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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早有猜测, 但安珂实在没想过“无所不能, 无坚不摧”的江袅会为这事失神、纠结,异常纠结。
“珂,我觉得自己喜欢他是在恩将仇报。”说完江袅自己都笑了起来, 只是那淡淡的笑意不达眼底。
这个说法有点清奇。安珂消化了两秒:“江袅,你九年义务制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显然不是。江袅摇头, 欲言又止。
那些简单的词句、意义不大的交流对她来说不痛不痒,游刃有余, 她能当场滔滔不绝地说出一大串。但要是追溯到过去,她就像断了片。
“他出现在我人生转折最大的节点上。”江袅的瞳孔开始失焦, 记忆也有点模糊, “这样是不是很容易就产生情感?珂,好像把感激和喜欢…或者说仰慕给弄混了。”
安珂听了抿唇不语。虽然她并不了解江袅口中的“人生转折”, 但是…这话里的道理不可置否。
“张江瑜对我很好, 但是这份好是友善的施舍,而不是什么必须尽到的义务。”说到这, 江袅又喊了安珂一声, 抬眸看向她的眼睛,“我这想法是不是很怪?可我忍不住这么想…不过我的想法一直都不合群。”也许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不。”安珂否认道, 瞳眸清澈明净, 不见任何晦暗的杂质,“这只是你一早给自己定的框, 你对自己下了定义, 不愿意接纳自己, 不愿意不断了解自己。”
话落,不在状态的江袅皱了皱眉又缓缓舒展开,大概是把话听了进去。
她独自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再次蹙眉:“可是我…”
“用心去体会。”安珂指着她的胸口,然后拍了拍她窄瘦的肩膀,“好好想清楚了,不要挤牙膏。”
“语文不好”的江袅坐在那儿仿佛进行了好一番“苦思冥想”,有说不出的天然呆萌感。
终于,原本扮演安慰教育角色的安珂抱着杯子出声:“你这样子我要是拍下来发给宛宛,肯她定不信你还能这样。”
突然呆萌的江袅可能是走神听岔了,摆摆手无谓道:“拍吧拍吧。”
安珂如她所愿,捞起手机对准她盘腿沉思的背影咔嚓一张,一键分享至宿舍群。
江袅的声音踩在“发送成功”后面响起。
“他人很温柔,也很有耐心。”
“评价这么高?”安珂有些意外。
一直以来,江袅很少主动提起异性,更别说像这样开门见山的夸了。
江袅点点头。再次确认,像是能从中得到慰藉似的,仔仔细细:“他可以在家境优越,路都铺好的情况下,不靠家庭背景,当了一名一步一脚印,偷不得半点懒的医生。他放弃假期彻夜陪老人,二话不说收小动物回家…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优点。”
“看,你你很正常,没有不合群,也不奇怪。关于他,你愿意多说,脑子也不卡壳。”安珂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江江,你‘恩将仇报’的定义是错的。你对他动心思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出了错又怎么样?重点不在于下定义,而在于实践行为。”
江袅开始反复琢磨她的话。安珂的“人生导师”身份只能做到表面,她践行了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跑的宗旨,提出要出门散步消食。
江袅点点头,继续她的若有所思——安珂说的挺有道理的吧?在她想去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经出门了,于是她也捡起手机站起身。
安珂说自己去了不远处的城心公园。江袅吹着晚风,记忆里原本迟钝模糊的一角开始清晰起来。
她运气不错,不仅没找到先她一步出门的安珂,而且还迎面撞上了几十分钟前坦白地“表白”过的张江瑜。
“江——”
张江瑜可能也是出来散步,还没喊完名字就见她猫腰而逃——曾经窝里横的小霸王,现在下意识地躲他。
鉴于这种行为实在是要不得,他很新奇地挑了挑眉,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笑着说道:“小朋友光会躲是不行的。”
月色荡漾出清甜的意味——应该是错觉,她竟会觉得听起来有一点放荡不羁。
尽管若是早个一年半载的,她根本不会联想到假正经的纨绔人设。
……也许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过现在想也这些没用了。“被抓包”的江袅想出一个解释:“我和安珂一起出来散步消食的,她临时有点事……”事实是安珂根本不知道她也出来了。
张江瑜似乎没怎么计较她为什么会出来这个问题,他很好说话地,笑吟吟地微微抬手捏上她的脸。
“……”江袅甚至一时间忘了做反应。
“小姑娘挺会长的。”他许是觉得手感不错,又轻捏了两下。
江袅睁大了眼睛用控诉的眼神瞪着“笑面虎”张,脸被捏着,表情变了形,声音含糊不清:“修容、高光、腮红…你可能会蹭一手。”
“金贵”的张江瑜一愣,收回手看了看发现自己还真蹭到了。他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问她:“再一块走走?”
