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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缘伸手轻轻一收, 一阵微风拂过,桑意便再由轧在上山道路的一颗小树化作了小小一朵桃花,被谢缘轻轻放在手心。
桑意:“我动不了了!我为什么又会变成这么小一朵花!啊?他不小心把我捏烂了怎么办?啊?我现在是不是很娇弱啊, 他这个大瓜皮!”
系统:【……别叽叽喳喳的, 请你记起你作为江陵城主军师的尊严!他不过是用了个法术, 让你变得方便携带而已。】
桑意犹自在斤斤计较:“方便携带?他就是这么对他重来了六世的、喜欢的人的吗?他这样是会失去我的, 追人的第一步都走错了, 一步错, 步步错啊。”
系统终于忍无可忍:【闭嘴, 你的戏可以少一点吗?总算知道为什么其他系统都不选古人当快穿者了,没见识的,就是容易大惊小怪。再叽叽歪歪我就让你变成一朵电击小花泥巴。】
桑意道:“但是我现在是妖王了,听说还有法术什么的,你再叽叽歪歪我就把你打成天天卡顿的臭系统。”
系统十分轻蔑:【就你这点能量,还想扳倒我?你个咸鱼,乖乖做你的攻略任务罢, 零食少不了你的。】
桑意有点悲愤:“我不要你的零食, 瓜皮他会买给我的。”
系统:【哦,冷漠。】
桑意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由于他现在是一朵花,也没有办法作出有效的表情。系统说的话, 是不是也在变相承认了, 如果他们能够拥有一定的能量, 那么系统也是可以被扳倒的呢?前两个世界, 他与谢缘都是凡人之躯, 在这个妖鬼横行的第三个世界,他们却更容易看见希望,甚而不再是死局。如果说以前,即便是谢缘认出了他,两个人也想不出办法来与近似造物主的系统对抗,只不过是有更多的心理安慰而已,但如今,桑意明明确确地寻到了这个方向。
他决心好好修炼,当一只厉害的花妖王。
桑意就这样怀揣着事业与梦想,暂时乖乖当着一朵小花。他感到自己很平稳地待在谢缘的手心,上方投递下来的眼神也十分温柔——这种温柔与他刚来这个世界中,看见谢缘俯身捞起即将消散的妖王时所露出的神情不一样,这是带着温暖热度的眼神,不似千年寒冰。
一阵微微的颤动后,他感到自己被谢缘随手别在了耳后,清香古木的味道从谢缘身上透过来,将他轻缓地包围着、渗透着。桃花以粉嫩居多,他这一朵却偏深红,十分惹眼。古人有簪菊醉饮笑疏狂之说,为人称道的是洒脱自在的性格,然而谢缘这样将一朵深红的桃花别在耳上后,原本端肃冷峻的面庞上也添染几分邪性张扬的气度来,最后牢牢收紧,一并压在威势与森严之下;连他眉间那道暗金色的佛印都平添三分尘俗的美来。
系统:【不得不说,在我遇见的宿主和攻略对象中,你和谢缘的颜值都是很能打的。】
桑意道:“哦?还有比我更能打的?”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惆怅:【有是有,仅此一个。但是已经很久了,我也不是他的系统了,也不知道他现下如何。】
桑意“哦”了一声,而后又开始琢磨:“瓜皮他好看是好看,可是这一世他没有头发啊。”
系统:【还是很好看的,你或许是看久了他的脸,所以不觉惊艳。北诏上下的适龄少女无不倾倒在他的盛名之下,见过他本人的更是魂牵梦萦,念念不忘。你在这个世界的第四次死亡原因,就是因为谢缘太过宠爱你而引起旁人妒忌,最后你是被你的情敌暗中弄死的。美色误人,红颜祸水,可见这话不假,男人也适用。】
桑意继续琢磨,想了好大一会儿后,最终还是有点嫌弃地道:“可是他还是没有头发。”
系统:【……】
“而且既然我同他都好看的话,为何我的情敌没有变成他的情敌,转而爱上我呢?我认为我同瓜皮应当是一样类型的帅气潇洒的,看来还是命中无缘。”
系统:【一个类型?你怕是眼睛有点问题,就你这一世的小身板,还是乖乖做你的傻白甜去罢。】
桑意不吭气了。
他在桃源时生居千年,千年平安,从来没有什么大忧虑,心性也像小孩子,是一位天真又自负的妖王。而据系统所说,因花木有盛衰更迭,本意上是与山石河流一样永生不息的,寿命也格外长久;所以他化成人形后,尚且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又因为长得白嫩精致,看起来还要小一些。谢缘踏过雪地后上了山,伸手召来狂风扫平路途上的湿滑霜雪,而后将他重新放入手心,轻飘飘地吹了口气,让他重新变成一个小孩子,就那样被他牢牢地裹在怀里。
他垂眼吹气时离得很近,唇碰到花瓣的边缘时,几乎落成一个吻。
又闻得山道对面奔下来一团白色的人影,声音清脆,是与桑意年龄相仿的一个少年:“国师哥哥!”
