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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灿推着小推车,陪在王老爷子身边,他们走的是东边的这条主干道。
杨季东直接去了西边,他拿到第一块毛料后,会从那里慢慢细看。
高世杰果然很猛,他牵着杨胜,连手推车都没带,脚步带风的直接穿过前面几排毛料棚,从第五排开始看去。
实际困难总有些出乎意料。
七十二名赌石师傅,再加上助手,超过百人,沿着两条主干道,挤进两侧的毛料棚。卢灿在第一家毛料棚就发现,这就没法看毛料。
表现好的,分量足够的毛料并不多,而这些数量不多的毛料,旁边都还有人。有人在看,必然会对其它参与者造成影响——不好上手啊,正在看的赌石师傅也不会让旁观者上手。
这是赌石决标,可是有时间限制的,不可能有时间让参与者排队等候去看某一块毛料。
因此,在人流还未彻底分散开的前几个毛料棚,争抢上手机会,尤为激烈。
卢灿刚走近某一块毛料,便被正在察看的赌石师傅或者助手赶走,有些人甚至动手拨拉。
难怪需要有裁判,这情况,脾气躁的真有可能打起来。
两人无奈,对视一眼,得,还是紧走几步,跑到前面先弄块不错的毛料存起来,免得到最后一块上眼的毛料都抢不到。
一直走到第六排,前面人已经不多了。
路东是莫湾基场口料子,路西的料子有些杂,大部分来自达木坎场口。
走在卢灿和王老爷子前面的是位欧洲人,不知道是卡地亚珠宝的赌石师傅还是力拓的地质学家。他左右瞅了瞅,很快选择达木坎场口那边的毛料棚。
不想被打搅,卢灿和老爷子便选择莫湾基场口这边。
莫湾基场口位于帕敢场口的东北,分布在莫湾基河的两侧,其原石以腊壳、皮厚,黑乌沙出名,因此,莫湾基场口的黑乌沙极其具有赌性。
在今天这场赌石活动中,一般赌石师傅都不会轻易下手这里的毛料,赌性太大,一不留神就能开垮。
风险与机遇相随,莫湾基场口的黑乌沙也是赌客们的最爱,它太有赌性,很容易从场口遗漏出表现一般但内中有货的好东西。而且,黑乌沙出高翠,已是行业中的共识。
帐篷中散放着五六十块毛料,需要看的不过十来块,剩下的要么表现太差,要么太小。
七八十年代,缅甸的赌石毛料,表现要比后世强,但进入市场的毛料,同样经历了至少三重以上的筛选,所以其表现,远远不如杨天和库藏的那些。
卢灿上手的第一块毛料,有四十公斤左右,底部有裂,估计是摊主小聪明,特意将其压在下面。
将手中的矿泉水撒上一些透入裂缝,等了一分钟,卢灿用小拇指探进裂缝,没有积水,这裂缝很深,摇摇头,放弃。
淋水是赌石中经常被用到的小技巧。淋松花可以看绿,淋雾面有助于看透性,淋裂可以从水的流向判断裂缝的走向,及裂缝的深入程度,淋癣则可帮助判定其是活癣还是睡癣。
上辈子卢灿也精通淋水断石,他淋的是皮色。
淋水技巧更适合半赌料——在窗口部分滴几滴矿泉水,用手搓揉,能将被打蜡的窗口直接还原——半赌料窗口打蜡是卖家经常干的事。
第二块毛料依旧是黑乌沙,大家伙,估计有八十公斤,松花一簇簇的分布在左上方,因为皮壳较厚,手电筒打在上面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卢灿再次在其中一处松花位置浇上点水,用手指使劲搓了搓石皮,再打手电,终于能看到点内容。
透性还不错,豆种往上,这么大料子,色带可能存在渐进式发展,那到内层出冰种和高冰的料子也有可能。如果能出二十公斤的冰种,那么这块料子可以考虑。
卢灿正准备往下看,老爷子捅了捅他,用手指了指下半部分。
我去,这块料子没什么看头。
老爷子眼神很好,在这簇松花的旁边,有一条蟒纹向下延伸,但在蟒纹的两侧,各出现一个小绺,这是典型的绺夹蟒。
别看这绺很小,但破坏性极强,松花和蟒纹下面的色带,估计被生生截断。
所谓“不怕大裂怕小绺”说的就是绺夹蟒。
有些可惜了!
