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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坠魂锁的传说,当年还是罗钰霆告诉他的。
那时候刚刚抓到罗钰霆,那家伙还是个硬骨头,居然怎么劝怎么打都不低头,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句话:“大不了杀了俺,让俺投降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付理也真的挺为难的,这家伙虽然傻了吧唧的,但说实话,对战了这么长时间,他对这个男人是有些惺惺相惜的。这个人是个猛将,是一把锋利的刀,只要使在合适的人手上,绝对有助于他们未来的雄图大业。
奈何这个死脑筋的蠢土匪,为了那么点面子问题油盐不进,若是真的杀了……实在有些可惜。
正进退两难的时候,老天倒是给了他一个契机。
“死了多少人?!”
“回大帅,两……两百七十三人……”
沙俄的残党袭击了北边的一个村落,全村的男人被屠杀殆尽,女人和小孩全部被抓走,做什么用途……不用猜也知道。
“他们抓孩子做什么!”
来报信的人咬牙切齿:“那群残党里有几个变态,就喜欢对小孩子……反正,情况紧急,我们必须把他们都救出来!”
他再不废话,立刻率领了一个营的兵力,翻身上马。然而还没走远,留守本部的警卫员就追了上来,急声道:“付帅!不好了,罗钰霆跑了!”
“什么?!”他猛地一咬牙,一肚子火瞪着监狱的方向,终于还是扬起马鞭,高喝道,“先别管他,救人要紧,全军听令!出发——!”
那一仗打得有些艰难,打赢不难,可若要把俘虏毫发无伤地全部救出来,实在是太棘手了。对方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手里便都抓着俘虏挡着他们的刀枪,士兵们一犹豫的功夫,就被对方反杀了过来。付理当然知道怎么把这群凶恶之徒歼灭殆尽,可若真那么做,就无法保全那些女人和孩子,他当时心急又心痛,杀得都红了眼。
就是这个时候,罗钰霆带着上百号人,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
他和这群人对战了半个月,怎么都想不到,刚把他们的主帅严刑拷打了没几天,居然会和这群土匪并肩作战。
可就和他预料的一样,罗钰霆的这支匪兵,战斗力和其他土匪相比强悍了不止一点半点,付理带着正规军从正面攻击沙俄残党,罗钰霆带着人从反向包抄,那群人退无可退,挡得了前面顾不上后面,没多久,被全数消灭。
和这家伙对战要绞尽脑汁,合作起来……居然会如此天衣无缝,虽早有预料,但也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期。
下了马,还想着有点尴尬,刚抽了这家伙一身鞭子,转头就并肩战斗……现在呢?难道刚刚共战完了就又要互殴?
抓还是不抓?
正纠结着呢,结果那蠢东西,自己滚下马来,挠挠头,欲言又止半天,憋出一句话来:“听说……你们是来救人的。”
废话。付理默默翻个白眼。
“那……你们这段时间到处抓人,到底是要做啥?”
他毕竟是想招安这个傻蛋,态度还算良好地反问了一句:“东北到处都是土匪窝儿,你要百姓们怎么好好过日子?”
那人吭哧了半天,又问:“所以你们真的是要带百姓们过好日子的?”
“嗯。”
又吭哧了半天,居然说了一句:“你们要真是这么想,俺……俺也不会跟你过不去。”
付理一愣。
大傻子纠结了一番,终于把手里的枪往地上一扔,两只胳膊朝他直直伸了出去:“得啦,我不跑了,你抓我吧。”
“……你傻吗?”
“唔……虽然你的手段实在卑鄙,但抓到了就是抓到了,俺输了就是输了,俺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付理无奈:“我的话也说过好几遍了,只要你为我们效力,好处少不了你……”
“俺不要好处。”
“那你要什么?”
男人歪歪头,咧嘴笑了笑:“俺要咱们老百姓,能挺着腰板堂堂正正地站着!不再被那群兔崽子们欺负!”