谢缘声音中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外边冷,小殿下先回去罢。”
雪地清空后,踏上去咯噔咯噔地响,青石板路起伏摇晃,好似在水上行走一般。那少年走上前来,瞧清楚了他怀里的桑意,也让桑意看清了他的模样:与他同龄,衣衫雍容华贵,眉眼间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只是再好的纹样布料也掩盖不了他皮骨深处的病弱气息,高而瘦,肤色又是带着孱弱的苍白,即便有意穿来了他最好看的衣裳,也未能打消那种脆弱得犹如风中枯草一样的观感。
系统:【折兰,十六岁,北诏最小的皇子,体弱多病。谢缘初任国师之位,得到的命令便是催动桃花心,用圣物来给这位小皇子吊命。作为交换,老皇帝承诺在小皇子病况稳定之后,便将桃花心彻底交给他。】
那小殿下也道:“今天那位汉中来的太傅先生放课早,父皇让我来迎接您。”
谢缘道:“以后您可自行歇息,不必同陛下这般客套。今日已经为小殿下您治疗过了,早些休息罢。”
“可是我看您今天将路上的风雪都扫平了呢,以往三哥五哥他们求您,说看雪看腻了,想看一看夏日模样,您都不肯的,说是喜欢雪景,今日却是头一回。”少年嘴里说着景象,眼里却充满惊讶地打量他怀里的桑意——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纵然与他同龄,看着也似没长开的模样,但容颜与气息不输给他见过的任何人,也比他自己更胜百倍。
那种如同盛放的花朵一般的容颜,几乎灼伤他的眼睛,令他一瞬间讶然无语。
谢缘不动声色地将桑意掂了掂,揽着他的肩膀掉个头,让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肩膀上,避开这少年的视线,平淡地答了一声:“是风冷,您请回罢。”
他的竹庐就在近旁,全国上下,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得到过允许踏足这里。折兰便立在道路边,目送着他走进那林间小院。天清地静,风声疏朗,整个天地间都好像只剩下了那一个端方持重的影子。桑意趴在谢缘肩头,扭动着扒起来,回头望过去,无声地对着正在监视一切的系统问道:“这个人,就是我这一世的情敌吗?”
