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年节赏赐

月下清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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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 邢岫烟起夜后却没有马上回寝殿, 带着值夜的青璇、苏清说要去库房看看。而耳房李德全也正在值夜,惊醒陪她去了。

    在她起夜时徒元义迷迷糊糊,但是她久去未归,他猛得醒来,身侧没有人,被下都有些凉了。

    他不禁吓了一跳,披了衣服, 李荣带着小太监进殿, 他一问宸贵妃,连李荣都不好意思地禀报说:“娘娘去库房了, 在里头呆了两刻多钟了。”

    徒元义暗骂:说好的视金钱如粪土呢?

    徒元义披着大氅追到库房去时, 某人还兴致昂扬地在分东西, 几个大宫女已经打着哈欠,却也拿着账本对或者记录。

    邢岫烟蹲着,点着箱子中的宝贝,口中喃喃:“这个给娘,这个给黛玉, 这个给馥儿姐姐, 这个给慧儿……嗯,都是好宝贝,好心疼呀, 青璇……”

    青璇回一个大哈欠。

    邢岫烟又说:“你们不会是眼红我成暴发户吧?得了, 你出嫁时, 除了一副嫁妆之外,我允你们在我的库房自己挑一件,拿去当传家宝。”

    青璇不为所动,只提醒她:“娘娘,五更天了。”

    邢岫烟却掏出大氅口袋中的怀表,一看说:“原来四点了,我再看两箱就回去……”

    徒元义站在库房门口,转头看看残月将欲西沉,他媳妇真的需要好好管教了。

    一言不发进去,青璇等宫女和苏清等太监跪了一地,他也没有叫起。

    “圣人,你也睡不着呀?我们一起看呀!”

    徒元义决定收回“她事实上很聪明、优雅、淡泊、美丽”这类评价,她要发起憨来能把智商和气质全丢进恭房。

    然后,徒元义沉着俊脸走近,一把将人扛起,以初见时“山大王掳到压寨夫人”的待遇,而不是“温柔公主抱”的待遇。

    回寝殿后,他气恼地按着她打了几下屁股,骂:“再敢半夜偷偷跑外面去试试!”

    邢岫烟想反抗奈何他力气大,只好为自己抗辩:“我没有跑外面去,就是去库房逛逛。”

    “再眼皮子这么浅,明年就没了,朕把好东西都给皇后!”白天还没看够吗?晚上还兴奋得睡不着了。

    “好歹也分一点给我。”

    “你若这般是一分也没有。”

    邢岫烟再讨饶,徒元义才放过她。原来他是刚刚做了一个梦,好像回到当鬼的那个地方。他练完功去看尚被绑了一根绳索在脚上的她,发现她不见了,他心里一急就惊醒。

    邢岫烟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暗想这么会摞银子的皇帝,还好意思嫌气她俗气。

    但是一想,这世间除了他之外,倒真没有人会给她这么多宝贝。从前她一直信奉女人要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工作能力是横量人的价值的最基本标准,她只崇拜工作上的强者。

    可是一个信奉独立的女子,突然有一个人来送上一切,感觉还是很奇妙,晚上想着宝贝睡不着觉,就不如再数数宝贝。

    她当初下决心用真心豪赌,但还是没有指望效果真那么好,这晚上还要出来找,也不想想深宫之中她能去哪。

    这男人也是一个傻瓜。

    还皇帝呢,这种恋爱经验要是放在现代,怕是要被女人骗光光,幸好她平日手段是有那么一点的,但也不算是骗他,她确实是喜欢他的。

    ……

    腊月二十四,徒元义已经封了御笔,而各部衙门也已放假,准备过大年了。

    宫中派出太监往各大臣、皇亲国戚、后宫亲眷送赏赐。

    邢家、林家自然是得了重赏,石家的礼也不薄。

    石柏一家主仆在正堂屋里屋外跪受了皇家赏赐后,太监首领王福来不及吃茶便要离去,石柏奉上荷包,与他亲热几分,王福也客气得很,拱了拱手离去。

    圣人和娘娘的赏赐足有六箱两匣,其中还有两箱一匣是娘娘特意赏给“和敏县君”的。

    石家自石太傅之后就没有如今的景象了,饶是清贵世家,也不由得个个喜气洋洋。按说圣人赏赐会比皇亲国戚、大臣孝敬薄几分,这也是官场下官送上官冰敬炭敬和三节之礼的习惯。但是石张氏一看礼单,不由得叹了一句:“皇恩浩荡。”

