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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个人吧。”顾思齐、刘文蒙等人发出一片嘘声。
“你做个人吧。”看热闹的光屁股小孩儿在旁边跑来史去,大概是听着好玩,也跟着学。
余信在城里风吹不着日晒不着,脸本来是挺白的,这时却像被打翻的颜料一样,时而红,时而紫,时而青。
他腾地站起来,“等你爸你妈回来,我让他俩好好管管你!”
齐郁杨也站起来了,“你还有脸提我妈?这老师的名额本来是我妈的,你当这当哥的硬从她手里抢走,我妈说啥了?我妈不争不抢,不吭不啥,你还以为她好欺负了啊。”
陈丽一直劝余信,余信不听,伸胳膊恶狠狠的指着齐郁杨,“你给我等着!”
顾思齐沉下脸,手搭在余信胳膊上,一点一点把余信的胳膊推回去。
余信这几年四体不勤,身体是虚的,胆子也变小了,结结巴巴,“你,你想干什么……”
顾思齐淡淡的道:“像你这样的人,不配为人师表。”
短短的一句话,让余信脸色大变。
他这个工作就是顾家给安排的,要是真惹恼了顾家人,把他的工作给弄没了……
余信吓出了一身汗。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进城当了老师,端上了铁饭碗,吃上了公家饭,这个饭碗可千万不能砸了啊。
他不能回余家村种地,说啥也不能。
“误会,这都是误会……”余信拼命挤出丝苦笑,笑得比哭得更难看。
陈丽也是吓了一跳,“思齐啊,他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陈丽拉着余信,一边陪笑脸,一边往后退,退了十几路,夫妻俩掉过头急急忙忙的、逃也似的走了。
村民们的讽刺声,孩子们的嘲笑声,这夫妻俩已经全然顾不得了。
“哎,顾家不会真使坏吧?”陈丽忧心如焚。
她陈丽嫁了个农村出身的男人已经很不顺心如意了,要是这男人再没了工作回村种地,那可咋办。
“不会吧?”余信眼神空洞,心里没底。
陈丽着急的想了想,“不会!你是有编制的老师,只要不犯错误,谁都不能开除你!”
余信想哭,“谁知道呢?当初谁也没想到,小妮那个文化程度,顾家能安排她去当老师啊。这看着不可能的事,顾家当初能安排,现在谁知道能不能搞破坏。”
陈丽六神无主,“你要是工作没了,咱往后可咋办啊。”
夫妻俩仓惶无措的、忧心忡忡的往回走,不知不觉已是眼泪汪汪。
齐郁杨向刘茵茵、盛千帆等人道歉,“不好意思,本来想让你们好好玩的,一激动,我把话全说完了。”
盛千帆连忙摇头,“不会,我蛮喜欢这个辩论赛的。虽然我没说上话,我也喜欢!”
刘茵茵兴致勃勃,“咱们可以再组织一下,重新开始。”
刘文蒙举起双手,“我举双手赞成!”
顾思齐微笑,“我口才一般,你们当辩手吧,我来评判。”
齐郁杨痛快的答应了,“以后咱们组织一下,召集够八名辩手,分为正反两方,再请好主持人、评判团,辩论赛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太好了。”几个年轻人都很高兴。
“杨杨姐,这就是吵架比赛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跑过来问。
齐郁杨握了小女孩儿的手,“小慢,这是辩论赛。”她拿出纸笔写下一个“辩”字,“小慢你看,这个字读bian,中间是一个语言的言,两边各一个辛,双方的辩手势均力敌,都有自己的论点……”
小女孩儿眼睛圆溜溜的,一脸诧异。
齐郁杨失笑,“你太小了,听不懂。”拿了几颗奶糖给她,“去玩吧。”
小慢高兴得眉毛眼睛都在笑,抓了糖,咯咯笑着跑走了。
几个小孩儿追在她屁股后头也跑了。
“你瞎大方啥,给小慢吃这么好的奶糖。”余清芬瞪大眼睛,气呼呼的嚷嚷,“这奶糖多贵啊。”
铁蛋比余清芬直接,干脆扑过来了,“把糖给我!全都给我!”
