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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日便是秦祯的寿辰了,小石榴几次旁敲侧击都见瑶光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对秦相公当日“袖手旁观”她出嫁一事仍有记恨。如此,小石榴只好暗地比着秦相公的身量做上一件衣裳,就当作是娘子做的了。
“小石榴,去重新沏杯茶来。”瑶光正窝在榻上看书,随手端起茶杯发觉茶水已冷,便差使小石榴。
“诺。”
“也给孤沏上一杯!”太子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来,面带红光,神色飞扬,似乎有天大的好事。
“殿下今日倒回来得早。”瑶光笑着起身穿鞋。
太子大步进来,按下她的肩膀:“咱们二人就不必多礼了,坐好便是。”
瑶光从善如流,坐在太子的身侧,笑着道:“殿下这般高兴,可是有什么喜讯?”
“今日在宣室,孤代君父为阿翁赐了一个寿字。”太子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双目晶莹,像是在期待她的夸奖。
阿翁?瑶光的眼睛稍稍睁大:“殿下说的是我的阿翁?”
“你的不就是孤的?分恁清楚作甚,孤还会占你便宜不成。”太子笑哈哈地搂住瑶光,亲热地在她耳边落下一吻,“你说得对,孤实在是欢喜。”
历来给朝臣赐字的待遇只有帝王才有,今日陛下在宣室金口一开,当场便让太子写了一副字赐与秦祯,可见陛下对他的信任和恩宠。旁人也就罢了,秦祯是谁?那可是历经三朝不倒的朝廷重臣啊。
瑶光轻轻搂上太子的脖子,顺势靠在他的怀里:“殿下能与阿翁处得好,妾身便能安心了。”
“放心,就算是为了你孤也会去努力博得秦相公的肯定的。”太子如今是意气风发,少了一个睿王作对,他在朝政上终于也能顺了一口气了,如此,哄瑶光的时候更是耐心满满。他甚至觉得瑶光是他的福神,不然为何自她进门之后他便顺风顺水了?
“还有一事……”太子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滞涩,“今日陛下在朝臣面前批了武安侯一顿,敦促他尽早前往封地。”
“武安侯如何回答的?”
“圣谕之下,他自然无所不从,但……早迟也不是他说了算。”太子牵动了嘴角,微微一笑,“端看母后能不能放他去了。”
瑶光默默点头,有点儿同情武安侯,活到今日,他可曾为自己拿过主意?
“不说这些了……”
“对了,今日在殿上君父封你五兄做了一个羽林中郎将,你可知晓?”
瑶光一下子起身,面带诧异:“这可如何使得?论资排辈五兄他还差得远呢!”
“你这话让你五兄听见可是要生气的了,他那般疼你,你就这样回报他的?”太子佯怒,伸手戳了一下她滑溜溜的脸蛋儿。
“正是因为妾身同样珍视五兄所以才对他升迁得这般快而担忧……”瑶光叹气,脸蛋儿皱成一团。
太子看得好笑,平常里老是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冷不丁地见她露出愁容,他竟然觉得万分可爱。
“放心,孤会看顾他的,决不让他受旁人欺负。”使命感增强,太子拍着胸脯保证。
“这样……好么?”瑶光犹犹豫豫。
“咱们是一家人,不分你我。”太子附身,在她唇上落下轻吻。
瑶光顺从地倒在榻上,手指放在了他衣裳的暗扣处,轻轻勾了两下,暧昧不已。
太子喉咙一紧,压在她身上:“如今万事顺心,孤却还有一事未能如愿……”
“何事?妾身愿意为殿下驱使。”
“自然是你我的孩儿……”他闭上眼轻叹一声,随即,温柔地将她衣裳褪去。
瑶光身子微颤,睫毛也不自觉地眨动了几下。
……
转眼间,秦祯的寿辰到了。小石榴正打算着托人以瑶光的名号将她做的衣裳送到秦府去,却不想,瑶光率先拿出了一副装裱过的字。看下面的拓印,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
“喏,和你的衣裳一块儿送去吧。”
小石榴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原来娘子准备了啊……”
瑶光挥手,示意她赶紧送过去。
小石榴喜上眉梢,抱着字便赶紧出门了。
待她离开,瑶缓步走到门口,光双手搭在一块儿,看着日光跳跃过树梢,倚靠门框,轻轻叹了一声:阿翁,生辰快乐。
秦祯的寿辰并未宴客,这是一贯的规矩,众人也不觉得他高不可攀,只是暗地里送一些贺礼过去,若是他收了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收也只能哀叹一句:攀附相国果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瑶光的贺礼被秦祯挂在了书房最显眼的位置,他每日徘徊在此处的时间最久,往往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幅字。她虽没有回来,也不曾带来只言片语,但从上次不欢而散的结局来看,这已经是她退了一步的结果了。
“倔脾气。”他只能一边批复公文一边摇头叹息。
这厢,瑶光又收到了太子的赏赐。
“这匹湖蓝色的绸缎尤其衬你,还有这匹烟粉色的,颇有几分薄雾浓云愁永昼的意境,穿在你身上定然好看得很。”太子站在堆成小山般高的绸缎面前指点江山,“这匹翠绿色的有些次了,但也是难能一见的货色,你肯定能将它穿好看。”
瑶光终于知道那日太子妃眼神里的不满了,太子喜欢将好吃的好用的往栖蝶院送,就连绸缎也不例外。冬天的狐裘,春天的轻纱,夏日的薄裙,他一一考虑到了。
“这些妾身也穿不完,不如匀一些给其他人?”瑶光道。
太子摆摆手:“都有,不止你一个。”
瑶光苦笑:“可妾身这里尤其多啊。”
“多了不好吗?”太子疑惑。
“水满则溢,殿下说这是好还是不好?”瑶光偏头看着他笑。
得了,话中有话。
“瑶光是想提醒孤什么?”
