这样我就轻轻松松成为富甲一方的堡主了。”
这个理由,谁都不会相信,亏他说得如此轻松。
吴洋显然也不会相信他的话,直接问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后来为什么又劝我忘掉过去?”
“后来想了想,觉得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郁郁寡欢太旧,钱更不会落到我口袋里,索性就让你别东想西想,更求求你保重自己,要知道,你活得越久、我领的钱就越多。” 肖若辰连珠炮弹,炸出她一头灰。
吴洋被他的话逗得一脸笑。
肖若辰也笑起来,他们两个是有可能的吧。
莫回走了,所有人对觉得不对劲,莫家人越住越觉得变扭,怎么住怎么不顺意,寄人篱下的感觉很糟,却又害怕女儿在革个角落里担心。章耀阳和何言仍每天健身,两个人都要斗嘴老半天,弄到最后,竟是以“都是谁宠坏儿子”作收场。
最后莫家人搬到小木屋住着,章家别墅又像以前一样只住着章家人,可感觉却完全变了,没有了惬意的感觉,觉得家里少了什么。
也许是难以忍受欢笑过后,突然的沉默。
章凌硕则一如既往的上班,在他的脸上不太看得出莫回离开的痕迹,依然运筹帷幄地掌控着整个章氏集团,只是面容更加冷淡,商场上的笑面狐笑脸越来越少,眉间逐渐形成了一段深刻的痕迹。
只是……
夜深。
纽约私人酒吧内。
空荡的清冽的烈酒入喉,一杯一口饮尽,然后继续倒酒,最后索性直接抱瓶猛灌,而沙发上、桌子底以及桌子上都放倒了空空的酒瓶,可见他喝得又多少。
再次一瓶饮尽,章凌硕胃部剧烈,扶着沙发大吐特吐,直到虚脱地仰躺在沙发上。
“总裁,您喝醉了。”单子敏推门而入,看见章凌硕还是吃了一惊。
“我没醉。子敏,你怎么来这种地方?”章凌硕脑子异常清晰。
“我只是路过,知道您平时偶尔会来这里小酌,所以上来看看。”
“你回去吧。我没事的!”章凌硕伸手准备继续喝,被单子敏制止了。
“总裁,喝酒伤身,还是适量为好。”
“子敏,你还是像学生时代那样,话少却字字精准。”
“总裁,您也没有任何变化。走吧,我送您回去。”单子敏半扶起章凌硕,章凌硕也由着他,步履踉跄地走着。
单子敏把章凌硕带到了自己的诊室内,拿了醒酒药给他服下,然后认真等着章凌硕稍稍好转一些。
“总裁,您今晚在这休息吧。我回您的别墅帮您拿换洗的衣物。”
“不用了。我这就回去。”再怕再不见那个房间,他还是想多靠近一点点。曾经温暖的家,现在又变成了一个奢华的空壳。
单子敏送走章凌硕,拿出莫回的检测报告,莫回难道真没去他老师那里治疗?该不该告诉章凌硕?还是任他借酒消愁?
这么想着,无边眼镜遮挡的眼睛,似乎轻愁满溢。
黑色的卡宴歪歪斜斜地驶进车库,车上走下一个同样歪歪斜斜的男人。章凌硕带着一身的酒气,步履凌乱地走进漆黑的别墅,不耐烦地扯掉领带,跌跌撞撞地走上三楼。
一进门,便被移了位的小型沙发绊倒在地。
章凌硕仰躺在地上,睁着眼冷瞪着漆黑一遍的房间,几乎有点神经质的认为,莫回下一秒就会打开灯,然后一脸心疼地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模样对他进行着无声地控诉,让他不敢在她面前随意受伤,怕惹来她的眼泪。
可是,一秒、两秒……十分钟过后,眼前依然一遍漆黑,根本没有她的影子。章凌硕心里一跳,酒醒了大半,开始疯狂地找寻她,书房、客房、客厅、餐厅都没有。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已经离开了。她离开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带,但她从中国带来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他给她买的衣裙,每一件都安安静静地呆在该呆的地方,她用过的洗漱用品也被她收拾得一干二净,连带厨房的厨具也被收拾得像样品屋那样干净。
章凌硕突然觉得茫然了,心像被掏空一样,形尸走肉般地走进卧室,卧室里惟一留下有关她的东西就是一张梳妆台,梳妆台只有她的梳子和简单的护肤品。她是个懒散的小女人,对护肤并不在意,能不擦就不擦,能保持着一脸的好肤质估计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他调转视线,才留意到梳妆台上的白色信封,信封很简单,一打开信封,一张纸便飘了出来,三个醒目的我爱你嚣张地跳入眼帘。字是用口红写的,淡淡的红,粉粉嫩嫩,像温婉的花瓣。
又锐利得像匕首,狠狠地割开他的心。
忍不住用空着的手砸向桌面,骨关节处传来剧烈的痛楚,痛意传至眼睛,迷蒙了眼睛。朦胧间,他几乎看到她站在他面前,灿笑着告诉他:我爱你、我爱你……
既然爱他,为什么还要离开?为什么?