齐郁杨眼角也没扫他一下,冷冷的道:“余清蘅,管好你弟弟。”
正偷眼打量顾思齐的余清蘅蓦然惊觉,忙拉过铁蛋,柔声责备,“怎么又不听话了?你再不听话,姐不带你进城了,也不给你买好东西。”
余清蘅挺有本事,三两句话,就把暴跳如雷的铁蛋给哄住了,不闹了。
齐郁杨要带几个城里娃回三奶奶家,余清蘅把她叫住了,“杨杨,你等一下。杨杨啊,你不要这样,小姑姑和小姑父再过几天就要回来了,小姑姑那么孝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她不得训你啊。你也不小了,就让小姑姑少操点心,快和爷爷奶奶和好了吧。”
余清蘅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挂着温柔恬静的笑容。
想到顾思齐在场,顾思齐在看她,她笑得更加清纯动人。
她知道,男生都喜欢看她这么笑。给她写情书的男生、想和她好的男生,都这么说过。
顾思齐当然也是喜欢的。
她能不能劝下来齐郁杨不要紧,只要顾思齐看到她的温柔大方,只要顾思齐看到她的好,就足够了。
顾思齐对她有了好感,她想到矿大附中读书还会是问题吗?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唾手可得。
余清蘅嘴角上扬。
她余清蘅自出生起事事顺心如意,她相信,今天也不会例外的。
齐郁杨揶揄的道:“余家的人都这么爱管别人家的事吗?我姥一心想管我爸我妈的钱,清蘅表姐你比我姥更高级些,都要管我妈的心情了。”
刘茵茵等人不由的笑了,余清蘅满脸通红。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个齐郁杨以前不这样啊,现在怎么一开口就要提钱?
也不嫌俗气。
余清蘅还是那么温柔,“不要这样说啊,杨杨,血浓于水,咱们是一家人。”
“对嘛,咱们是一家人。”余清芬也罕见的和气。
这堂姐妹俩正在卖力的表现,余清莲一脸惊惶的从田间跑来,“我看见大姐了!大姐抱着小线,小线发烧,她奶奶不给钱看病,大姐都要急死了。”
“小线病了?”齐郁杨吃惊。
余清莲含泪点头,“烧的可厉害了。小线的奶奶说,小孩儿发烧没事,不用看病,都拖了一天多了。”
齐郁杨快气死了,“大姐在哪?”
余清莲忙往农田的方向指了指,“我在路上遇见大姐的,大姐担心小线,想回余家借钱。”
一个瘦小的年轻女人抱着个瘦弱的孩了,正艰难的往这边走。
那孩子少气无力的趴在母亲怀里,母亲焦灼又无助。
齐郁杨忙迎上去,“大姐,小线发烧了?快送卫生院吧。”
张桂凤的大女儿余清芳一开口就哭了,“我,我手里一个钱也没有……我婆婆不给钱,说小娃娃发烧没事……”
“我有钱。”齐郁杨拿出几张大团结,也没数几张,都塞给余清芳,“快去给小线看看吧。小孩子发烧不能大意,万一烧……”想说万一烧坏了脑子,怕吓着余清芳,就没有说出口。
余清芳不停的点头,眼泪扑簌朴素流下,“还是娘家人好……”
余清芬气得直瞪眼睛,“咱的大姐,她齐郁杨当什么好人?”
余清蘅犹豫了下,感激的向齐郁杨道谢,“杨杨,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谢过齐郁杨,她体贴的扶住余清芳,“大姐,我陪你一起去卫生院。”
“妹妹。”余清芳感激的拍拍她。
齐郁杨向一个留平头的男孩儿招手,“小快,过来!”
