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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芬听黑白无常安排了一下借尸还魂的细节后,去了大殿找阎王。
阎王正在大殿练太极。
林芬又是一呆:咋地鬼也注重养生和保健?
林芬默默地看着阎王练完了一套拳法,连连击掌叫好。
阎王没有理会林芬的赞美,而是安慰林芬:“关于借尸还魂的事你不要害怕,你和我的情况不同。”
人间喜欢说“鬼灵精怪”,看来真的是不无道理。鬼们都擅读心术。
林芬狡辩:“你说什么,我才不怕呢。我是来看看你啊,怎么你们鬼也注重养生?”
阎王淡然一笑:“鬼除了没有生命迹象,模样丑陋些,其他的其实和人是没有什么两样的,都有爱美之心,有七情六欲,也有贪嗔痴。”
“听说你有借尸还魂过?那你现在到底是人是鬼?”林芬突然问。
阎王神色暗淡,沉默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人生也好,鬼生也罢,都逃不过一个情字。我若清醒,便是人,我若痴狂,必是鬼。人人鬼鬼,鬼鬼人人,不过是在清醒与痴狂间跳来跳去而已。”
林芬讶异地问道:“老阎的鬼生也遭遇了情劫不成?”
阎王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拿了手帕轻拭嘴角,竟然吟起了诗:“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林芬没想到阎王还有这么诗情画意的一面,而且还如此多情。她急迫地催促阎王,求他讲讲自己的爱情故事。
阎王并没有推辞,沉吟了一番,思绪陷入了回忆。
那是一个皓月当空,轻风拂面的夜晚,阎王走出地宫,准备去仙女河边跟着一群太婆们学太极。刚到仙女河,就看到一个一袭白色长裙的女子。女子迎河而立,那婷婷的背影,长长的头发,让阎王莫名的悸动。
都做了几百年的鬼,阎王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不会再心仪任何女子,然而,这个背影,却让他的心波澜又起。
一见到她,阎王的心就不是自己的了,眼睛也不是自己的了,它们都不听他的使唤,一直追随着这个背影。
一阵风过,撩起背影额前的头发,女子伸出手来,捋了一把头发,又回头朝阎王的方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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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这一回头,阎王是彻底爱上她了。那一刻,阎王明白了“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句诗的意境,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的脸,觉得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随便走。
为了能见到她,阎王慌忙找了最新鲜的肉身来还魂。没想到这个肉身是个娘娘腔,阎王又因为女子心性大乱,完全静不下心来去和肉身磨合。
肉身和阎王的魂魄总是闹别扭,搞得他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阎王费尽心力调整好后,迫不及待地去人间找女子。
阎王在仙女河边等了女子七夜,女子都没有出现,第八夜的时候,阎王找到了女子的家,进到她母亲的梦里,问她的下落,才知道她出国了……”
缘来缘去,如雾如电。原来,做鬼也不是传说中的那般自在。生而为人,有太多无奈和不易,而鬼,何尝不是如此?
阎王的故事,使得林芬感慨万千。人间常说人死了就一了百了,原来也不是那么简单。
放不下的,终究是放不下,哪怕是做了鬼,也会百转千回,柔肠寸断。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林芬感叹。
“以前为人的时候,我的婚姻都是父母包办,对于爱情我是没有任何经验之谈。没想到,做鬼都几百年了,却能遇到一个让我如此不顾一切的人间女子。”阎王的眼神变得无限柔和。
林芬看着阎王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她打趣阎王:“老阎,你完了,你这完全是恋爱的征兆。”
阎王笑了:“一生中能够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的生活瞬间面目全非,并看到不一样的自己,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哪怕我现在已是不人不鬼,然而她的背影会永远在我心里,感谢与她的遇见,使我枯燥的鬼生变得有了念想,有了色彩。”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老阎,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鬼,我顶你!”林芬看着阎王迷醉的模样,感动极了。
原来爱情,即使痛苦,即使将来是无限的未知,即使对方并不知,而我心里有你,便是幸福。
这是一种多么真挚而深刻的爱啊!不求回报,不求结果,不求你知不知道,反正我爱你。
林芬的泪突然落下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感动。
也或许,她的泪,不是感动,而是难过。
人生三十年,虽然经历了婚姻,有了孩子,可是对于爱情,她何尝不是零经验?
吴天对她,绝不会如阎王的爱这般深沉,哪怕是三分之一点也不会有。
新婚时,吴天总缠着她不愿放手,她以为这就是爱情。后来,才知道那不是,那只是初尝男欢女爱的一种新鲜感,只是吴天单纯的生理需求。
吴天从来没有对她说我爱你,更不用说疼惜她了。
而林芬,心里装着一个瑰丽的梦想,从来不曾在意吴天是不是爱自己,她的婚姻有没有幸福感可言。
想到这里,林芬万分沮丧,无限失落,心里似乎有块石头堵着,又沉重又憋屈。
第二天天刚麻黑,林芬就拉着黑白无常迫不及待地去了人间。她要去等候那个跳河的女子。
他们坐在河边的桥洞里,等待着星光淡去,深夜来临。
夏天做鬼其实也还挺不错的,既不热,也没有讨厌的蚊虫叮咬。林芬看着那些不停拿毛巾擦汗的人,得意地想。
一个光着上身,满身横肉和酒气的恶心男,喉咙里哼着洋歌,嘴上叼着一根烟,一步三晃地朝着桥洞处走过来。
林芬紧张地说:“完了,是不是被发现了?”
黑无常淡定地说:“我们是鬼,他看不见我们的。他是要放水了。”
哦,人是看不见鬼的,竟然忘了。林芬一拍脑袋,她自嘲地笑笑,继而问:“你刚才说他要放水,放什么水?”
黑白无常相互对视了一下,很无语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人间的词话连人间的人都听不懂,做鬼的,确实很无语。
林芬看到恶心男走到桥洞一角,双腿叉开,一只手伸向腰间,唰一声拉开裤子中间的拉链,她终于明白了黑无常说的放水是什么意思。
她捂着眼睛和鼻子,恼怒地大骂恶心男。
白无常说:“你要是实在恼他,是可以教训他一下的。”
林芬立刻来了劲:“说说,怎么教训?我最恨这种没有公德心,没有素质的恶心男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黑无常说:“你过去拍一下他的肩膀。”
林芬气呼呼地站起来,走过去,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又抬起脚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恶心男尿得正畅快,猛然感觉肩上一沉,屁股一麻,一股凉意直穿胸肺。
他惊恐地扭头四处看看,乌黑抹漆的桥洞里什么也看不见。他胡乱地拉着裤子,转身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妈呀!鬼呀!”
“哈哈哈……”林芬和黑白无常看着恶心男东倒西歪狼狈而逃的样子笑得快岔气了。
“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敢再在夜晚随便撒尿了。”白无常说。
夜渐渐深了,河边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走了。林芬有些焦急,她已经反复确定了好几次女子跳河的日期和时间了,可是女子迟迟不出现,真是急死人了。
“来了来了!”正在林芬心急火燎时,黑白无常同时叫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