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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峰虽然已经公开露面,可他控制的抚顺城西依旧是外松内紧。林家客栈遭遇刺客后,他并没有如外人想象般气急败坏,反而彻底封锁消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这番处置对王凯王员外来说就有些高深莫测了。
“那个叫‘诡刺’的家伙还没回来?”
昨天城西闹腾的动静有点大,周青峰公开露面的消息还是王员外通报给‘诡刺’的。虽然‘诡刺’并没说自己何时行动,可王员外在自己家里等了一夜的消息,隔天却没再等到‘诡刺’回来,也没听到周青峰死于非命的消息。
傻子都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回老爷,住西楼客房的那位昨晚出去了,今个也没见着人。”一名仆人弓腰站在王员外面前。
“城西那边有什么动静?”王员外坐在自家大堂正厅,还是摸着他那紫砂壶,皱眉问道。
仆人也为难,忐忑说道:“老爷有所不知,如今城西放消息说城内出了瘟疫,十几条街全都落闸。除了里头的人会出来采买,外人不得入内。小的特意问了几个城西出来买菜的,可他们要么不说话,要么摇头什么也不知道。真的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瘟疫这事弄得全城都人心惶惶,甚至搞的王员外的几家店铺都生意惨淡。外来的客商听到城内发瘟,不少被吓的城池都不进,掉头就回沈阳或者去铁岭。
“都是花娘搞出的脏事,现在弄得满城风雨,她却没落个好。现在城里所有人都在骂,连带老爷我都跟着倒霉。”王员外气的直拍桌案,恨得不行。
下首的仆人倒是又谈起另一件事道:“回老爷,小的虽然没能进到城西,可从西城门却打听到一些消息。守城的兵丁说今个一大早,城西的衙役就押着几辆推车出城。兵丁说闻着车上有很浓的血腥味,肯定是死人,而且死了不少。”
“死人?”王员外和管家对视一眼,对这消息都重视起来。“继续说,这死人怎么了?”
见老爷重视,仆人不仅得意道:“小的特地向城门的兵丁打听过,自打城西换了主,近段时间那边饿死冻死的人就少了许多。近几日甚至一个都没有。”
现在是冬天,辽东这地方滴水成冰,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棍。抚顺城里几万人,每年过冬都要死个几百上千的。尤其城西那些穷汉更是死得多,几乎每天里正都要派人用车拉尸体送往城外‘漏泽园’的墓地埋了。
可今年竟然好些日子不死人,这就是奇闻了。
王员外倒也有点消息,据说是有人花钱把那些穷汉给养了起来。这人不用说就是周青峰。虽然不明白周小子为什么要这么干?可王员外并不打算管。
仆人继续说道:“送往城外的死人自然要送去埋的,小的特地去了一趟‘漏泽园’的墓地,问过那里的守墓人。才知道城西这次送去的尸首都是被人给刺杀死的,每个尸首都是脖颈上被人划了一刀,据说那刀又快又利,切口很深。”
不用说,这就是‘诡刺’干的。
但王员外并无喜色,他和自己管家对视一眼。管家微微摇头道:“老爷,赫图阿拉派来的这位只怕是没干成。做这行的一旦失败绝不会轻易露面。我猜那位只怕还受了伤,正躲在什么地方呢。”
王员外微微点头,认可了管家的判断。
管家继续说道:“我特地向城中几名修士打听过,这位‘诡刺’大爷的名号还挺响亮。他修为不差,杀过不少硬茬子,在道上要价可高着呢,不是个好相与的。可这人竟然无功而返,只怕周小子那边比我们猜的更叫人棘手。”
王员外又点头,还长叹了一声,“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周小子真是难搞。眼下这状况叫老爷我怎么办才好?”
作为商人,蛇鼠两端的性格是常态。
王凯王员外不肯自己冒头对付周青峰,把赫图阿拉派来的刺客和手下推了出去。可眼下刺客失败没了踪迹,手下的花娘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传个谣言弄垮盘踞城西的周青峰,现在却被周青峰反过来利用。
眼下王员外反倒要担心周青峰的报复了。他是辽东富商,手下产业极多,人员也极多,算起来也是处处破绽。周青峰若是要搞他,也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唉,我们穿鞋的不能跟那些光脚的比。既然周小子有点本事,我们不妨退让一二。”
听王员外如此‘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一旁的管家就知道自家老爷这是怕了。他连忙顺着话头说道:“要说这周小子确实有本事,他收容城西那些穷鬼,说不定还真能成一番事业。前不久他不是让韩贵来传话想半价买粮么,不妨先答应卖他五十石,做个人情。”
周青峰曾经想拉王凯联手在抚顺周围开垦荒地,王凯根本置之不理。可现在周青峰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就轮到这位王员外主动来拉关系了。
想想五十石粮食也不多,王员外干脆一拍自己大腿道:“唉,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什么半价啊,干脆送五十石杂粮给周小子。惹不起他,就给他卖个好。就说我们愿意跟他联手开垦良田,顺带试探试探他到底什么底细?这也算是花钱消灾了。”
王员外贪财,可他这人油滑的很,一看势头不对立马调整。管家得了他的首肯,转身就去交好,至少要让周青峰别把自家当作目标进行打击。
管家一走,负责汇报的仆人也自然退下。这仆人离开前欲言又止,最终没敢开口。他从老爷面前离开,又从王家大宅的后门出来。后门外落着一顶小轿,轿帘掀开露出‘秀春楼’老鸨花娘的半张脸,“王大哥,老爷可有空?”