章凌硕在心底狂呼,谁能给他一个答案。
只是一室寂清,窗外黑得格外心怜,小雨淋沥,竟显得可如此萧肃。
翌日,章凌硕关了手机,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开着车到莫回的工作室,他一踏进去就看到他的木秘书一脸仇人似的瞪着他,一脸不情不愿地为他斟茶倒水。
木秘书看着越来越削瘦的章凌硕,她一直以为这男人清清冷冷,淡漠,一碰上爱情竟然这般伤筋动骨的。
“总裁,您不认为莫回恨你?”木秘书是个聪明的人,你不用把太多讯息告诉她,她就能从一些散乱的蛛丝马迹中理出个大概。
“我曾这么以为过。”章凌硕眉目深邃地盯着眼前的茶杯,仿佛神经质地以为莫回像吃小懒猫似的趴在对面的小沙发上,脸上挂着笑眯眯的笑容,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现在呢?”木秘书并未觉得自己的问题越界了。
“我们在彼此的生命里参与了太多,爱恨早就不明显了,如果恨的话我可能更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让她对我更有信心,让她一遇到问题就想躲起来。”章凌硕疲惫道。
“归根到底还是她自己爱惹麻烦。”木秘书说道,语毕,直接转身忙碌起来。
这秘书的脾气比张青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拽又牛!章凌硕也没理会她的动作,起身离开了缘工作室,上车缓缓地开着。
他和莫回虽然一直在一起,现在莫回再次离开,他才发现他对她的了解并没有比爱上她之前了解得更多,还是习惯了她的付出。就像现在她消失了他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理性分析,他们那天吵架的理由很空泛,正常情况下,像他们这样性子的人很难吵成那么惨烈的后果。
她拒绝送饭前一天,他向她求婚,当时她还一脸愉悦。早上求婚,然后再见面他们去里约工作室试婚纱,她在试婚纱时状态异常。那么这个异常是在求婚之后,试婚纱之前?
是体检出问题了?
章凌硕心思一凛,他从不会想到子敏会瞒他,毕竟他们自认识以来,一直没有分开过。他对子敏是全然的信任,而他也相信子敏不会做任何伤害他或他身边的人的事情?
那出错的环节,还是那只不听话的小猫了。
章凌硕气血翻腾,恨不得立刻找出离家出走的小猫,是先狠狠教训她一番,还是狠狠抱住她揉进骨血里?