【是的,恭喜你达成‘遇见的男二全是反派’成就,解锁奖励心灵鸡汤一罐。谢缘第四次逆转时间时,是他出言煽动挑衅你,让你落魄离去,第五次,是他求来了伤害妖神灵根的药,缠在糕点中喂你服下。谢缘给他治病不过是为了桃花心,而他却心生妄念,再因爱生恨,筑成恶果。】
“哦。”桑意看着那少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深林间,也就不再出声。谢缘抱着他越往里面走,周围寒气也越重,脚下四处散落着深青色、闪闪发亮的碎石,桑意又开始乱动,仔细想看清楚那是什么,最后被谢缘抓着领子提下来,放在身前站好。
“那是千年玄冰的结晶,可以平心静气,于我禅修有益。”谢缘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吓得桑意也不敢跟系统说悄悄话了。谢缘看了他一眼,眼中浮现出一点细微的笑意,改而过来牵着他的手,叮嘱了一句,“好好走。”
桑意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匆匆一扫,瞥见了前方落成一座雅致利落的吊脚竹楼,周围风雪平,唯独那楼还被白雪覆盖着,好像被时间封冻住了一样。北诏终年严寒,谢缘却好像不知寒暑一样,衣裳只穿薄薄的一件礼官玄衣,话更是少了。桑意眼看着要走到,又发现这路实在难走,而且漫长。这么静的地方他不喜欢,也像是坟墓一样。
“你说我是你种出来的树,你种了我多久啊?”桑意眨巴着眼睛问他,试图将另一只手揣进谢缘的袖子里。
谢缘任由他毛手毛脚的:“没多久。”
“那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一直都是这样吗?”桑意又问。
这次谢缘停顿了一下,“住了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
其实他真要算,现年也只是凡人的年岁,二十有二,刚刚当上国师,还十分年轻,所以也招更年轻的少年少女们喜欢。只是重来了太多次,他也不记得自己每天要踏入这里几回,一个春秋往复,桑意在的时候,过得热闹,他不去数日子,桑意不在的时候他也不数,总之是这样清清冷冷的模样,没什么期待,也没什么变化。
重来五次,也不过是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离开,在自己眼前溜走,而他什么也抓不住。第一世,他尚未记起一切,只知道在戒律清规之下,自己却总是想起过来找他打架的那只小花妖,想得无法入睡;小花妖死的那一瞬间他想起来了,于是有了第二次,他开始温柔待他、尽力弥补自己第一次的错误,想要让两个人的误会消解,但是未能如愿。
第三次,他以为可以与他和乐长安,但桑意却等不起,也不信他,率先离开了他。第四次,第五次,他争分夺秒,与时间对决,然而他赢得了时间,却赢不了人心。太多人想要算计桑意,他防不胜防,就这样又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人。
光影一跳便是百年,他要带回家的那个人,至今也还是没有等到。他还记得一切,想要告诉他自己找到了希望,但桑意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牵着身边人的手,偏头去注视身边人的眉眼,桑意也抬起一双明净懵懂的眼看他,小鹿一样的眼神,让他忍不住有片刻的恍惚。
看来这一次亦是如此。
“你为什么要叹气?”桑意瞅他,将自己被谢缘握着的那只手缩了回来,凭空一挥——谢缘刚感受到手中温热消散的突兀,忽而就见到眼前被一大片嫩粉与深红色占据——狂风携裹着潮水一样的花瓣飞向天空,自桑意的指尖流出,源源不断绝一般,将雪竹林的这一小方清净安逸的天地占满,灼灼燃烧的颜色在一瞬间就带来了深春的张扬气息,房屋、地面、溪流皆被纷纷扬扬的桃花瓣所占据,暗香幽幽,盛放在人眼前。
谢缘顿住脚步。
桑意歪头看着他笑:“你这里只有深青色和白色,我觉得不太好看,于是送你两分颜色,一名为桃,是我的颜色,算作你把我种出来的谢礼;第二名为赭,是喜庆欢愉的颜色,希望你能够开心快乐。”
谢缘愣了一会儿,忽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慢慢地笑了:“……谢谢你。”
桑意重新把手交给他:“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缘把他带回了竹庐内,给他指认了房间,又驾轻就熟地像一个老妈子一样给他诸事打点好。谢缘照顾了他四段不同的人生,这些事几乎已成习惯,见到桑意长途跋涉精血不足,于是又自元神中渡给他一些灵气与修为,保他一段时间内安全无虞。
桑意则很小心谨慎地问道:“谢谢你,我觉得我好多了。你想吃点桃子吗?还是插几段桃花?果桃和花桃我都有,既然你把我种出来,是不必客气的。”
谢缘又笑了:“不必,你呢?你想干点什么?”
