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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告急,可宣王却一时之间联系不上, 高内派人城内城外都寻遍了, 仍然不见踪影。
“娘娘, 这该如何是好?”高内抹着热汗问道。
瑶光坐在那儿,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却觉得浑身都冰凉刺骨起来。有一股穿堂风,直入她的胸口, 她冷得几乎要弯下腰去。
“不用再找了。”她眼睛一闭,“这次, 他不会与我站在一块儿了。”
北境危局,他比所有人都该更早知道消息才对, 可他至今没有出现, 用意不言而喻。此时他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囤积兵力,就等着她自乱阵脚, 他也好趁乱改朝换代。
她站起身来,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宣王太尉。”
“……诺。”
王太尉虽一心扶持幼帝, 支持太后,可才能有所局限,除了领兵出征以外, 再也想不到其他报效朝廷的法子了。瑶光很清楚,他这这一去, 估计凶多吉少。突厥有备而来, 羌人背信弃义, 两族男性皆勇猛善战,仓促迎战,获胜几率极小。
她迟迟下定不了决心,既怕做了错误的决定葬送这十万军士的姓名,又怕调动了兵力将京都暴露在虎口之下,左右为难。
这一犹豫,便是两天,局势瞬息万变,她再也耽搁不起,就算是拼着后院起火的风险她也要解了边境百姓的危局。
她坐在寝宫一宿,终于是下了决定,以王太尉为帅,率十万军士,直奔北地,以解困局。
王太尉雄心勃勃,一领了旨便点齐粮草兵马,力要大展雄风,挫一挫突厥人和羌人的锐气。
瑶光这边才刚刚放下心,准备回寝宫补觉,又听闻立儿吃坏了肚子,太医正在诊治。
“怎么样?”瑶光担忧地看着床上的小人儿,因为拉肚子他已经毫无血色了,蔫蔫地看着她,伸出手来想让她抱。
“陛下脾胃弱,近来也许是吃了什么油腻冰冷的食物,所以才闹起肚子来了。臣这里开了方子,煎了药来喝上两帖就好了。”徐太医道。
瑶光心疼地摸摸立儿的小手,转头问道:“陛下这些日子都吃了什么,没人看着吗?”
“奴婢这就把乳母叫来问问。”小石榴一转身,飞快地旋了出去。
乳母被拎来,一一细数刘立这些日子吃过的东西。
“也没有生冷之物啊。”小石榴听完,疑惑地看向徐太医。
刘立突然插话道:“吃了肉肉。”
“肉?”瑶光转头,惊讶地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吃了肉?”
“好吃。”他笑眯眯地说道。
乳母“噗通”一声跪下:“太后娘娘明鉴,奴婢绝对没有喂陛下吃过肉,奴婢敢指天发誓啊!”
刘立生来肠胃弱,只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像猪肉这般油腻的东西他还没有接触过,不知是谁喂了他。
瑶光吸了一口气,将刘立抱了起来,问道:“乖乖告诉娘亲,谁喂给你肉肉吃的呀?”
“姑姑。”他小脸煞白,躺在瑶光怀里小小的一只,毫无自保能力。
瑶光悔得肠子都清了,她这些日子忙着处理政务,都无暇来关心他的生活起居,以至于有人敢下了这般暗手。眼瞧着他病怏怏的,她真是想把那人揪出来痛打五十大板。
“去查,宫里能做姑姑的年龄的人不多,给我把她揪出来!”瑶光咬牙。
“诺。”
刘立什么也不知道,他躺在熟悉的怀抱里,依恋地蹭了蹭娘亲的衣裙,安心地睡了过去。
夜里,他突然上吐下泻起来。
“娘娘,要不要宣太医?”小石榴急得手都在颤抖。
瑶光稳住心神,将他吐出来的污物给清理了,道:“请许院判来,立儿应该不只是吃坏了肚子这般简单。”
上次先帝中毒,其余人没有看出名堂来,只道是染了风寒,最后也只有许院判学识渊博,认出了先帝所中的毒物。
这次也不例外,取了血验了毒,结果却有些令人意外。
“陛下并非中毒,兴许是真的吃坏了肚子。”许院判道。
瑶光抿唇,一时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小石榴一直站在一旁听着,此时见瑶光与许院判陷入了沉思,期期艾艾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奴婢曾听说有一些牲禽生病之后就会被烧掉会埋到地底下去,不能食用。陛下吃了肉这般闹肚子,是否是跟这原因有关?”