    石聪刚考过福建的秋闱,自秋末进京以来,足不出户苦读,同样在石府苦读的还有石睿、石聪、石慧三人的堂兄石礼。

    石礼虽然中举,但是名次较后,而他已经三十一岁,原配已丧,携了一女石婉儿,年方十一,进京来投奔石柏。石礼的父亲石松已升任琼州知府,但在京城却没有产业,需得依仗同胞兄弟。石礼在福建的几年,石婉儿是跟着石枫的夫人石赵氏和石枫的大儿媳石林氏,进京来自然要跟着石张氏了。

    石张氏好歹有贵妃义母之名,也是清贵之家出身,有她教养,将来石婉儿的亲事自然更上一层楼。

    而石柏在京为官,两个兄长,一个在琼州,一个在福州,与他也互为犄角,石氏一族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传世大家族的观念。

    石张氏一句“皇恩浩荡”也不是夸张,而是皇家赐的东西比惯例厚了两三分,几乎没有占石家孝敬的便宜,丝绸、器皿、茶叶均是不凡。

    而贵妃娘娘赏的也是厚礼,石柏得一套宫窑摆件和一把扇子;石张氏得了数匹宫缎、两张上好关外貂皮和一套宫制的贵妇黄金头面;石睿、石聪得名贵的贡品文房四宝;给石慧的就单独装箱、单独给礼单了。

    贵妃娘娘真是宠妹无边的大姐,石家父母兄长见了她还单列礼单也不以为意。

    石婉儿却因见叔祖家得皇家赏赐,而小姑姑没长她几岁,得了贵妃娘娘单独送的厚礼不由得嫉妒。

    石婉儿问道:“小姑姑,贵妃娘娘都赏你什么呀?能不能打开瞧瞧?”

    石礼喝斥:“婉儿,不得无礼!”

    石慧微微一笑,说:“就是些女儿家用的,都是贵妃娘娘厚爱。”

    说着,石慧打开了那个单给她的箱子,她看到了两匹茜香罗,抱了一匹出来,给了石婉儿。

    “这匹料子给婉儿做条石榴裙吧。”

    石婉儿看那茜香罗颜色鲜妍亮丽,触手柔软光滑,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料子,心想怕是只有宫里有,心中大喜,收了来。

    石礼蹙了蹙眉,但是他一心科举,实在无心力也不懂教导女儿,多少又觉亏欠女儿,不忍斥责。作为一名父亲,看到旁人女儿有的东西,自然也想自家女儿有,慧妹妹这么多东西,分一匹布给女儿,也不算太过分,心想总是一族的姑娘。

    石张氏的赏赐礼单上,还是有石慧单独礼品的清单的,一见就知是什么,她也是清贵世家出身,不由笑道:“都说‘东陵女儿茜香裙’,这茜香罗是茜香国上贡的,为茜香国女王所有,可是难得。贵妃娘娘厚爱竟赏了两匹,只怕宫中别的娘娘都未必有呢。这夏季裁了裙子香巾穿戴,不生汗渍,最好不过了。”

    石婉儿更喜,石礼却大吃一惊,一匹布还是番邦贡品来着。石婉儿眼睛又看向贵妃赏给石慧的匣子,心想着里头又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的。匣子里当然是穿首饰贵重物品了,石婉儿年轻喜欢漂亮首饰,不由得心思大热,眼中更显示贪婪之色。

    石张氏看石婉儿表情就心中有数,不由得拉住她的手,说:“都要过年了,婉儿这头上未免素净了一些,叔祖母那正有一套头面,婉儿过去瞧瞧,到过年戴着也喜庆。”

