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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王的确该娶李汀兰。自己,除了拖累他,什么好处也不能带给他。
杨三叔这才站起身来,松一口气:“岳夫人,既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多谢你的体谅和通情达理。”
花溶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残阳如血球一般挂在天空。
花溶翻身脸对着沙子,整个人扑在沙堆里。脑子里空空的,无边无际,茫然不知去向何方。暂时的安稳不过是短暂的避风港口,如今,巨浪再次袭来,灯塔翻倒,无去无从。
在漫长的岁月里,无论是种家庄的日日夜夜,无论是金营的凶险恶劣,无论是战场的流离失所……千般苦难,万般危险,总有个希望,有个寄托——鹏举在,鹏举还在!只要他在,自己就总有依靠。
如今,他不在了!早已不在了!就连至亲的张弦也死了,高四姐流放了。甚至鲁达,都下落不明,东林寺也失守了。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
这些日子,她本以为,这个落霞岛,会是安稳的栖息地,至少,可以歇歇,长久的休息,不那么劳累,不那么厮杀,不那么无边无际的黑暗恐惧……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温暖的胸膛可以依靠,有无微不至的照料,再也不是血肉横飞,一切都是春暖花开。她甚至已经长达一年没有再摸过自己的小弓,清醒的时候,每每看到,总要心惊肉跳,满眼血污,仿佛握一手鹏举的鲜血。
如家养的鸟儿,豢养太久了,已经忘记了该怎么飞了。
外面都是布好陷阱的猎人,折翅的鸟儿,又如何才能逃脱被捕杀的命运?
甚至不能带着唯一的儿子,不能带着唯一的寄托,血脉相连也要生生拆散。儿子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危险重重,他还那么小,逃生都不能够。而自己!自己的能力,并不足以保护他的安全。自己的确不能,也无法带着他。
天下之大,无处容身。
风吹来,沙子一层一层地覆盖在她的身上。她的脸埋在温热的沙子里,也不知是沙里的水,还是眼里的水,混合成灼热,撕心裂肺。
小虎头远远地跑来,捡了大把的贝壳,鲜红的,鲜黄的,白色的,褐色的……一个劲地往她身上、头上扔:“妈妈,妈妈……你快起来看,好多贝壳……”
她的脸依旧紧紧埋在沙堆里,丝毫也不敢抬起头,怕儿子听到自己压抑的哭泣声。
这一年的宋国,喜气洋洋,在金莲花盛放的五月,皇宫里迎来了一场天大的喜事——韦贤妃归宋了。
五月一日,韦贤妃归宋。
昔日韦贤妃,今日韦太后,和宋徽宗的灵柩一起回归大宋。臣民们奔走相告,沉浸在这一重大“胜利”里,似乎早已忘记了失守的两河,以及被金人重新占据的大片土地。金人在战场上没有取得的胜利,通过韦太后一人,加倍返还。
但也因此,赵德基和秦桧都成了大功臣,靖康一难,软弱的大宋终于收复了一个人——用大片的国土换回一个饱受蹂躏的老妪。善媚的士大夫们看准机会连上奏折,对官家和宰相的“不世功勋”歌功颂德,以至于赵德基的御案上,堆满了奏折,直看得他眉花眼笑。
为了迎接太后的归来,一向“节俭”的赵德基,不惜公告天下,大肆铺张,光是流水席就开了四十九天,将太后所居住的宫殿从内到外装饰一些,用了最好最上等的材料,蜀地、苏州来的上等锦缎源源不绝地送来。
这一日,所有妃嫔、朝野上下重要命妇,都在赵德基的率领下,亲自为太后回归举行大庆。韦氏端坐正中,频繁举杯,可是,所有女眷都尴尬地发现——这已非一个太后,而是一个胆小怯懦的妇人。甚至举着酒杯的手都不停在颤抖。
张莺莺吴金奴等轮番前去敬酒,韦氏唯唯诺诺,以至于二人都有些尴尬,这和想象中的太后威严,相差实在太远了。
酒过三巡,太后忽然开口:“天薇……”
赵德基本来沉浸在母亲回归的重大胜利里,又能向天下人交代,忽然听母亲提起“天薇”二字,吓了一跳,七分的醉意变成了三分:“母后,何必再提那个贱婢?早就杀了,杀了……”
韦太后吓出一身冷汗,想起自己曾写过的那些书信,手微微发抖:“杀了好,杀了好。祝皇儿今后百子千孙,江山万代……”
“多谢母后吉言。”
一边的张莺莺却听得大是不吉,正企图怀孕,官家母子却一直“杀啊杀的”,她二人平素勾心斗角,此时,彼此却互相知晓对方心思,但二人都不敢说什么。
赵德基志得意满,大声说:“若不是杀了岳鹏举,何来今日母子天伦之乐?”
