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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上朝了。
一时之间,这竟成了妙谈。
一个国家的太子,大病了数月,如今终于走上朝堂了,这……是不是暗示着东邑国已难以支撑,需要一个在强弩之末的太子都不顾自己,来尽一份力?
看着太子脸色苍白,脚步发虚的走上朝,大家都在心里微微捏了一把汗。
听说,太子会吐血会晕倒来着,这两天又正逢东邑帝火气大,一会儿要是发起火来,太子一边吐血一边往后倒,他们要记着跪一跪,顺便痛心疾首的喊两句:“陛下,息怒呀!”
这样才像是个为江山社稷操心操力的朝臣嘛。
然而,太子没有大喘气,他虽然走的慢,可是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稳。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他却不以为意。
没有人落到他的眼里,哪怕是从安阳王的身边走过,他也没有一丝停顿的意思。
他站在群臣之首,手持着玉笏,神态漠然。
辰内府的一众人就这样散在他的四周,有意无意的护着他,他自成一气。
君祁皱着眉头打量着君胤,他的身上有着药味还未散开,脸色苍白,虚弱的像是大病初愈的人,符合一个药罐子该有的样子。
可是,怎么总觉得有些违和,看上去太子……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那小树林的人中,有没有他要拦下的人?不得而知。
说到底,这究竟是不是太子,还说不准呢。
想到这儿,君祁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来日方长,他不着急。
大太监的唱喏声响起,东邑帝在簇拥下坐上王座,他皱眉看着君胤,君胤也抬头看他。
君胤很识实务道:“父皇,儿臣来了。”
东邑帝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脾气好到让人难以置信。
“身体不好,莫要强撑。”
君胤称是,父子俩便再无过多的交流。
这一幕父慈子孝,落到君祁的眼里却不尽是那一回事。他想,东邑帝果然是喜欢太子的,就连这长得像的,都能获得几分垂青。
这样,让他如何甘心?
怨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只会发芽,就算是腐烂了,也会烂在心里,成为一块如何也洗不干净的污垢。
君祁不动声色,恭顺如常。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君胤竟一言不发,对如今的战况未掷一词,只是听着。
想来战况再紧急,也不会传进紧闭的东宫,谁还能去打扰久病的太子不成?
可也没有人指望着现在就让太子披褂上阵,送死不成?
“如此,不如让太子殿下交出云赫军的兵符……”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话没说完,声音愈来愈小,最后竟一点点消失了。
东邑帝放眼望去,每一个人都低着脑袋,拒绝背了这个黑锅。
这是光明正大要夺太子的兵权了。
反正太子也不能上阵,还不如早早的交出兵权,这样说不定还能化解危机。
只是这主意打得好,君胤却是不能让他们如意的。
可那是云赫军,君胤,更是太子!
太子的兵权都被夺了,还有什么意义?
支持着太子的老臣们都在焦急,若是东邑帝顺势就夺了兵权那可怎么办?
偏生他们的太子殿下还跟块木头似的,连句话都不说,任人欺负。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到底怎么想的,只听东邑帝不高不低的声音响起,“你们就是这么给朕出主意的吗?”
一语既出,四下禁言。
君胤更是眉头也不抬一下,好似方才那句话不复存在一般。
半晌,东邑帝抿了抿唇,似笑非笑道:“朕乏了,都退下吧,太子,随朕去书房。”
他对太子,可真是宽容到了极致。
可是朝堂下面,站着的是两个儿子。厚此薄彼,谁知道安阳王心里会怎么想。
下了早朝,君胤东邑帝走了,江辰打算回辰内府去睡一觉,后面却跟着两个尾巴。
肖青云很急:“殿下这是怎么了,竟一句也不反驳?”
楚淮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殿下大抵也在试探陛下。”
试探他对自己的态度,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试探?”肖青云问道,“若陛下真顺着要了云赫军可怎么办?殿下还能抗旨不成?”
“那殿下就该请旨带着云赫军亲征了。”江辰补充了一句,“我说,二位跟着江某做什么?”