    石婉儿这才欢喜,石婉儿本性贪,但也有知道贵妃娘娘赏赐给小姑姑的,小姑姑未必再肯给她,不如跟着叔祖母去得一套新头面。

    石聪倒是早清楚这个侄女性子不够落落大方,眼皮子总瞧着姑姑姐妹的东西。在福建时也不讨二叔家的姐妹侄女喜欢,她随石礼进京来,姐妹侄女们都是心底欢送的。

    石婉儿贪性中又有几分自我感觉“我没娘我可怜你们有好东西不给我还不是欺负我没娘”的理由,这让福州石家老二石枫的女眷也无语。

    而石礼都三十一岁了,在堂弟石睿率先中进士后也是埋头苦读,连续弦的事都不关心了,身边就两个丫头侍候,他为了读书前程,男女之事也很淡。

    而远在琼州的石松夫妻当年也是冠盖京华鲜衣怒马过的人物,通晓事理,对着福州和京城的兄弟倒一直拢络着,因此石婉儿的事也就是女儿家的小事。

    石睿心里喜欢的是妹妹这样爽利大方的女儿,或者当初惊为天人的邢岫烟那种淡泊潇洒的女儿,于石婉儿这样的侄女也是皱了皱眉。

    ……

    石慧明年就及笄了,她在姑苏时就独立住一个院子,石张氏让她管自己的院子练手。如今在京都她也是管自己的院子,婆子们抬了箱子回院子。

    紫绫接了礼单要登籍造册,雪绢脱了石慧的大氅,金纱忙去倒了茶来给石慧,而婆们子下去之后,青纹打开了箱子。

    四大丫鬟分工侍候石慧,一派大家小姐气度,石慧虽然不像黛玉有宫廷女官出身的嬷嬷跟在身边,清贵世家小姐派头却是不少的,要说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就是即便没有这么有派头,她也能平常心。

    看着满箱子的好东西,紫绫叹道:“原是有两匹茜香罗的,不止做一条裙子,就给婉姑娘生生拿了一匹过去。”

    石慧笑道:“偏你这么小气了。”

    雪绢收好了大氅过来,说:“不但是紫绫小气,奴婢也舍不得,那可是娘娘对小姐的一片心意。娘娘送的东西哪一回俗了?都是旁的地方难寻到的才紧着小姐和二小姐。”

    青纹也难气顺,说:“小姐也是为难,可有什么办法?婉姑娘来了两个月,从小姐这里顺走多少东西了?钗子、镯子就不下一回,上次还巴巴着想要小姐的赤金多宝芍药璎珞,那可是娘娘特意为小姐打造的,因着小姐生在五月。那如何能给她呀?”

    石慧也有些无奈,但她到底是大家教养,眼皮子不能浅了,说:“我想母亲还是会用心教导她道理的,到底是一族的姑娘,她不好我又能怎么好?”

    石慧叹了一句,打开了贵妃大姐送的匣子,甫一打开,四婢也不禁被晃花了眼睛。

    只见匣子里有一串颗颗拇指大小的南洋珠项链莹然生辉,一套坠满宝石黄金手链,是那种连手腕连着手指的像电影中紫霞仙子的手饰,还有一套芍药花的精致头面和耳坠子。

    紫绫是见过好东西的,也不禁叹道:“小姐,这些可真是价值不匪呀,没有上万两银子哪里能得这些。就说这南珠,大老爷人在琼州,年年节礼往来,咱们家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这么大颗均匀的一串真是少见。宫里也就贵妃娘娘能得吧。”

    石慧也叹道:“贵妃大姐这礼也太厚了些。”

    再见那箱子里的料子、器皿、香珠、扇子都是不凡用心,不由得感念邢岫烟与她相识以来待她一片真情。不论贫穷和富贵,她始终待她如一,世间最难得的就是这样的人。石慧也决定要好好报达贵妃大姐,一辈子敬爱她。

    ……

    林府收到的赏赐比之石家还要厚些,当然,这是因为林如海作为一品大员,送进宫里孝敬也要符合他的身份。皇帝又倚重他,宫中回的礼也厚,加上他是贵妃义父又厚了两分,黛玉收到的东西多和石慧一样,且不细述。

    荣国府得的圣人赏赐就要薄多了,且在腊月二十八才轮到。

    赏赐太监到府中时,大小主子都拥进荣禧堂正堂谢恩受赏。贾赦到底是家主,当然领头跪在前方,贾政这时也要退后半步。

    作为勋贵受了年节圣人的赏赐,众多主子和奴才才恭恭敬敬的起身来。

    这时,一个小黄门问道:“哪位是一等将军夫人?”

    邢夫人福了福身道:“臣妇便是。”

    小黄门朝北拱了拱手说:“贵妃娘娘懿旨!”

    众人又再跪了下来,小黄门说:“贵妃娘娘口谕,赐一等将军府女眷宫缎十五匹、珍珠十五串、宫制头面十五套、宫扇十五把、香皂十五块、银镜十五面、胭脂十五盒、香包十五个。着一等将军夫人分派诸女眷,欢度新春,钦此!”

