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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孙甜一个人等在外面,隔壁手术间的家属拥挤成一团,一起围在另一个手术间门前,大家焦急的样子如出一辙,两边的氛围却南辕北辙。
和那边的一大家子比起来,孙甜一个人显得孤零零。
“这个病人家属真可怜。”
“什么啊,说可怜其实也不可怜,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
“这阵子闹得轰轰烈烈的京耀地产孙家的二女儿,她可是有钱人。”
“就是上市公司偷税漏税,最后还嫁祸给别人那个孙家?”
“对啊,现在心肌梗塞病发,导致心脏冠状动脉急性堵塞,在手术室里抢救的那个人,就是京耀地产的孙总!”
“啧啧……那真是世事弄人,这么突然,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呢。”
护士窃窃私语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们虽然克制了音量,却还是钻进了孙甜的耳朵里。
孙甜双肩环握,孤单地抱紧了自己,双眼空洞地望着手术室的灯。
渐渐的……她的双眼竟然变得模糊起来。
“爸爸。”孙甜小声地叫。
她的生活真的变了,翻天覆地,人情冷暖变得让人害怕。
这一个月来,小妈林静香和孙家断绝关系,换了所有联系方式,渺无音讯。而曾经和孙家关系好的人,也纷纷和孙家划清界限,生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招惹了经济督察组,影响自己公司的经营。
曾经那些巴结孙家的人,也全部都消失了。
如今的孙家真是应验了一句话:树倒猢狲散。
为了治好孙耀生的病,她把林静香最后留下的十万块都拿去交了住院费,自己一分都没留下来。为了孙耀生的后续治疗,她甚至出去打工。可是,哪怕她这么努力了,也还是没能改变现在窘迫的状态。
她极力安慰孙耀生,可是一向来心高气傲的孙耀生还是憋不下这口气,最后气急攻心,突发脑血栓之后状态越来越糟糕,直到变成现在的样子。
心肌梗塞……孙甜不敢想。
“怎么会这样呢,爸,你坚持住好不好。”孙甜坐在椅子上,难受地忍着喉间那股气儿,想哭却不敢哭,“姐姐已经没了,小妈也走了,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你了,如果你也走了,让我怎么办?”
“医药费我会想办法,家里没有钱,大学我也不念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以后省吃俭用,相依为命也好,只要你还活着,只要我还有爸爸,再苦的日子我都不觉得苦。我不怕吃苦,我最怕的是失去你,从今以后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
“我害怕,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所以爸,你加油好不好?”
“孙耀生病人家属在哪里?”
手术室的灯突然灭掉,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
“在这里!我在这里!”孙甜红着眼眶冲上去。
医生看了孙甜一眼。
这个女孩子这几天都守在医院里,别人都有人替换,只有她是一个人照顾病人,并不算陌生。
医生拿着抢救单,看着孙甜苍白的小脸,“病人孙耀生的家属?”
“是,我是!医生,我爸怎么样了?”孙甜一直忍着的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女孩,再见惯生死的医生也觉得有些可怜,不由得放柔了语气:“你……”
“我爸抢救过来了对不对?!”
医生撞上了孙甜雀跃的眼神,心里一震,有些话突然就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
原本是流程一样的话语,霎时卡在喉咙里。
“医生?”孙甜看着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明亮的目光顿时暗了下来。
同时,另一间手术室的灯也灭了,那边走出一位医生,对着一群病人家属道:“抢救成功,你们不用太担心了。一会护士就推病人出来。”
孙甜怔怔地转头,看着另一边喜悦的家属,愣了一下她又难过地回头,“医生,我爸是不是……”
医生哽了很久才说道:“小姑娘,节哀顺变,准备后事吧。”
“爸!!”孙甜整个脑子一片空白,跌坐下来。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人来人往,医生和护士来扶她,她怎么都站不起来,只能感受到另一边那些人的喜悦,感受到隔壁手术室的病人被医护人员推着出来,从她身边经过。
可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灭掉的手术室灯。
几个小时前,从这儿进去的孙耀生却再也不会出来了。
“我爸……不,这不是真的!”孙甜疯了般放声大哭。
“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道,“病人送进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已经很弱了,由于心肌梗塞引起的重度缺氧,导致病人在短时间内心肌缺血坏死,已经进入死亡程序,对于这种猝死类型,即使迅速就医死亡率也在99%以上,所以现场急救的效果微乎其微,加上病人年纪大了,所以……”
“不可能,我不相信!让我进去看一看,不会的,我爸不会的……”孙甜哭着就要从地上站起来,往手术室里冲。
可是她还没有站稳,整个人浑身发软,又摔了下去。
“呜呜呜……”
低低的呜咽声钻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医院里上演的悲欢离合太多了,可眼前的女孩只有十八岁,她无助地哭的时候,让人无端觉得难过。
“节哀吧。”医生最后只说了这句话,再也不敢逗留在这里,转身离去。
“爸,你怎么能这样。”孙甜难过的哭,“姐姐没了,连你也不要我了,这世上我真的没有依靠了。”
如果,如果时光能重来的话,她宁愿孙家不是豪门人家,希望这世上没有京耀地产,只有平平凡凡的一家人。没那么多放不下的事情,没那么多必须挣个头破血流的事,最后放不下内心的执念,害人害己。
一阵风从医院外吹进来,透过通风口灌入走道,孙甜用力抱紧身体,却还是觉得好凉。
她忽然转头,看见走道尽头站着一抹不羁又桀骜的身影,男人看起来很时尚却透着低调,没有穿正装的他,莫名又变回了那个骨子里透着坏意的男人,可这一刻,他的身影却成为了她唯一的温暖。
孙甜不知道Kala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许早在她无助在手术室前等候时就一直站在这里。
孙甜红着眼睛,站起来迎着风,朝着他的方向跑过去。
“安老师。”
在医院莫名听到这个称呼,Kala的身体僵了一下,但还是扯着嘴角。
明明很在乎她,却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孙甜,过来。”
孙甜扑进了他的怀中。
一个拥抱,成了她最难过时铭记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