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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票跌停,江源达捶胸顿足,后悔东后悔西,差点没给自己憋屈死。
现如今股票飘红了,江源达照样心情开着过山车,老刺激了。
你说人家当事人江男、任子滔,包括抄底进去的刘澈,仨孩子加一起都没他能折腾。
就他,心情老复杂了。
尤其是再算上任家,这几个家长都要一起闹腾出花了。
从心理学角度分析,江源达总共经历了三个阶段。
一阶段:
他觉得自己就是普通人一个,只想家里有点啥急事,过河钱充裕些。
从没对自己有多高要求,更没敢想,有一天能把日子过成富豪的样子。
也就是说,钱不钱的,别丢就好,他就想要他的三百万,多一分都不要,回本就好。
所以,他通过任建国介绍,又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划拉,林雅萍还给托关系找了一个,几个家长合伙找到几个所谓的股票行家:仨老股民。
江源达就咨询啊:“我这是解套了吧?我什么时候抛?”
那几个人跟看傻子一样,环视一圈老江、老任、老苏、老林,就差直言道:俩大兄弟,俩大妹子,你们没毛病吧?
秉持着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的精神,那几个人开始劝:
“你们是不是不清楚目前是啥形势?现在指数几乎是沿着一条60度倾斜的上升通道攀升,形势大好,短线涨幅惊人,没听孙经理漏话,成交量放大,都多少多少亿了。”
这几个人到家后,立刻沉默了。
这回别说江源达不知道吃的是啥,就是林雅萍做饭,放了一次盐,又放一次盐,等菜临出锅时,她拍拍脑门:放没放盐呢?
而最先叛变的,居然是几天前还劝江源达要先解套的任建国,他说:
“我儿子那,就十万块,当初也以为他是要和小朋友做点小生意,男孩子嘛,啧。现在、嗯,反正我能当没有,十万还是豁得出去的。”
说到这,还像是认可自己一样点点头:“再说我儿子应该能争气,赔了赶明也能还我,我是不抛啊!”
林雅萍马上附和,一副虱子多不怕咬的模样:“对,咱家再缺钱,也不差孩子那十万。”
说完坐在那,林雅萍情不自已开始回味股票大厅的一切。
那飘红的线路图,那一个个打了鸡血的股民,那状态。
哎呀,现在想想脑子都热,都有点控制不住还想再往里扔点。
得,这两口子是率先进入第二阶段,并且现在是毫无心理负担,因为这回赔了赚了,可和他们家任子滔没关系了。
再看,苏玉芹到了自己家后,进屋就直奔电话,打给江男。
由于是走廊公共电话,别的学生得去喊、去找,她在等待的时候情绪变得更焦躁了。
江男刚刚一声妈,苏玉芹就语气很差道:“男男,听妈妈的话,回本了,抛了!”
江男刚收拾好书包,准备周末回家,这还能回了吗?一天天烦死了。
“妈,你和我爸也听听我的话,行不行?回本就抛,我在折腾什么呢,光为国家贡献印花税了,白玩啊?爱的奉献啊!”
“男男,妈求你,”苏玉芹声音又软和下来,人却已经哭上了。
苏玉芹真心觉得:赶上不折磨你们了,瞧瞧这些天,她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忙得脚打后脑勺。
江男也抱着话筒,假哭道:“妈,我也求求您了,要不然我白挨揍一顿,我容易吗?”
苏玉芹挂着泪珠,默默挂掉电话,看向江源达。
坐在沙发上的江源达,舔了舔下唇,有点可怜巴巴道:“老苏,咱再观望两天吧,挣、挣点利息?”
“你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苏玉芹转身进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为什么,江源达脑子晕晕的。
他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普通老百姓眼睁睁见到挣钱的心理,他都有。
没有的总想有,得到的还盼望。
大伙都说形势好到不得了,大伙都没抛,别人说他捡钱还要往外扔是傻子、是缺心眼,那说明大家说的就是真理啊,要跟住脚步。
江源达劝自己,再挺几天,就等几天。
他的想法也开始由回本,变成只赚一点,赚一点就收手,要不然白打孩子,再说他还有药钱呢?他都瘦了。
至此,他也步任家后尘,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在飘红的第二周、十天后、半个月后。
江源达就跟上班似的,天天跑股票交易所,天天泡在那儿。
人家关门了,他要是被刺激的还没过瘾,再拽上新认识的几个股民,就近去茶座接着唠嗑,听气势如虹的话扑面而来:
“看着吧,我觉得接下来,会有一波更凌厉的飙升走势!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哇!”