桑意看了看自己被雪水泡得皱皱巴巴的红衣:“我想洗个澡,还想洗衣服。”
谢缘道:“好。”又告诉了他井水在何处,让他学着念火诀,自己烧水沐浴。听明白这一切后,桑意很快自己动手弄出了一缸热水,三下五除二地将衣衫脱干净了,扑通一声跳进缸内,又抬眼看着立在门口的谢缘:“你要进来洗吗?”
谢缘摇了摇头:“不用。”
而后为他关上门,慢慢地走了。
等他走后,桑意站起身确认了半天,又放开了用灵视探测了一下周围,确认谢缘没有在监视他,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他叹了口气:“男人啊。”
系统:【男人啊,看你卖萌真是辣眼睛啊。】
桑意“哼”了一声,舒舒服服地把自己窝在水缸里,好似一只洗干净的白斩鸡:“哥,这一世看起来瓜皮不用我特别攻略,他就是冲着我来的啊,不用我费尽心思刷好感了。”
系统:【是这样的。】
“那我能O吗?前世今生,我还能接着用吗?”桑意询问道。
系统:【随便你,我知道你是个戏精,演戏上瘾,但是你要知道分寸。既然你自己也知道这一世攻略难度不高,用一些手段让进程缩短也是必要的,你爱用就用罢。】
桑意弯起眼睛:“谢谢哥。我这也算……把攻略任务正经提上议事日程了。”
另一边,谢缘端坐在书桌前,誊抄了半页佛经,听着一边桑意洗澡弄出来的哗啦啦的水响,心平气和。片刻后,他将佛经放在一边,低头拿出一张黄藤纸,往上面写下“桑意”两个字。笔划遒劲有意,力透纸背。
第一世的桑意并不叫桑意,这也是他一开始没有记起他来的原因之一。这小花妖单名一个“桃”字,简单明了,也有些冒傻气。但是自第二世之后,谢缘便自作主张,想方设法让他改了名,叫回桑意这两个字,自己听着念着也习惯许多。
他等着桑意出浴过来,便将这个字条交给他,告诉他这就是他以后的名字。不想桑意在里头鼓捣了半天,裹了条被子光脚跑出来,在地上留下了湿哒哒的一串脚印,热气蒸腾。
谢缘瞧他。
桑意手里拿了一片竹叶,放在唇边给他滴滴地吹小曲儿,眼神期待,好像是在等他的夸奖。谢缘听了出来,他仿的是外边长尾巴雪山雀的婉转鸣叫,一丝不差,正准备象征性地夸几句的时候,忽而见到桑意对他深深鞠了一躬:“其实我还会吹笛子,我这就可以给你削个笛子出来,奏给你听。”
谢缘随口道:“你喜欢的话,改天带你去市上买,不用总是折损你自己的花枝花瓣。”
桑意眼前一亮:“那我想要玉做的,玉笛,可以吗?除了这个,我还想要一个绿玉石的耳珰,一个刀扣,你知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呢?”
谢缘怔住了:“你说什么?”
桑意深吸一口气,面色端得滴水不漏,也在暗暗观察着谢缘的反应。然而谢缘这一世清冷,反应也格外迟钝,并不能看出什么,瞅一瞅也是没想起来这几个关键词的意思,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他重复了一遍:“玉笛,耳珰,刀扣,我想要这三样。”
谢缘顿了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忽而又问他道:“你知道你的名字吗?我接你过来,只告诉你我叫无缘,你自己可有天地间自生的名字?”