猫儿,你最好把你自己照顾得很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美国南部某个风景宜人的小镇。
一辆黑色的卡宴缓缓从小道的尽头开来,这恐怕是这小镇建成以来开进的最豪华的汽车了。车子的主人一边开一边似乎在辨识着那些被风雨侵蚀的生锈门牌号。
终于,在13至6号的门前,它缓缓停住。
在车尾扬起的烟尘中,一个高大清隽的男子跨出车子外,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他俊朗的脸上有着深深的倦色,这几个月为了追寻她的踪迹,他不曾有过一夜好眠。
天天怕她可能会被坏人所伤害,怕她又像过去把自己琐在某个悲伤的角落,谁也不让靠近,就这么夜夜煎熬着。
他一共找了她四个月,直到现在才有她的消息,为了见她,他已经开了整整一天的车。他举起手前踌躇了一下,拿着写有地址的纸条,反反复复地对照。
没错,是这里。
他从仿古的镂花大门往里看,种满莲花的水池喷著水柱,鹅卵石的小径旁种满五颜六色的雏菊,小径直通主屋。环境清幽,宁静,看来她没有让自己过得很差劲,这让他稍稍放松了些。
屋内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
过了许久,屋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屏息等待着,心跳激烈地似要蹦出胸膛之外,他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来人是个女人,但不是她。
“先生,请问您找谁?”一个看护模样的美国女人用流利的英文问,看向章凌硕的碧绿眼睛是纯粹的赞赏。
“……莫回。”他喑哑着嗓子,生硬地吐出两个字。
“她现在在后院的摇椅上休息。既然你是来找她的,那你正好可以帮我先照看她一下,我需要去镇上采购今天的蔬菜。”这看护有些神经大条,才初次见面便将自己的病人交给陌生男人。
“她还好吗?”章凌硕问,单子敏把她体检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了,但没有她现在的情况,他非常担心。
“你自己看看。我先走了。”语毕,女人提着菜篮子离开。
章凌硕随即急步走进后院,每走一步,心跳急促,逼得他不得不大喘几口气,否则会心脏失速而亡。终于,走到那女人所说的后院,摇椅在满树是黄澄澄的雪梨的树下,晃晃悠悠着。
四个月的疯狂大搜索和苦苦相思,他终于找到她了。这一次,他要永远把她拴在他的身边,她敢抗议,他就直接暴力解决,比上次更暴力的暴力,就算她疼,她尖叫,他也决不再给她有体力逃跑。
章凌硕呼吸一窒,一步一步朝摇椅上蓝白色的人影走去。为了不惊动她,他的步履格外的轻柔。
咔地一声,鞋子踩上干枯易折的树枝。
摇椅上的小人儿动了动,抱怨道:“罗琳卡,你又偷懒?晚上我们又得挨饿了。”
罗琳卡?刚才那位看护的名字?也许,大概,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挨饿。章凌硕顿时火冒三丈起来。
“你宁愿躲在这里忍饥挨饿,也不愿回家!”人一怒,声音铁定冷了几分。
摇椅上的莫回怔愣着,显然无法预想到是他。
终于,他走到她身后,停下脚步静静凝视着她,这躯小小的身体凝聚了他全部的想思与牵挂,在这触手可及的时刻,他却不敢伸手了。
他来了,他为她而来?摇椅上的莫回心里想着,柔软的胸腔鼓动起深深的幸福感,牵起笑容,“小哥哥。”
这女人可以不用这么轻柔的嗓音叫他吗?让他的怒气顿时全消。在看见她起身的那一刹,他伸手虚扶着她,怕她摔跤。
“莫回,你竟然敢给我很没用躲起来。”他怒,反正她有责任和义务承担他的怒气。
“我没有躲,我只是找个地方治病。”莫回认真说明。
“因为治病,就突然凭空消失几个月,手机关机,你让你的亲人怎么办?”立马化身为喷火的恶魔,怒火烧向她。
“对不起。”莫回意识到自己好像过分了,但刚开始她的病情让专家难以定论,她不敢给家人联系,怕不小心会说漏嘴。
“如果病的是我,你是不是把我扔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小屋里,不肯再爱我?” 他相信她不会这样对待他,却会这样对待自己。
“对不起。”她诚恳认错。
“你会因为我病,就不看我、不理我、不碰我吗?”若不是她现在虚弱不已,他真的很想揍她一顿,让她对他稍稍有点信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带走,让我在想你的时候找不到一点物品来思念?”章凌硕继续指控。
莫回的泪落得更凶,她吸了吸鼻音浓重的鼻,勉强开口:“我害怕,我害怕每留一样东西,我会治病到一半就落跑。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离开你治病,不相半途而废。我不想让你担心。想治好病回去,我们就可以像以前那样了。我只是把东西收起来放在你平时不常走的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