“谁跟着你了。”楚淮阳瞪他,“我也回辰内府。”
江辰摸了摸下巴,楚淮阳怎久总和他有仇似的?可其人逗起来又是十分的有趣,若他不是这般苦大仇深,他们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
毕竟,和肖将军说话得解释两遍,可楚侍郎从来都是带着脑子出门的。
只有肖青云挠了挠头,他不太想回去,肖保风的死,让这家里总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气氛,肖青云受不了这种感觉,干脆天天往外跑。
好在,肖家也没什么人要来管他。本来这样的大士族,就不缺子孙,缺的是有用的子孙。
江辰终归是没有睡得成,因为楚淮阳一直待在他那儿没有走,两人下着棋,一盘接一盘,有些没完没了的感觉。
“你还不走?”
楚淮阳不答反道:“我听说,季大人旧时居住的屋子,隔壁那间就是秦大人的住所。”
江辰执棋的手顿住了。
没有人知道秦殷还活着的消息,他不能自乱阵脚。
他不说话,先慌乱起来的是楚淮阳,他严肃的说道:“如今殿下回来,自然是要过来看看,你……要不要避嫌?”
为什么要避嫌?江辰不懂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要他给君胤让出一切。
终究,江辰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有些话适合永远的烂在肚子里,而江辰也是这样贯彻的。
他们权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依旧下着棋,顺便等君胤回来。君胤不会想出试探东邑帝,那么这样的主意会是谁出的不难猜到。
上位者就是一场场权谋的斗争,在一次次的试探中最后失去了所有的情意。
太子是各中翘楚,连江辰都忍不住的在想,如果现在太子并没有生病,在宫中遇到秦殷的也是太子,那么,现在是怎样的光景?
想着,江辰苦笑了一番,他竟然会有这般的设想。
想来,秦殷也该回夜门去了,江辰执棋的手犹豫了一下,送礼这件事,江辰觉得自己还是要多留意一下的。
秦殷在西邯境内。
这一点江辰倒是没有想到的,镖队回程,带回了敖昂大官人送于西邯的礼物。
为了以防万一,那位主人家还派了两个武功不错的丫鬟跟着——这点倒是让秦殷想不通,不配护院,让丫鬟来护送,这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同。
直到到了边境。
吴戈被人拦了下来,来的那一群人穿着统一,明显就是一队人,只是出自哪儿,吴戈也不予以考究了。
他回头召呼了兄弟们,正打算回头喊上秦殷,却见那跟过来的丫头一伸手劈向了秦殷,秦殷没想过有这么一出,连点防备都没有,直接晕倒了过去,被另一个丫鬟接住。
吴戈立刻反应了过来,只是他被围住了,镖队的人脖子上架了一把刀,那些人动作整洁而又迅速,显然是练过的。
动手的丫鬟站了出来,整了整衣袖道:“有劳大当家的了,只是如今也有人来接我们了,山高水远,我们便就此别过吧。”
吴戈冷笑,“别过可以,人还给我。”
那丫鬟奇道:“吴大当家的脑子莫是烧坏了?姑娘是我们从敖昂带来的,谈什么还给你?吴大当家的,从来都是这般颠倒是非的?”
这话气得吴戈都不知该如何回了,他咬牙切齿,冷冷的瞪着她们。
这会儿,他意识到了,自己是中了招了。
在最后的时候,在他们最放松的时候,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的确是处心积虑了很久了。
他紧紧握着拳,目光穿过重重人群,落在了秦殷的脸上。
她昏迷了,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切,那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像是一个孩子般天真。
吴戈不能不顾兄弟们的命,可秦殷也是他带出来的,那他就要对秦殷负责。
可他现在别无他法,这里不是南兆国,不是他夜门的地盘,束手无策的感觉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吴大当家的。”丫鬟说道,手紧紧捏住秦殷的脖子,秦殷的呼吸不通畅,微微的皱起了眉,没醒,丫鬟继续道,“您再不离开,就谁都没有了。”
不仅秦殷会死,他带来的镖师们也会没命。
他武艺高强又如何?双拳还能敌四手不成?
吴戈略一沉思,双手抱拳,冷冷道:“吴某先告辞了,只是你放过了我,吴某却不会放过你。”
他说得很快,然后像是妥协了一般,转身上马就离开了。
这里随然不是夜门一家独大的南兆国,但这儿有逍遥谷!
他要赶紧将此事告诉萧七娘,希望她能够去打听一下,这些人倒底是谁派过来的也好。
至于他自己,要回夜门去,没有什么事,是李旻晔出手还解决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