系统提示:【你本来有一个单字名字,但是从这个世界的第二世开始,谢缘每一世都要给你改回原名。可能他和上一世在梦中记得你的片段一样,他现下对你的名字也有一点印象。这个问题你自便罢。】
桑意听了系统的话后,挠了挠头,随口道:“有的,我记得我的名字叫桑意,您可以叫我小桑。”
“你是桃花妖,为何要取桑葚名?”谢缘凝视着他,慢慢地将手中的纸张对折起来,压入袖中。
桑意矜持地道:“大约有前缘在此罢,我脑海中总是自然而然地跳出这个名字,可能只有这两个字,才能让我前生遇见的人记起我呢,我们花草树木的妖精都是有轮回的,也说不定我前生是一棵桑树。”
谢缘点了点头:“你去睡罢。”
桑意觉得自己的初步暗示已经完成,让谢缘记起前缘,也不急在这一时,于是他又蹦蹦跳跳地去睡了。只是睡到一半,他隐约感觉到谢缘进了房,给他床头放了盏佛灯,而后不动了。他悄悄睁开眼,却见到谢缘并没有在他身边,而是又关门走了回去。
他便跑下床,悄悄地透过门缝去看。
他们回来时已是傍晚,桑意睡了几个时辰,天已经黑尽,间或听得窗外几声虫鸣,随着悠悠桃花香漫进人心头。
谢缘没有睡觉,也没有在做其他事,桑意仔细看了看,却发现他在发呆。他少见谢缘有这样神情空茫的时刻,所以也忍不住呆呆地看了下去,青灯古佛,案卷书香,谢缘愣了一会儿后就回过神来,提笔像是要写什么字,最终又放下了笔。
看得桑意心痒痒的,他也说不上来是怎样一回事,有点想过去捣乱,也有点想过去安慰一下这只看起来突然有点忧伤寂寞的瓜皮,在理智到达之前,他就已经推门出去,一溜烟跑到了谢缘对面,认真地托腮坐下了。
谢缘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桑意道:“你为什么没有头发?”
谢缘道:“我是佛修,入佛门,自然要削发。”
桑意道:“可是你这样不好看,要怎样你才能有头发?”
谢缘收回视线,淡漠地答道:“还俗即可。”
“那你还俗吧,无缘……缘哥哥。”桑意道。
听到这个称呼,谢缘又顿了顿,而后没说什么,将书案上的东西收好,再道:“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你该睡了。”
桑意有点失落地道:“我不睡。”
谢缘道:“那我去睡了。”
桑意热情地上来攀住他的一条胳膊:“我要跟你睡。”
这回谢缘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但桑意又见到他的耳根子红了,红得像窗外的桃花。直到走到门前,谢缘才有点僵硬地把他丢到一边,转身进了房间,又施法在门口落了个锁。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地传来:“回去睡,听话。”
桑意在门口挠了半天,无果,还是回去睡了。
谢缘一人在房中榻上打坐,闭眼喃喃诵着佛经,一直到深夜。忽而,他抬起手,轻轻按压在自己眉间的佛印上,一时间房中金光大盛,悉数被佛印照亮,一明一暗,闪烁不停。随着佛印闪动的时间变长,他念动佛经的语速也越来越快,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终于,他在神识中找到了一方玲珑剔透的宝物,缥缈清净,生长在他心底的无间凡海中。
是桃花心,他所执掌并催动的圣物。因是圣物,所以能听凡人问诘。
“请告诉我,这间房屋,除我之外,除桑意外,可有旁人?”
他等待了许久,见到桃花心闪烁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声音传到他耳中,但他明确知道那就是肯定的意思,是在告诉他:“有。”
“他在何方,此山之中?”
“更远。”
“本国之内?”
“更远。”
“普天之下,皆有此人窥测?”
“更远。”
“那便是上下碧落黄泉,世间万物,皆在他眼中。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吗?”
“然。”
谢缘松了一口气,收回了修为的催动,疲惫地闭上了眼。“我知道了。”他与桃花心对话的次数并不多,虽然他是被圣物所选中的人,但他从没有什么疑惑。
但是他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能睡一个安稳好觉,因为那个人回来了。
月色映着桃花色,温柔遣倦地照进来,谢缘听着隔壁绵长安稳的呼吸声,忽而很轻微地笑了笑,笑完后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扑通扑通的,如同擂鼓,也好像有什么人在他心上跟着一叠声地唤出另一人的名字。
桑意。
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