出来的仆人一脸晦气,都懒得靠近轿子就挥挥手喊道:“花娘你把事办砸了,老爷正在火头上,不想见你。你这几日都不要来了。”
说完这句,仆人转身就缩回了王家大宅的后门,哐当一声还把门给栓住了。轿内的花娘只来得及‘唉’半声,眼前连人都见不着了。她气的拍着轿窗骂道:“这些个杀千刀的混货,拿了老娘二两银子就给这么半句话。他肯定是连通报都没通报。”
花娘气的发恨,却又无可奈何。她又骂昨天去搞事的那名龟公,“让那个蠢货去丢几个死人,他竟然能把自己也丢了,还被人活捉了去。现在搞得满城风雨,老娘连出个门都被人指指点点。”
这‘秀春楼’的老鸨如今都成了过街老鼠,现在知道怕了连忙来王家大宅求王员外庇护。谁知道王凯在家发火,底下的仆人都不敢替她传话。现在连人都见不着,只能又乘坐轿子返回‘秀春楼’。
‘秀春楼’在城中,这地方地段好,平日里富商豪客来来往往。花娘养的‘女儿’们就在二楼开着窗户招揽生意,一夜的资费可不便宜。可今日‘秀春楼’门窗紧闭,门前连个鬼都见不着。左右邻居见她的轿子回来无不破口大骂,诅咒她遭瘟早死。
花娘气呼呼的回来,家里所有‘女儿’看她脸色不好全都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平日里这些‘女儿’没少受花娘折磨,饿饭挨打都是小事,针扎铁烙才可怕。古代的妓院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浪漫地方。
‘抛尸’的阴谋失败,花娘也怕周青峰的报复。眼下王员外这个靠山又不出面,她只能把‘秀春楼’给关了,再花钱寻人给自己撑腰。只是如此过了两天,花娘忽然发高热倒下了。
这一下可把‘秀春楼’里众人吓得不轻。城中爆发伤寒瘟疫之说已经传播甚广,无人不为之惊惧。而‘秀春楼’作为爆发源点,几名年老色衰的妓女也是在高热之后出现恶心,呕吐,腹泻等症状——最后腹泻到大小便失禁,就被花娘派手下龟公给‘抛尸’了。
花娘这一病倒,‘秀春楼’内其他人再也不敢待下去,纷纷收拾细软朝外逃。有家可逃的纷纷逃回家去,无家可归的一股脑的跑去城西寻求庇护——整个事件的起因就是‘秀春楼’最近买来的几名‘女儿’逃到了城西。
当天夜里,腹泻到浑身无力的花娘倒在自己的床榻上不断咒骂。此刻的她也如几日前被‘抛尸’的妓女般浑身污秽,臭气熏天。伤寒病一旦发作如果不得到尽快治疗,将在很短时间内就让病患失去生活自理能力。
花娘骂着骂着却忽然发现屋子里亮起了灯。她微微睁开眼,只见前几日逃走的一个‘女儿’竟然张灯回来了。她不明缘由,连忙伸手呼救。可在‘女儿’身后又站出来一个少年。
‘女儿’指着花娘,向少年恨恨忙道:“就是她,她把我们从人牙子手里买下,就开始饿我们饭,打我们,骂我们,下雪天还叫龟公剥光我们衣服。她说若不是处子能多卖钱,就要叫十几个男人轮着把我们弄死。现在这恶人终于遭报应了。”
少年身后又有人进来低语道:“东家,这‘秀春楼’其他几个房间还有四五个患病的。有男有女,要如何处置?”
少年冷笑道:“让这女娃去认,她说是好人就喂药漱洗后带走。她说是坏人就不用管了。”
整个过程,花娘一直伸手,口中嗬嗬直叫。可少年很快离开,手持油灯的‘女儿’更是恨的朝她吐了一口,骂道:“你个黑心肠的脏货,在这发臭等死吧。”
花娘气的直蹬腿,眼前发黑,一会的功夫就咽了气。周青峰想的全城大疫,要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