许院判恍然大悟,想清楚之后背上突然冒出冷汗:“禽疫……”
再看他身旁的瑶光,血色渐无,整个人都愣住了。
“奴婢也是瞎说的,做不得准的!”小石榴见瑶光这般反应,赶紧改口,“许太医不是说了吗,陛下只是闹肚子,奴婢瞎扯的,娘娘不要当真!”
“不……”瑶□□息渐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蹒跚地朝着刘立的方向走去,“不会……”
他是她此生全部的光芒,他若熄了,她活着又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立儿……”她跪在床边,捧起他柔弱的小手贴在脸颊边,“你听娘亲说啊,咱们只是吃坏了肚子,不是生病了,没事的,没事的……”
“娘娘……”小石榴跟在她身后,见她神思恍惚,似与那日的郑太妃一模一样,心地不禁冒凉气。
“宣王到!”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太监的通禀,像是闷雷炸响。
朱照业穿着一身盔甲而来,脸颊上还带着血迹斑斑,似乎是经过了一场搏杀。
“见过王爷,王爷这是……”许院判道。
“清扫门庭罢了。”仓促赶来,他眉眼中的戾气还未完全退散,有些咄咄逼人,“这里是怎么回事?”
他处理了内部叛乱,马不停蹄地赶来,生怕她因他消失几天而生出误会。此时见这般情况,倒像是出了比他那里更大的事情了。
她听到声音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浓烈的恨意,目光凶狠地直指他:“这下你满意了吧!”
朱照业微怔,然后大步上前:“你什么意思?”
“走,我不想在这里看见你。”她伏在儿子的床边,背对着他,声音冷如霜雪。
“我从未背叛过你。”他握着拳头深吸一口气,依然耐心地解释,“这几天我没有进宫便是因为部下出了点儿乱子,我急于清扫门庭所以才未应召前来。”
她却恍然未觉,只是轻抚着儿子的额头。
“情况如何了?”他转头问身后的人,“陛下身子有何不适?”
许院判看了一眼太后,有些不敢说出口。
朱照业抬了抬下巴,朝站在墙角处的高内示意道:“你说。”
“许太医是怀疑陛下中了禽疫……”高内小声道。
朱照业瞳孔瞬间被放大,他疾走两步上前:“何人所为?”
“这个……还未查出。”
朱照业抿唇,脑海里迅速回忆这些日子发生过的事情,前情后果一联系,不能推断出最大的嫌疑人。
“来人,将郑太妃请来。”他寒着一张脸道。
这是太后的寝宫,通常来说只有太后下的令才能吩咐得了他们,但奇怪的是宣王一开口,无人质疑,高内更是立刻领了人前去擒人。
再看瑶光,她伏在那里,背影羸弱,不知道忍了多少的委屈。
朱照业挥了挥手,殿内一干人等皆识趣退下。
他走上前去,大手抚在她的肩头,温声道:“别把结果想得太坏,也许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背过人的地方,她早已泪流满面,带着哭泣声指责他:“这不正是如你所想吗!”
“胡说。”他手上加了一些力度,按在她的肩头更重了几分,“我何时想他出事了?”
“明明就是……”她流着泪,天地都失了颜色,“你雄才大略,自视甚高,早就盯准了立儿这位置,如今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
朱照业弯腰,撇开腰间的宝剑跪在她的身后,道:“是,我是想过取而代之,这既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这天下。你不过是在替他苦苦支撑而已,他还有多少年才知事,到时候你又被磨成什么样了?既然我有能力有抱负,为何不能放手一搏?”
“呵呵,可算说出来了。”她转过头,笑出了声,但眼睛却流着泪含着恨。
他无奈叹息一声,双手向前拥住她:“可我没有想象中那么心狠,我对你们母子下不了手。”
她没有劲儿挣脱,便这般让他抱着。
“他是你的孩子,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可能害他性命?我连取他皇位都瞻前顾后,生怕惹了你不高兴,如何会对他痛下杀手?”他喟叹一声,既叹自己英雄气短,也叹她心狠手辣,不过是做错了一次,余下的一生都要让他来背负她的误解和谴责。
“当真?”她愣愣地问道。
“千真万确。”这两天部下叛乱不是为别的,正是为这次北境之乱,他们想要他黄袍加身,趁乱夺了皇位。他一时不备,竟也被他们纠缠住了几日,耽误了功夫。
那些人都是陪他雪里雨里走来生死的兄弟,可如今他们残的残伤的伤,就为了成全他的“不背叛”。
“瑶光,不要再误解我了。”他恳求道,“我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能力来弥补当初的错误,咱们都忘记那段过去好不好?”
她静静地立在他的怀里,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