另一个接话,一副被人洗脑般的亢奋点头,推推眼镜:
“那是必然,我早就预言过,要知道今年是啥?国庆五十周年吶!”
江源达磕着瓜子,他就品吶,这两位,一位工会的老同志,一位政协的,这都是端铁饭碗的啊,那还这样说,一准错不了。
更让他奠定信心的是,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在十五号这天,刊发对股票论点《坚定信心,规范发展》。
这评论一出,那绝对是为股市在打气撑腰。
这可不得了,任建国和江源达一起吃饭,干脆没别的话题了,什么孩子媳妇的,不涉及,没兴趣,全是股票,就差互相夸对方当时没抛有多明智。
然后,江源达就变了,他在第二阶段中,接店里电话的语气都成了:“喂?呵,老板啥,少找我,有事找你们嫂子,啥事,啥事离开我地球也照转啊!”
心态也从,还干啥活啊,干啥也挣不到三百万。
变成了,还干啥活啊,干啥能有他这三百万下蛋快啊。
又是苏玉芹。
她的雨中遮伞、病中陪伴、回本了劝抛了吧,别把命运绑在那上面,到如今江源达一天正事不干,她再次站出来了:“江源达,你要是再这么悠闲,咱们现在就离婚,立刻,马上!”
江源达这才回店里,但是江老板每天上班前还看眼色、小心翼翼不忘嘱咐:“老苏,你去交易所呆着。”
“干嘛?”
“看看今天能不能还涨停,要不我不放心。”
然后股票大厅里就出现一景,一位好似看破红尘的短发中年女人,她看见涨停时无喜无悲,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偶尔想起来才抬眼瞧瞧。
弄得孙经理上厕所路过时,由衷地想对苏玉芹翘大拇指,不愧是那十几岁小丫头的亲妈。
日子一天一天的就这么过来了。
就在江源达每天都习惯听自己股票又下了多少个金蛋,就跟天天去捡钱、且捡习惯了时,江男出现了。
她是上课时间请假,而且直接出现在股票交易厅。
最让人诧异的是,她的身后还跟着俩十几天后、就要参加高考的任子滔和刘澈。
苏玉芹很意外,扔下钩针,赶紧四处打电话。
江源达、任建国两口子得到信,莫名其妙就觉得孩子们的事会很大,纷纷赶了过来。
江男问:“子滔哥,刘澈哥,现在是翻了一倍吧?”
大才子任子滔,拿出纸笔,开始计算。
对,这东西他也能做成数学题,几笔就能解出答案:1.1^n=2,两边取对数得n=7.2730,再加上前期跌的,再算,他对江男点点头。
刘澈也抢过本子计算他的,算完道:“唔,已经几倍了,我去抛了。”
江男满眼羡慕潇洒的刘澈,因为江源达到了,正在哄她:“男男,不许抛,你听爸的,它涨得好好的,你不去上学跑这干嘛?你这孩子!”
林雅萍也在另一边拉住任子滔胳膊:“儿子啊,你那十万都翻番了,干嘛啊?你听妈话,赶紧回去学习,你得争分夺秒了。”
任建国直接伸手:“把东西交给我,我和你江叔想啥时候抛就啥时候,不用你们管,放心,啊?”
江男听着这些,真是够够的……
她懒得绕圈子,一怕耽误任子滔时间,二怕下一步转变成没收财产,到时候还得费口舌。
一手将背包塞到苏玉芹的怀里,又随手将手机也递给苏玉芹,这才拽住江源达的胳膊。
江男也小声道:“爸,我只是借你的钱,至于其他,我真不明白你们在瞎激动什么吶,挣了,我得收回,只给你本,明白吗?”
说完,都没敢看江源达似被一盆凉水浇下的表情,甚至都没敢看苏玉芹惊愕住的样子。
江男扬了扬下巴:“子滔哥,咱收吧。”
任子滔也在拍任建国肩膀,咧嘴笑道:“谢了啊爸,等我钱到账,还你十万,带利息的。”
“你?”
“你们?”
……
依旧是任建国先想开,他扯着林雅萍的胳膊,跟在任子滔和江男的身后,进了经理室。
他怕俩孩子瞎整,这都到最关键的一步了,说其他都白搭,必须见钱,必须得跟进。
任建国不停地咨询:“钱存哪个卡啊?我们卖了啥时候能拿到钱?”
孙经理含笑点头道:“啊,都来啦,哎呦,江小姐好久不见啊,是这样的,开户的时候办的是三方存管,能跨行转账还不用手续费,现在卖出,结算是收市以后进行,明天应该就能转出现金到任先生的银行卡上。”
而江源达在这个最后的过程中,他始终站在一边,一句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