说完,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你要是保证能做得到,俺以后就跟着你干!”
本以为招降这个人要给金山银山,可没想到,这人唯一要的,却是比金山银山还要沉重的许诺。
能让老百姓挺着腰板堂堂正正地站着……他和他,甚至整个时代的人拼搏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这一句吗?
“好,我答应你。”
从那之后,二十年时间,患难与共,荣辱相随,那人还是蠢得让他头疼,可更多的时候,却是他最坚定,也最安心的支柱。
“这东西,送你啦。”
当然……从那之后,也总是收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心累得很。
“坠魂锁,”男人献宝似的蹭过来,“我刚打跑了一窝小鬼子,村民们感激我,送我的,是个宝贝呢。”
两个扣在一起的挂锁,墨玉制成,看着没什么特别的。
“玉质一般,名字倒是有趣。”
“何止是有趣,还有个故事呢!”罗钰霆坐到他边上,碰了碰他的肩膀,“是他们村子里的一个传说,不知道真的假的,很好玩儿哒。”
彼时,小烬之从付理怀中钻出来,愣头愣脑地说:“什么传说呀?我要听!”
这小家伙就是从沙俄军中救出来的孩子之一,粉扑扑的很漂亮的男孩儿,父母都死了,付理就收养了过来,还好当初及时救出来了,否则下场简直难以现象。
罗钰霆一把抱住小家伙,逗他:“叫爹爹就给你讲故事。”
“不要!烬儿只有一个爹爹,臭大熊!放开我!”
“……大熊?俺……咳咳,我、我怎么就成大熊啦!”
“大熊!臭臭!爹爹,爹爹救我呀!”
一大一小两个傻东西对峙了半天,付理无奈,只好把孩子抱过来,对旁边那个大的也和颜悦色了一回:“快点讲吧,跟孩子较真什么。”
大的这个就是这点好,冲他随便笑一笑,什么别扭气愤委屈都能烟消云散,还立马回他一个更大的笑容,有问必答,乖得要命。
于是罗钰霆一本正经地开始讲故事。
“他们村里很久以前,出了个将军,将军有个青梅竹马的结发妻子,两人特别恩爱,每次将军出征,妻子就去佛寺为他祈福,两个人本来过得很幸福,直到有一天,将军战死在了沙场上。”
“妻子每天都很痛苦,佛寺的住持实在不忍心,就送了她一个法器,名叫坠魂锁,说是对着这个魂锁许愿,每日割血滋养它,愿望就会成真。”
“妻子就真的这么做了,对着它许下了‘希望那个人能再回到身边’的愿望,之后便每日割血养着它,日复一日,养了很多年。直到某天,不知道为什么,村里人忽然开始陆陆续续地发疯,官府查了很久都查不出原因,只查出来第一个人发疯的那天,村子里来了一户新的人家,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线索了。于是又过了一段时间,那户新来的人家因为一场意外全家横死,只活了那个孩子,这妻子看他可怜,就把孩子领回了家收养,就从那天开始,得了疯病的那些人,就又莫名其妙地渐渐痊愈了。”
“妻子仍旧每日供养那两块魂锁,一直到死为止都守着那位将军的孤坟,而她死后为她送终的,就是那个她收养来的孩子。那孩子也和她一样,余生都守着她的坟冢,终生未娶,最后葬在了她和将军的合葬墓的旁边,临死把魂锁交托给了村长,留下一句:以血滋养,予人所愿。”
罗钰霆说完了,侧头看向身旁无动于衷的男人:“村里人和我说,那个孩子也许就是将军的转世,只是没有记忆,他们又错过了一辈子。”
付理没回应,罗烬之倒是歪着脑袋问:“既然没有记忆,他们怎么知道他是将军的转世呀?”