    邢夫人难掩喜悦之情,诸主仆再次磕头,口诵:“谢娘娘恩典!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贾赦领衔众多贾家人起身来,只见大房一家比之刚才更加喜气洋洋。

    邢夫人现在是得意人,对着太监们说:“贵妃娘娘莫大恩典,府中实是粉身碎骨难报一二。”

    鸳鸯正扶着贾母,觉得老祖宗的身子有些发抖,心中深恨这贵妃行事实在张狂,这是借此明晃晃地给邢夫人撑腰。打的不仅仅是王氏这个太太的脸,还是她的脸。

    那太监黄门却又问:“请问哪位是府上琏二爷夫人?”

    王熙凤正瞧着这些,心中为她的好姑妈哀悼着,心想幸而当初琏二爷送林妹妹南归后回来,与她商议过府中爵位继承大事,又和她争了一通,摆明了阵势说以后他也有石家舅舅撑腰了,以后再不跟个奴才还要叫爷爷。王熙凤当年将信将疑,但是为了继袭权才且行且看,不会事事紧着姑妈,也不太轻慢了邢夫人了。就是邢夫人在府中艰难不得脸时,她有圆转过一两回,不曾迟过她的月例。不然此时,她就难是得意人了。

    王熙凤上前笑道:“公公可是有事教我?”

    那黄门说:“圣人赏了几件关外进贡的皮子做的大氅给贵妃娘娘,其中有件通体是火狐皮子制的,怕是要好几只关外火狐皮子呢。但贵妃娘娘偏说,她识得的人中,琏二奶奶最适合披了,特让杂家带来给你。”

    说着让一个小太监捧了一个大包袱过来送给王熙凤,王熙凤喜不自胜,说:“这可真是天大的恩典,难为贵妃娘娘还记得我这么个人了。”

    太监赏赐完就告辞了,贾琏忙上前取了五十两的银票偷偷塞给宣赏领头太监的手心中,笑呵呵送人出去。

    邢夫人见王熙凤也有这个脸面,也不敢轻视了她去。

    却说邢岫烟是记得在原著中的她清贫到父母都把原主扔在贾府居住的情节。邢岫烟猜测,邢忠妻怕也不是不管邢岫烟,不然为何他们自己不住府里而把她送进府里,也是想女儿能过得好些,不跟着他们受苦。

    要说那将女儿留在家中做活不让她早嫁的父母和卖女求荣求财的都有,但原著上都没有写到邢岫烟有那样的经历。不管邢夫人有没有给她许多钱,但是由于她的关系邢岫烟能进贾府住,而薛蝌与她凑成对也是薛家拉拢邢夫人。邢夫人因为这一关系从而心中支持薛宝钗,也可分析出邢夫人眼中至少是有邢岫烟这人的,把她当自家的人,不然凭什么给邢岫烟好处就是拉拢邢夫人呢?

    加上邢家叔祖对邢忠的养育之恩,只要邢夫人不胆大包天,邢岫烟就是借皇权给她脸也不过举手之劳。

    而对王熙凤,却是两方面的,一来作为曾经的读者,辛秀辛倒是喜欢个性鲜明的王熙凤,把对她对付猥琐的贾瑞设相思局都让同为女性的她拍手称快;二来是原著中邢岫烟没有冬衣御寒,只有凤姐发现怜惜,这是“还”一件冬衣大氅经她。

    宝钗也是灵秀之人,虽有瞧不上王熙凤字都没识几个,却也知这风头吹何方,当初托王熙凤偷偷给邢岫烟送礼也是她想出来的。

    宝钗头一个笑道:“凤姐姐倒是到哪都是嫂子,家中姐妹还罢了,这嫂子当到娘娘跟前去了。便是冬日正天寒,偏娘娘大氅披风都赏了下来是还担心嫂子冻着不成?还就独‘琏二嫂子’有这脸面。”

    探春也是精明的人,近来也渐渐巴着贾琏夫妻,前头为宝玉做鞋时,也给贾琏做了一双,还有贾环的一双,只不过贾环虽然中了举人,她做的到底没有宝玉和贾琏的精细,做鞋也是费时费力的事。

    探春笑道:“嫂子还不拿来与我等没见识的丫头瞧瞧娘娘独赏你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