众妃嫔又连声说:“杀得好,杀得好。”
王君华,此时她已经是终身宰相的夫人——韦太后的回归,秦桧以第一功臣自居,所以,她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命妇。盛宴开始,巴结她的人不计其数,比张莺莺等还有风头。韦氏也亲自向她敬酒:“老身得以回归,安享人间荣华,秦卿夫妻都有大功。”
她更是得意洋洋,非同凡响,直喝得飘飘然,熏熏然,抬眼看对面的赵德基,君王独坐,冠冕袍服,也许是喝得太多,有些嘴歪口斜。她越看越是碍眼,如此阳痿男人,怎配坐到皇帝高位?若是四太子坐在上面,雄姿英发,又该如何?
她被这一想法激动得浑身发抖,也许是酒喝得太多,赵德基也飘飘然,看她浓妆艳抹,如穿花蝴蝶一般周游在人群里,不由得酒意上涌,一阵冲动。
因为韦太后的不适,宴会提早结束。众人散去,太监张去为暧昧莫测地叫住了王君华。王君华心知肚明,赵德基,这是要恩宠自己这个“大功臣”了。
红绡帐暖,春意袭人,赵德基一身酒气,便扑向床上的徐娘半老。
如一堵大山压来,王君华但觉今日的官家和昔日的官家有些不同,心里暗暗吃惊,正要翻身撒一个娇,发一个嗲,却被牢牢压住,赵德基如发情的公牛扑上来,喘着粗气。
“官家……官家……”
她的媚语被粗暴的大手打断,直觉一种不妙,身上已经剧疼起来,赵德基如一只发疯的野狗,抓扯咬,口齿不清,痛苦不堪……“王继先这个没用的奴才,朕要杀了他……”
“朕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些狗奴才……”
王君华待要翻身,却哪里翻得起来,醉醺醺的赵德基如一头猛虎,力大无穷,偏偏不举,她再也顾不得是在宫廷里,连声惨呼。
赵德基被这惨呼刺激得更是癫狂,肆虐在她身上:“没用的贱人,贱婢……都是你们这些贱人无用……贱婢,该死的贱婢……”
身上某一处地方几乎要被撕裂,浑身都是伤痕,王君华惨然低呼,披头散发,拼尽力气要逃离,却被赵德基一把拖住头发,她一用力,居然跳下床去,赵德基敏捷如狸猫,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一脚就踏在她的腰上,猛地一踹:“贱货,你这个该死的贱货……”
“官家饶命,官家饶命……”
门外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很吃惊,自从王继先的药之后,他们已经很少见到赵德基如此失常变态了。官家又不举,吃亏的自然是侍寝的女人。
“官家……饶命啊……救命啊……”王君华的声音越来越凄厉,如地狱的女鬼。
“溶儿……朕要溶儿……只要溶儿……”他口齿不清,摇摇晃晃,脚踏在王君华的腰上,越来越用力。王君华只觉肋骨都要被踩断,几乎大小便失禁,忽然听得这一声“溶儿”,她总算急中生智,嚎啕一声,“花溶……”
赵德基欣喜若狂:“溶儿在哪里?”
王君华压低声音:“你背后,花溶找你索命了……”
赵德基跳起来,脚一移开,王君华拼命爬起来就往外面冲。门外的宫女太监哪敢阻拦她?只见她披头散发地冲出去,如疯子一般。
王君华直到冲出宫门才停下来歇一口气。丞相府的轿子早已侯着,她钻进轿子,疼得浑身发抖,泪流满面,破口大骂:“阳痿,该死的变态,死太监赵德基……断子绝孙……”
她回到家,直奔秦桧的书房:“老鬼,老汉……”
秦桧这些日子刚刚完成一件得意之事,就是干掉他的同窗范同。范同在岳鹏举之死里,为他出谋划策,令他顺利干掉岳鹏举。但范同的才智已经引起赵德基的注意,秦桧深知这条官场饿狗的厉害,岳鹏举一死,立即指使御史弹劾范同骄横自大,处处显摆功勋,一纸公文下来,便将范同贬官外放。范同自恃阴谋过人,没想到转瞬之间便被秦桧卸磨杀驴。
秦桧咀嚼着腮帮子,很是得意:“国夫人,今日有何收获?”话一说完,才看到妻子披头散发,满脸青紫。
王君华一耳光就掴过去:“死鬼,都怪你,让我被那个阳痿折磨……”
秦桧一捞起她的衣服,只见她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站都站不稳,他立刻明白,赵德基这是又“犯病”了。
他顾不着查看妻子的伤势,急忙问:“官家真的不治了?”
“这个该死的太监,彻底阳痿,别说这辈子,下一辈子都要断子绝孙。呜呜……”她边哭边骂,“老鬼,你只利用老娘,没看到老娘浑身伤痕?没良心的东西……”
秦桧被她追打,暗骂,这个母老虎,都伤成这样,打起自己来,还毫不心慈手软。他赶紧令丫鬟进来替王君华敷药,王君华才停止了追打,躺在床上,一个劲地唉声叹气,辱骂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