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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都察院担任副都御史的吴大人是当朝右丞相的门生,现如今能身居督察院高位,若说多半仰仗右丞相也并无不妥,师生之谊再加上提携之恩,吴大人成为右丞相之派也并不稀奇,同为一个派别,吴大人家的三女儿便早早的与吏部尚书的嫡长子定下了亲事,倘若没有意外,今日本该是吴三小姐与宋家大公子大婚之日,可偏偏出了意外。
谁能想到一向喜欢在外疯癫乱跑,眼高于顶的九公主绫安竟然会与宋家大公子不清不白,大庭广众拥抱在一处不说,还亲吻在一起……都没眼看了,他们没眼看,可人家绫安公主可不在意,不管四下之人是何等的咋舌嗔目,拍拍屁股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半月之后再次离京了,任宋家大公子如何挽留,一骑马车几个仆从绝尘而去。
旧爱家“噼里啪啦”鞭炮声放的响,新欢与他好了不过半月便离开了,皇上像模像样的训斥了公主两声,一句不理朝臣家事打发了去,右丞相眼观鼻鼻观口,好嘛,吏部尚书替儿子背了背信的骂名与妄图高攀皇室却被抛弃的嘲笑,回家便打的宋大公子下不来床,递贴与吴家想要重修旧好,吴家拿了帖子也不顾他一品大员的颜面,就手就扔进了堂内的铜炉里,帖子烧的“噼啪”作响,尚书大人的牙也咬的“吱嘎”作响。
宋大公子还没等缓过劲又被一通打,终于好利索起身了,这日便悔不当初的徘徊在吴家的门前。
李言蹊总算明白那日表哥为何让她注意安全了。
听到下人回禀,原本正亲热拉着她手说话的吴岚冷哼一声,一脚挑起了院中兵器架上的银枪,提着枪便在众小姐的惊呼声中出了院子。
因为爹爹生意远及海外,李言蹊自认见多识广,却没见过这样果断凶狠的女子,拍着自己鼓鼓的小胸脯,李言蹊忍不住跟着出了门。
喜欢看热闹的不止李言蹊一人,其他小姐也都三五成群的聚在门外。
许是她出来的晚了,又或许是吴岚动作太快,她出来的时候便看到吴岚已经将那薄情寡义的宋大公子踹翻在地了,脖颈间还被闪着寒光的枪头抵着。
宋大公子被自家老爹打怕了,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思前来,当下又被众多小姐看着,便稳了稳心绪,双手举起轻声道:“我自知对不起你,但我现在知错了,我是真心想挽回你,你若觉得杀了我能消气,我宁愿被你杀了,只希望你能重新接受我,岚儿,求你原谅我。”
这话说的又舒缓又动听,再加上宋大公子人长得清俊儒雅,眼神又如此坚定不移,还真有几位小姐羞红了脸,暗自猜测是不是世人判断此事太武断了,这宋大公子不像是绝情寡义的人啊。
四下有窃窃私语声响起,吴岚眼眸蓦然发红,她不擅言辞,却能感受到事态急转而下,她想愤怒的骂他道貌岸然,但越吼越显得她蛮不讲理,明明是他对不起她的,他竟然将他与她的定亲信物给了绫安,让绫安拿到大庭广众下让人瞧见,至她家脸面于不顾,明明是他的错……
攥紧手中的枪,吴岚咬牙只想一枪戳出。
李言蹊心中冷哼,凤眸微眯,好个吏部尚书的儿子,嘴皮子利索啊,本着同为女子的应互相帮助的心态,李言蹊不想顾忌会惹下什么麻烦的要张口,毕竟如若吴岚当真在大庭广众动了手,那便真的至她自己于不利之地了,然而她足下才动,那厢令四下众女子纷纷掩目的一幕发生了。
吴家三小姐“锵”的一声扔下了手中的□□,大步走向府门前的照壁,在众人不解时,吴三小姐已经一手揽过一男子的脖颈,仰头便吻了上去,眨眼的功夫又转身走近宋家大公子面前,红着眼眶开口:“我知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男子大庭广众之下吻个女子算不得什么,年少风流嘛,女子若敢这般,余生恐是会在咒骂嘲讽中度过的,失了名节的女子自挂东南枝了事才是世俗正途。
宋大公子面上的温润散去,徒留青白,颌骨微动,眼眸阴郁,再不顾众人,猛地转身扬长离去。
李言蹊惊讶于吴岚以玉石俱焚的心态拒绝宋大公子,也第一次了解了这位吴三小姐的真性情,上前几步,拉起她的手,柔柔一笑:“你不说要给我讲讲你修习的武学吗?”