“这些时日殿下顺心顺意,妾身看在眼里自然为殿下欢喜。但居安思忧,殿下也不可太过轻慢了。”瑶光温声说道,“妾身并非有意要给殿下泼冷水,只是殿下一日未能坐上那位置便一日不能完全安下心来。”
说实话,自睿王被削了王位之后,太子的处事不似以往那般低调了,眉目间也有几分张扬。权力和话语权的确能让人一个人飘飘欲仙,但问题是你想飘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这便取决于头脑了。
虽不想承认,但事实上太子离她心目中的郎君还很远很远。若是自己选择,她定不会挑他这一类。
瑶光的话的确有些让太子扫兴,但他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地为他打算的,他若是摆脸色的话岂不是过河拆桥?
如此,他只得闷闷的道:“你说的是,孤这就去书房看会儿公文。”
“殿下辛苦,妾身去为殿下熬汤去。”瑶光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
太子打起精神,拍了拍瑶光的手背,就算是为了她他也得争气不是?
……
初夏方至,雨水渐多,南边因涝灾闹起了叛乱。圣人连发三道圣旨责令地方官员治理水患安抚百姓,可收效甚微,叛乱的民众抱团成群,隐隐有反叛朝廷的意图。
因着南边不稳,圣人又将武安侯斥责了一番,责怪他去年处置不当,将南边得力的官员都折损了个大半,以至于圣令在地方难以施行。
“此事却怪不得武安侯。”宣王府,孙仲怀抚着胡须道,“江南是顺王爷的地盘,他是圣人的长兄,又占据江南好地势,有人脉有钱财,不闹出点儿动静都浪费了。”
他忽而想到:“借此时机,王爷不如请旨前去平叛?”也好积攒点儿名声。
在他旁边还有一身着白衣的先生,脸庞虽皱得跟橘皮似的有了点儿年纪,但精神矍铄,面带红光,颇有些得道高人的风骨。他摇头不赞成,道:“仲怀心急了,如今时机未到,王爷且再等等。”
“师兄有何高见?”孙仲怀转头,面带尊敬,一脸好奇。
此人便是孙仲怀隐世多年的周师兄了,因着前些日子他去信去请,周师兄才答应来京都看看。
“王爷以为呢?”周师兄不答,反而转头看向朱照业。
“与先生所见略同。”朱照业撂下笔,轻轻一笑。
又过一旬,南边叛乱的燥动非但没有被朝廷派出去的钦使给安抚住,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元康十四年,夏至的当天发生了两件足以载入史官记薄的事儿。一是黄河决堤,万顷良田陷入了泥淖之中,二是叛乱民众斩杀了朝廷派出去的钦使,祸首自立为王,公然与朝廷叫板。
太子欲毛遂自荐前往南边降服叛军,几次三番被门下谋士及瑶光给劝住了。众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太子不宜南行。
“其一,太子能力不足,勉强上阵只能收效甚微;其二,武安侯还未就封,太子一去便再难回,焉敢离京?”朱照业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大马金刀,气势威严。
“王爷所言极是。”孙仲怀皱眉点头,“可咱们若不煽起这股风,如何能有趁虚而入的机会?”无论是太子在南边出事还是武安侯在京都造反,他们都是最大的获利者。
“非也。此时并不是起事的时机,相反,本王还要助太子一臂之力。”朱照业起身站了来,目光从远处的屋顶越过去,胸中自有丘壑。
孙仲怀疑惑,转头寻求师兄的解答,见师兄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并不反对朱照业的计划。
六月二十八日,叛军起事的第七日,朝臣商议出了结果,举荐宣王为此次降叛的大将军。
六月二十九日,圣人下了圣旨,封宣王为抚安大将军,率兵前往南边平乱。
六月三十日,宣王点齐五万兵马,开往叛军起事的地点——庆州。
太子代圣人去为将士们送行,回到东宫之后难掩激动和艳羡,一直对着瑶光念叨道:“若孤有一日能像照业这般率军出征,纵然马革裹尸也不枉在这世间来走一遭了。”
瑶光听得心惊肉跳,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放心,孤说玩笑话呢。”太子以为她是被他的话吓着了,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瑶光闭上眼搂紧了他的腰,脑海里不自觉地开始闪现朱照业“战死”、“裹尸”的血腥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