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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祖上并不是京城人士,还是许夷光的祖父许乃文当年高中了二甲传胪,随后又考中了庶吉士,才开始定居京城的。
所以许府并不算大,不过五进的宅子,带一个小小的后花园罢了,自然二房也不可能宽敞到哪里去。
好就好在二房人少,除了二老爷许明孝和二太太李氏,只有许夷光一个嫡女,还有一个姨娘郭姨娘并她生的一女两子——许家的四姑娘许宓和三少爷许宵、五少爷许定,上下拢共只得六个半主子,所以大家住得都还算宽松。
也所以,许夷光能独占一个院子,种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们。
许夷光带着春分,很快到了李氏的正房。
还没进屋,李氏的贴身妈妈,也是当年唯一随她嫁到许家来的人吴妈妈,就迎了出来,面色有些蜡黄,眼睛也有些红肿,一看就知道昨晚没睡好不说,可能还哭过。
许夷光眉头几不可见的一蹙,伸手扶了要屈膝福下去的吴妈妈起来,问道:“妈妈一看就知道昨晚上没睡好,是不是娘病情又加重了,怎么不打发人去叫我呢?”
吴妈妈强笑道:“太太昨晚上是又咳得厉害了些,不过把姑娘往常给配的丸药化了水服下后,就渐渐止住了,这会子还睡着呢,姑娘要不晚些时候,再来瞧太太吧?太太昨夜不也说了,姑娘这些日子照顾她实在辛苦了,以后早上就别过来了吗?”
许夷光刚才一进李氏的院子,就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这会儿再见吴妈妈一反常态的不让她进去见李氏,而不是立刻请了她进去给李氏把脉,要知道自去年年初起,李氏的身子便一直是许夷光在给她调养了,她也的确将娘的身体调养得比以前好了不少,——许夷光就越发肯定有问题了。
“我早上是没过来啊,可现在都快午时了,我还是进去叫娘起来吧,现在由得她睡,晚上该睡不着了。”许夷光一边说着,一边已绕过吴妈妈,径自进了李氏的屋子,直奔内室而去。
吴妈妈无奈,只得也跟了进去。
刚一进屋,一股浓重的药味儿便扑鼻而来,许夷光心里一紧,娘的咳疾这些日子已经好不少了,她给开的药,也都是温补的了,不该有这么重的药味儿才是,娘昨夜到底是咳得有多严重,吴妈妈才会又给她加大了剂量?
想着,她越发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进了李氏的卧室。
李氏的卧室布置得极简单,看着不像是个侍郎府正房太太的屋子,反倒比寻常大户人家,小妾姨娘的屋子且不如。
这也是李氏在许府直不起腰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没有嫁妆的女人,跟没有娘家的女人有什么分别?
偏偏李氏不是没有娘家,她娘家还曾十分显赫,李父曾经位极人臣做到了阁老,只可惜后来触怒皇上,被抄家流放,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剩下李氏的母亲和两个哥哥并一家老小,远在千里迢迢之外的苦寒之地碾伯所,还得靠李氏,说穿了就是许府一年两次的财物接济,李氏自然越发直不起腰来了。
许夷光很快走到了李氏的床前。
李氏的确还睡着,可惜秀美的脸上,连睡着了都是满满的苦相,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大上好几岁。
她的眼角,好似还有泪痕……许夷光看得心疼不已,娘真是太苦了。
许夷光忽然觑起眼睛,凑近了李氏的脸。
果然发现李氏靠里的半边脸是肿的,隐隐还看得到手指的痕迹,而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让她产生的错觉。
许夷光一下子悲愤到了极点。
许家自诩书香门第,她祖母许老太太就算再不待见她娘,她大伯母和三婶娘就算日日都等着看她娘的笑话儿,也是断不可能对她娘动手的,何况这阵子她娘因为生病,压根儿就没跟祖母和大伯母三婶娘打过照面。
下人们就更不可能对她娘动手了,她娘再虎落平阳,也是许府明媒正娶的二太太,哪个下人敢对正经的太太动手?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父亲动的手。
他平日冷落薄待她娘,动辄就对她娘冷嘲热讽,半点体面不给她娘留,宠妾灭妻到只差外面的人都知道了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动手打了她娘!
许夷光抬脚就往外走。
亲生父亲又如何,别说他从来没有真正疼爱过自己这个唯一的嫡女,就算他疼她跟许宓一样,真正视她若命、给了她两次生命的人,却是她娘,她娘才是她在这世间最亲最爱的人,她今日一定要为娘讨回公道!
“姑娘,您要往哪里去?”吴妈妈看她面色不善,急得忙一把拉住了她。
许夷光冷冷道:“当然是去找父亲为我娘讨回一个公道!他若是不肯还我娘一个公道,我就去找祖母,再不行了,我就去找大伯父,若大伯父再不管了,就别怪我用自己的法子了。父亲敢打我娘,仗的不就是我娘好性儿吗,可他别忘了,还有我在,只要我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他再羞辱我娘!”
说完甩开吴妈妈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咳咳咳……”床上的李氏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还朝许夷光颤巍巍的伸着手,显然是被吵醒,听见了许夷光的话,想要阻止她。
许夷光再是悲愤,再是恨不能立刻去找父亲算账,也做不到丢下这样的母亲,只得忍气含泪的坐到李氏床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给她抚胸顺起气来。
感觉到母亲又瘦了些似的,心里就更是刀绞一般疼痛难当了。
李氏又咳了一会儿,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许夷光忙喂她喝了半杯水,才哽声问道:“娘,您好些了吗?是不是昨晚上的事,您为什么不打发个人过去叫我呢?我也是个糊涂的,昨晚上睡得死也就罢了,竟然一直到刚才,也什么都不知道,娘,从今晚开始,我就睡在您屋里了,有我在,谁也休想再欺负您!”
一面说,一面给李氏把起脉来,见李氏的脉象果然比昨儿虚浮无力了许多,心里就更恨父亲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恨的男人。
她活了两世,哪怕前世在夫家靖南侯府受了婆婆不少的气,而丈夫靖南侯府的二少爷傅烨,几乎从来没明着回护过她,到最后,她更是青天白日的死在了自己的内室,却连是谁害死了自己都不知道,她也没恨傅烨恨到过像恨父亲这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