抬袖擦了擦眼泪,吴岚仰头笑道:“走吧。”
众人神色各异的重新回到府中,原本拥挤的吴府门前恢复了寂静,谁还记得那个被吴三小姐吻着的人是谁。
虞应战记得,从众人看不到的巷口走出,蹙眉看着僵立在人家府前照壁旁的男子:“我要回府了。”
意外得了便宜的男人从僵硬中回神,面上的笑容越咧越大:“她亲我了,那破衣乞丐的符真有用,她亲我了。”
冷哼一声,虞应战转身,薛定洲现在即便对着石头都能分享喜悦,更何况身边是好友,一边说着自己的传奇经历一边不住的傻笑:“她真的退亲了,她亲我了!大庭广众之下亲我!那符灵验了!”
耳边聒噪,虞应战难得侧头:“你是二十四岁,不是四岁。”
许愿符?
他看薛定海应该先给他弟弟看看脑子。
中途分离,虞应战径自回了国公府,想到自己打算的事,便也没回院子而是去了他从未去过的一处院落。
正是晌午府中各院用饭的时候,虞国公净手坐下,李氏一边奉上了筷子一边回头对着儿子道:“瞧你这几日的模样,娘还没见过你这样高兴呢。”她虽不知儿子为何改了主意,答应了与侄女的婚事,但见儿子高兴便也跟着高兴。
听到娘亲的打趣,虞应朗面上微燃。
李氏笑着摇头:“高兴就好,但要好好养伤,莫要耽搁了学业,算算日子秋闱也快到了。”
虞应朗点头,轻轻松了口气,虽然这些天他心神都是表妹,但他对自己的课业十分有信心。
一家人正要用饭,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听到是大儿子过来,虞国公一脸惊喜,同时便开了口:“知渊快进来吧,一家人哪有那么些讲究。”
虞应战进门,李氏也笑着起身,看到他身上的朝服还未换便局促道:“还未用饭吧,既然来了便一同用吧。”
李氏不过客套一说,本也没想他能留下用饭,哪知她刚说完,来人便自顾自落了座:“叨扰了。”
许是有虞应战在,所以饭桌上一片寂静,连咀嚼声都听不见,还是虞应战先开了口:“刚刚从吴府路过,听闻吴家小姐举办酒会,突然想起府中妹妹们也该学习主持仪会了。”
虞国公闻言诧异的看向大儿子,随即哈哈一笑,原以为儿子性格内敛,在外多年早已与家人生疏,没想到他会主动关心起家人,再想到他今日肯与他一同用饭,虞国公大为欣慰,往日对儿子因故生出的些许隔阂消散了些,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李氏:“夫人是府中主母,这事便由夫人张罗吧。”
府中小姐虽然都有教授礼仪的嬷嬷,但还未曾有教授置办仪会宴席的嬷嬷,学习主持礼会宴席通常是官家夫人,教授这种礼仪的嬷嬷自不是寻常的礼仪嬷嬷能比的,要重新张罗的,李氏想了到侄女日后也是要扶持儿子掌管府门的,借此让喃喃跟着学些也好,点了点头:“也是的,府中姑娘都快要到定亲的年龄,也该学些夫人的礼仪了。”
虞国公没有说话,那边虞应战却放下了筷子,抬起头:“薛家二公子与我交好,如今又在礼部任职,明日下朝会有宫里人过来,我先告辞了。”
起身大步离开,独留一家三人纳罕。
不过是请嬷嬷而已何须劳烦了宫里?
几人神色游移不定的用完了饭,虞应朗拜礼离开,李氏则与虞国公一同回了院子。
解去了外袍,两人休息在榻上时李氏有心讨好,便窝进丈夫怀中柔声道:“前日出门做衣裙,看到秦家夫人穿着流光丝做的裙子,当真好看。”
李氏嫁给丈夫二十几年,自知他喜欢自己私下里的软语撒娇,本以为他会与往日一样说让她也置办些,却没想到他听到她的话眉头却蹙了起来,李氏有些不安:“怎么了?”
虞国公看着李氏,手摸着她仍旧光洁秀美的脸颊,心中却一叹,以前她犯了些言语上的小错他总觉得她天真可人,现在听得多了却觉得她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些年依旧摆脱不了小门小户的性子,垂下眼帘,虞国公沉声:“那秦府穿的流丝是一品诰命夫人才能穿的。”
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短识,李氏面色通红,虞国公见状也心有不忍,寻了台阶给她下:“柔儿是期盼着咱们儿子日后考取功名给你挣个诰命过来?”