“说是那孩子和将军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性格像,习性像,身法也像,而且他们都深爱着同一个人,连疼爱那位妻子的方式都一模一样。而且啊,他们都说,就是因为那个孩子被妻子收养了,村里人才不再发疯了,因为实现了那妻子的愿望嘛,这坠魂锁的法力就消散了。”
“哇,这么厉害呀!是许什么愿都会成真嘛?”
“那俺咋知道,烬儿这么感兴趣,你许一个试试呀。”
“唔?好啊好啊……”
“少跟孩子扯些有的没的,”付理看他们俩越说越扯淡,赶紧打断,“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都是唬人的,都是典当铺的人编出来抬高价卖你们这些傻瓜用的,你信就算了,别带坏烬儿。”
“庭礼你不要这么无情嘛,多么凄凉的故事,你都不感动一下吗?”
“感动什么感动,你的兵法抄完了么?拿来给我看。”
“呃……忽然想起来今儿还没拉屎,我去蹲个茅坑哈哈哈……”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不信的。
轮回转世,一听就是胡扯淡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
可如果,当年天真的人其实是自己……
如果,那个传说其实是真的。
【願君終得故人心,來生白首不相離】
付理愣愣盯着那行字,伸出手,一点点摸过去。
——烬儿的笔迹。
他不会认错,这就是他疼爱了一辈子的儿子,罗烬之的笔迹。
那孩子……居然真的信了那个传说?
可是,那真的只是传说吗?
毕竟那么多人,的的确确是真的疯了啊……
等等。
付理浑身一震,蓦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这疯病真的是因为那些来过博物馆的人被这坠魂锁的法力影响,那是不是说明,烬儿的这个愿望,已经开始运转了?
【第一个人发疯的那天,村子里来了一户新的人家,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就是因为那个孩子被妻子收养了,村里人才不再发疯了,因为实现了那妻子的愿望嘛……】
【那个孩子,也许就是将军的转世。】
“以血滋养,予人所愿……”身旁的陆云忽然喃喃道,“你们仔细看,这两块墨玉中央,都有一涡血痕在流动呢。”
“血痕?”
付理一愣,立刻把坠魂锁拿起来看。
的确,有血痕在墨玉之中缓缓流转,可他清楚记得,当年罗钰霆拿给自己的时候,这两块坠魂锁普普通通,不会发光,更没有什么血痕。
莫非……这是启动了什么吗?
“这东西的确是怪怪的,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跟警方备案吧,说不定真的跟它有关,”陆云盯着那流转的血痕看了半天,又说,“可这地下室都存在几十年了,那疯病却是这一年里才出现的啊,也是怪了……”
“一年?”
“啊?”
“当年那些人……也是那个孩子来到村子之后才发疯的,是因为那个人回来了……他们才发疯的……”付理的声音微微发起抖来,连攥着坠魂锁的手也抖得越来越厉害,“是那个人回来了……一年前,那个人回来了……”
“付理?付理你怎么了?”
罗欧担心了他一路,此刻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半强迫地把人掰过来:“你看着我,付理!说话啊,你别吓唬我!”
耳边嗡嗡地鸣叫个不停,付理呆愣了很久,才逼着自己慢慢回过神来。抬头看到罗欧慌张的脸,心头一暖,又是一涩,好半天才终于冷静下来,慢慢摇了摇头:“我没事,别担心。”
“你这样哪像没事?”罗欧瞪着他手里的坠魂锁,说道,“这个给我,你别拿着了,这东西古怪得很,别伤着你!”
付理没动,反倒把那坠魂锁抓得更紧,也没回应他,回头看着陆云说道:“你说得对,和警方备案,就说……找一个人,只要找到他,这疯病就能治了。”
陆云被这事儿烦了好几个月,虽然没太懂他的逻辑,但立刻精神起来,忙问道:“找什么人?”
付理抿了下唇,盯着那一小圈流转的血迹,终于道:“第一个患者发疯的那一天,来到我们博物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