卢灿对老爷子竖起大拇指,这两人搭配干活,就是好。
接连看了五块,都没有发现。卢灿有点着急,坐在一块压帐篷边角的石头上,咕噜一口矿泉水。
道路上赌石师傅渐渐多起来,只不过看这里是莫湾基场口的黑皮粗货,暂时还没进来。后面肯定有高手,到时候又要争抢。
将手中的矿泉水放在座石上,卢灿起身,准备继续奋斗。
没放稳,矿泉水瓶啪嚓倒了下来,撒了一地。
倒霉!卢灿见自己的鉴石工具撒了,嘟囔一句,回身弯腰去捡。这里面还有小半瓶,稍后还要用。
咦?刚才自己坐的那块压帐篷的石头,被水浸湿了一片,这块石头原本黄扑扑的,这时露出粗糙的黑皮。嘿,竟然用毛料压做压脚石?这摊主也太奢侈了吧。
这块压脚石不小,足有六十多公斤,一头椭圆另一头则是棱形,最初应该是竖直的插在沙砾中的。
卢灿伸手摸了摸那块露出本来面目的石皮,触手处有些粗糙,这是表面沙粒的摩擦,手指腹部感受到的石皮,则是相当润滑。
湿面太小,卢灿直接将手中还剩下半瓶的矿泉水,尽数淋在这块压脚石上,终于露出真容。
有些失望,难怪被当成压脚石,被洗去尘土的部分,一点表现都没有,松花、蟒,甚至连绺裂癣都没有发现,如果不是石皮乌黑,这就是块石头。
再高明的翡翠王,对一块全无表现的顽石,也无法下定语。
卢灿有点不死心,将王老手中的矿泉水也拿过来,淋在上面。如此一来,整个毛料的正面基本全部显现出来。
“料子不错?”虽然禁止说话,但此刻棚内没有第三者,老爷子见卢灿如此奇怪的关注这块没有丝毫表现的赌石,忍不住问道。
见周边没人,卢灿点点头,低声说道,“有点对眼缘。”
眼缘,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情人眼中出西施,说的就是眼缘。
王鼎新是老牌赌石师傅,自然知道这点。可他怎么也看不出来,这块石头哪里好了?
这一刻,他再度选择相信卢灿,两人蹲下/身子,合力将这块六十多公斤的压脚石翻过来。背面竟然还有条蚯蚓钻出来!
晕,这块石头放在这里有些年头,估计市场建立没多长时间它就在了。
缅甸雨水多,毛料棚同样是泥土地,石头背面沾满湿润的泥土。
卢灿小跑几步,在东边主干道不远的位置,有一张台桌,上面准备不少矿泉水,还有防中暑的药物。抱上几瓶,便往回跑。
虽然是块无表现毛料,但卢灿确定这是块二三十年历史的老料。西堡玉器交易市场建立三十年,看其所蒙灰尘,极有可能是市场建立初期,便被用来压脚。这毛料棚一代一代的转手,这块压帐篷的石头逐渐就没人注意。
老料难遇,更何况卢灿对其乌黑的表皮很有感觉。
终于清洗干净,卢灿在其背面,找到了一丝丝高翠的证据——癣!
这是一块斑点睡癣。
癣随绿走,这说明这块毛料中真的有绿。
心头一阵兴奋,卢灿拿着放大镜,一点点的寻找其它印记。
在两人的齐心合力下,终于找到第二证据,色带的印记——在边侧部有一条向内凹陷下去的缝隙,其间竟然有一丝丝白茎,这应该是隐藏起来的蟒纹。
“哎咦?这块料子有些古怪!”两人正围着压脚石打灯照看,旁边传来一声惊讶声。
这是谁啊?这么牛/叉?对别的赌石师竟然直接发话?不怕被举报?
卢灿恼怒的抬头,向来人瞪去。
呃?是这位大神!丽江木家的木天鹰老爷子。
这位爷确实有藐视赌石规则的能力,除却他自身在赌石行业的崇高威望,他还是内陆滇省矿产局的代表——此时内陆在缅北那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还真没人敢乱呲牙。(原因很简单,内陆在六七十年代派出大量的‘自愿者’帮助缅北反政府势力,还支援他们不少物资)
见卢灿抬头,他似乎没看见卢灿眼中的怒意,径直蹲下/身子,盯着毛料,“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说完,他还上手了!
直接伸手摸了摸卢灿他们发现的那块睡癣。
这就太过分了,这是刺果果的抢毛料嘛。
卢灿向门外看看,是否有裁判在?确实有一位裁判,只不过,他见卢灿目光扫过来,竟然低头装作没看见——走人!
这裁判也怕事,一方是杨家的赌石师傅,另一方是罗家的,而且还是内陆来的代表,这两方他都不敢得罪。
“木大师,这不合规矩吧。”王老爷子脸色不太好看,声音有些硬。
“啊?”木天鹰的表情有些意外,应该是有些年头没人和他这么说话了。他灿灿地收回手臂,“你们看,你们看,我就是见它有些奇怪,忍不住过来一眼。”
“对了,你们是怎么判断这块毛料的?”
呵呵,这位真是牛气。裁判规定不能说话、交流、沟通,结果他还问。
卢灿用手指在嘴上一划拉,做了个拉链封口的手势。
这老爷子应该是看懂了,蹲下/身子不停点头,“嗯,知道了,我们轻点说,他们听不见。这块是牛毛癣,很容易出高绿;皮壳蜡层很厚,如果有玉一定是高翠;皮壳很整,没有外在表现,那么里面的玉质结构被包裹的很好,如果有玉,那块头小不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找到它有玉的其它证据……”
老头子这是赤子之心?
完全没法交流的节奏啊!
自己和王老爷子很明显的赶他走的意思,结果他依然黏了上来,自顾自的滔滔不绝。
这算是帮自己两人免费鉴定?
不过他的水平确实高,寥寥数句就将卢灿两人刚才分析的内容,讲得清清楚楚。
听木老爷子分析,自然是好的,可是,我不想违规被踢出局啊!卢灿心头一阵捉急。
如果只有裁判看见,他并不担心,但如果被其他珠宝公司的人发现,一定会举报的。举报之后,极有可能双双被踢出局啊。
得,不看了,卢灿和王老爷子交换眼神。
卢灿去推车,两人准备把这块毛料直接搬到手推车中。
“别走啊!这石头怎么回事,我们再聊聊。”老爷子白胡子一大把,竟然还恋恋不舍的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