嘴角强牵了牵,靠在他怀中的李氏眼眸有些落寞,她在京生活这么久,始终似与那些夫人隔了层什么,见了那么多仍旧有她不知道的,倘若日后儿子娶了侄女,侄女也像她这般在外头出了丑,让儿子失了脸面怎么办?
手指在丈夫胸口打转,李氏犹豫开口:“真的要让儿子娶喃喃吗?”
虞国公了解她的想法,他本也不想让儿子娶那个低门女子,但只有让儿子低调些才能让他走的更长远,强强联合固然好,但知微的风头不能越过长子。
拍了拍妻子的肩,虞国公安抚的一笑:“长兄为父,他兄长是最注重规矩的,他既然没有反对,便是对他弟弟这亲事没有不满,我看便定下吧,你选个合适的日子正式定下知微的亲事吧。”
点了点头,李氏却在丈夫的怀来不满的咬了咬唇,谁都乐见其成她的儿子被压着,可明明她儿子那么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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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蹊没想到她刚刚不过是想给吴三小姐个台阶下,她就真的拉着她的手,给她科普起她所修习的武艺起来。
大晌午的旁的小姐都离开了,只有她两人还坐在亭子里。
看她满眼骄傲,说起武艺像变了个人一般,李言蹊不忍打断,到底看她耍了一套内家拳。
生怕她不明白,吴岚一边比划一边解释:“内家拳名声虽然不响亮,但贵在以柔克刚,礼制周全,师傅说过对手有的时候也是老师,所以要尊重对手。”
与一个只知吃喝耍心眼的懒美人普及武学拳法简直是浪费口水,李言蹊自看她对空气鞠了一个躬后眼睛便跟不上她的动作了,好在终于吴岚再耍了一套拳法后也累了,坐回了李言蹊身侧,一口喝下手边的茶水:“我知道妹妹不喜欢看,但谢谢妹妹肯陪我胡闹了。”
李言蹊含笑,凤眸垂下赔罪一般为她倒了杯茶:“姐姐不是世俗之人,我是俗人,看不大懂武功拳法什么的,不过姐姐耍了拳,能解了气便好了。”
吴岚拿过杯子,并未喝,而是看着那水面发呆,她是解了气了,可心中还痛着,打从知道他轻而易举的将两人定亲之物给了九公主便痛着,她可以呛公主,可对着他时却说不出话来,她是喜欢他的,可却也憎恶他可以毫无负担的将自己抛弃。
“绫安是有喜欢的人的,绫安之所以常年在外是因为追着一个武林人士,这事人尽皆知,我知道绫安不喜欢他,与他亲密,甚至要走他手上的定亲玉佩或许都是做戏给那个人看,可他看不透,人家不过一个手指头他便能将定亲之物奉上,我那时就在想,或许有一天我恐怕就是那玉的下场,明明是我潇洒的退亲,可心中疼痛的却也是我。”
吴岚说这话,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手掌一合,那从宫中偷回来的玉佩已经拦腰碎裂。
出府前,徐嬷嬷怕李言蹊不知内里说错话,已经与她说过绫安公主的传闻,这位绫安公主的母亲早逝,再加上皇后自从生了四皇子后便再无所出便被皇上放到了皇后膝下抚养,因着是皇上最小的公主,即便说不上宠着,但比起其他皇子公主,皇上对这位公主也偏爱些,以至于她及笄后在外面胡闹,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静静的听着,李言蹊绞尽脑汁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听那边话锋一转:“不说这些无趣的了,妹妹不如说说西远将军私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比起那些让她不快的,吴岚更愿意去探究一下那个严肃如夫子的人究竟双面到何种程度。
这倒是难住李言蹊了,她除了知道那人是个阴晴不定的智障外难说出好听的了,心里腹诽着,但面上李言蹊却一笑:“虽然宿在国公府,但我对这位将军并不了解,与他说话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姐姐可为难我了。”
李言蹊这厢话落,那厢的吴岚面露惊异,上下打量一番,见她面上的确无女儿家的羞怯之意更是惊骇。
她那日似乎做了错事。
她这番惊诧李言蹊注意到了,心中疑惑她为何惊讶至此,便又听她问起自己用了何种唇脂,这个李言蹊在行,反客为主的与她介绍起来。
吴岚见她眉头舒展说的开心,心中松了口气,便当做那日的事从来没发生,她什么也不知道吧,她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好友还不想立刻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