那个叫小快的男孩儿光着脚丫子跑过来,“杨杨姐,啥事啊。”
齐郁杨拿出两块钱,“你爸在家不?要是在家,麻烦他开拖拉机去趟卫生院,这是油钱。”
小快利索的把两块钱抽走,“在家。杨杨姐你等着,我这就叫我爸。”
别看他没穿鞋,跑起来飞快,一会儿的功夫就进村儿了。
没过多久,他爸余公社就开着辆拖拉机来了,“杨杨,咱自己人还给啥油钱啊。”
嘴上客气着,可没往外掏钱。
齐郁杨笑,“舅舅这拖拉机也要烧柴油的,哪能让舅舅贴油钱?能帮忙跑一趟,就很感谢了。”
齐郁杨招呼余清芳上车,“大姐,咱这儿离卫生院不近,你坐拖拉机去。”
余清芳谢了又谢,小心的抱着孩子上了拖拉机。
余清蘅话已经说出口,也跟着上去了。
上去之后,余清蘅隐隐有些后悔。
顾思齐就在下面看着呢,坐在拖拉机上,多土啊,多难看啊。
“大姐,三姐,我也去,坐拖拉机好玩。”铁蛋也扒上去了。
拖拉机突突突的开走了。
这拖拉机一路上都很招眼儿,路边不停有老乡和余公社地打招呼,“这是干啥去?”
余公社嗓门特别大,“清芳家孩子病了,去卫生院!”
老乡们探头往车上看,大发感慨,“是余家大丫、三丫还有铁蛋。唉,还是亲姐妹好啊,大丫家孩子病了,弟弟妹妹陪大姐上卫生院。”
“到啥时候都是娘家人好。”
“对,亲姐妹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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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公社半下午回来,稍回来了余清芳的话,说小线打了针,烧已经退了,齐郁杨也就放心了。
送顾思齐等人到镇上坐车,她顺便在供销社买了两块布料,回家交给周向兰,“舅妈,大娃哥二娃哥要上班了,得穿件新衣裳。”
周向兰忙问,“多少钱?舅妈给你。”
余乐惠把布料拿在手里上下打量,“这布料不错。杨杨。这就算你给哥的贺礼了啊。”
齐郁杨抿嘴笑,“行,贺礼就贺礼吧。二娃哥,妹妹我不错吧?想想你小时候还跟我抢凉糕吃,有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余乐惠怪叫一声把布料放下,“快别提凉糕了。我就抢了你半块凉糕,你追得我满院子跑……”
一家人哈哈大笑。
周向兰摸着崭新的布料,爱不释手,当天就叫了两个平时常来往的同村媳妇儿,给余乐施、余乐惠赶出了一身新衣裳。
这两个媳妇儿不停的问,“大娃二娃为啥急着做新衣裳?要相对象了?”
周向兰笑得合不拢嘴,“他俩倒是想相对象,就怕人家姑娘看不上啊。”
这两个媳妇儿就以为真是相对象了。
第二天余乐施、余乐惠穿了新衣裳到矿大报到,晚上回来,两人一人拎了一个沉甸甸的黑袋子,激动得不行,“头天上班就发劳保用品。奶,爸,妈,杨杨,你们看,洗衣粉肥皂毛巾,啥都有,连洗头水都有。”
“妈呀,发这么多,这得用到啥时候?”周向兰往两个袋子里看了看,惊住了。
她平时买洗衣粉是一袋一袋买的,从没见过家里堆着这么多。
“这当工人就是好,发东西啊。”余庆拍大腿赞叹。
三奶奶摸摸洗衣粉,摸摸肥皂,摸摸毛巾,喜得心花怒放,“真好,真软和。”
从没发过这些东西的三奶奶一家,这天都乐开了花。
余乐惠童心未泯,弄了盆水,放了肥皂进去,“补补我小时候吹不起的肥皂泡。”
余乐施比弟弟老成多了,见弟弟吹得起劲,他也动心了,“我小时候其实也想吹,我也来。”
齐郁杨见他俩跟孩子似的吹起肥皂泡,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