江袅没选否,一定是这月光太过绵柔。
说是走走,没到五分钟两个人都坐在了城心公园的一把长椅上。
晚风吹拂过灌木丛,夏夜星空浩瀚如海。
“高中时候,我的语文除去作文,分全扣在阅读理解。”
江袅忽然开了口,她觉得张江瑜怕是还没反应过来,于是不等他回话就继续兀自道:“很难想象是吧?”
她的指甲修剪整齐,因为表演需要昨天涂了一层银色细闪的指甲油,此时在路灯下映出光彩。
可能是边上这个男人和她一样容易跳出重点,他说:“江袅,我希望你有直面黑暗的勇气,也有拥抱阳光的能力。”
这话听起来温柔耐心,丝丝入里。
大概是喜欢的吧,比仰慕和感激的部分多。江袅想,她被扣了心弦。
今天晚上什么酒精都没沾,她却感觉自己灌下了好几杯酒。心跳比她以前大着胆子泡吧喝酒蹦迪的时候还要快。
安珂比她回去得晚些。而一早出去参加游泳派对的姜宛是真的喝醉了,据悉是一位二十出头的男人把她送回来的。
仲夏夜之梦落了幕,夏夜的月色一直都在,泼墨银辉,尝起来像醉人酒。
四个姑娘全部一觉睡到自然醒,全程没有人来打扰。等埋在被子里的江袅倏然睁眼去摸手机的时候才知道张江瑜已经回京市了。
他说走之前已经把所有事情跟前台交代好了,她们的午饭和昨晚一样。如果想要再住两天的话,只需要和前台打个招呼就行。
他还说了突然离开的原因。一位京市领导倒在工作岗位上,检查出来是心脏上的毛病。工作一忙再忙,病况一拖再拖,现已转到他们医院治疗,需要尽快手术。
江袅睡眼还朦胧着,脑子已经清醒。现在这个点,张江瑜应该在飞机上。
首先他是一位心内主刀医生,然后才是待她极好的“张大家长”。
她给他留了一条言。
——下了飞机和我说一声。
消息发完,她把手机一扔,再次陷进柔软的大床里。
真是罪恶,她好不容易收起了金迷纸醉的腔调,一丝不剩,现在又猝不及防地被他扔回含金汤勺的环境里。
四个人陆续醒来后磨磨蹭蹭地踩着午饭的点去隔壁吃了饭。看到坐下来还要扶着腰的姜宛,大家纷纷陷入了沉思。
很快,姜宛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涨红着脸说:“你们都想哪去了!我昨天游泳撞上人了!人形石柱!”她一个激动,牵动到了腰部,嗷嗷惨叫。
刚好推门进来的孟恬恬没领略到前因后果,问她们发生什么了。
安珂:“……”
江袅:“……”
且不管姜宛是怎么撞上“人形石柱”的了,等回去了再好好“审审问问”。
另一边,张江瑜下了飞机,坐在贵宾等待区等医院派过来的车。
今年上半年六个月,所有煮熟的鸭子——他请好的假都有理有据,不约而同地飞了。
好在他昨晚出门遇到了江袅,临时改变主意,不然通宵泡吧打球后还得飞回京市连轴转。
手机开了机,跳出一些消息。他一眼就看到了江袅发来的问候,顿时,脸一黑。
他怎么记得他以前也是这么和她交代的?现在小姑娘反过来嘱咐他了。
“张大家长”忽然享受到慰问,内心复杂地回了个“到了”过去。
“叮——”
江袅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她瞄了一眼,然后夹了一筷子刚上的菜。
菜吃到肚子里,她才反应过来回消息的人是张江瑜。
她一个小时前给他换了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