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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欢果真是喜欢他, 信任他, 听到梁世帆有办法,立即让他把主意说出来。
梁世帆望了望顾云瑶,嘴边携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顾云瑶赶紧抢在他的前面说:“小殿下不可。”不管怎么说, 要想去看状元游街,必定是要出宫,无论梁世帆能出什么主意,最后一定是想哄骗楚欢出宫游玩。事情要是给皇上知晓了,一个公主在没人保护的情况下, 偷偷跑出宫外, 麻烦就大了。
楚欢原本心里很高兴, 立即被她说的扫了兴。语调也扬了起来:“怎么就不可了,我是公主, 你们都要喊我千岁, 我说什么,还有人敢拦着我不成?”
楚欢从小受到皇上皇后的爱护,宫里的人也都不敢得罪她, 整个内皇城里面,她几乎能横着走。
听到有人反对她,她反而要把这件事做了。不仅要做了,还要做得漂亮, 就要让敢反对她的人好好瞧瞧。
顾云瑶心知一时着急说错了话, 楚欢分明就是那种迎难而上的性情。她如此说了之后, 反而激将了她,更加让楚欢坚定了要出宫的信念!
默默地咬一咬牙,顾云瑶只好先闭口不再说话,想静待时机再做打算。
楚欢又把脸转向了梁世帆。
望着他,缓缓一笑说:“把你的主意说出来,说的好,本公主重重有赏,说的不好,就等着我好好罚你。”
“殿下别急,”梁世帆低着眉眼,也跟着一笑说道,“顾家小姐说的话,奴才听后,觉得她是在担心您。宫外比不得宫内,鱼龙混杂,也有很多的坏人,若是被那些坏人知晓了小殿下的身份,您是大孟朝金枝玉叶的公主,用您来威胁皇家,可以赚很多的银两。所以奴才才能作如此的考虑,希望顾家小姐能够相助一番,替公主殿下作掩护。同时奴才也会跟在公主身边。”
“你?”楚欢来了兴致,上下打量他,他只是一个太监,还能怎么保护她?
顾云瑶依然觉得这个主意不好,正要开口说话,梁世帆先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奴才小时候不才,和一家猎户学过射箭的本领。到时候谁敢欺负殿下,奴才一定一马当先,万死不辞。”
“好,好,好。”楚欢当真没想到,梁世帆还有这样好的本事,她倒是真的很想有那个机会,能够瞧一瞧梁世帆骑射的本领。不过是出宫一趟,应该也遇不到什么危险。当即决定把这个重任交到他的身上,无论顾云瑶之后说什么,她都没有心思再听,让梁世帆赶紧下去做准备。
防止顾云瑶还抱有反对的意思,梁世帆附耳与楚欢说话,把他的主意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顾云瑶只能看到这位公主殿下越来越开怀的笑脸,随即就是和她下命令,让她两日后再来宫里一趟。
顾云瑶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从皇宫里走出来,天空深远,几缕游云浮在海般的蓝天里,如同白色的几尾鱼,跟着风在游动。
内皇城里随处都透着一股森严的景象,琉璃飞瓦,两边朱红色的高墙筑起,一眼好像望不到尽头。
梁世帆怎么从午门把她接过来,又怎么从午门把她送回去。
上了马车以后,顾云瑶觉得有点累,头靠着车壁内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没想到摇摇晃晃的路上,竟是睡着了。
梁世帆意味深长的笑脸出现在梦里,又是那个阴冷的、潮湿的、不能见到天日的镇安胡同里的房子,顾云瑶被大铁链锁住,他就站在被封死的窗户外面,她能感觉到他站在那里,双眼望向那边的时候,能看到他两只深瞳,幽幽地、带了一点薄情的味道,也在凝视着她。
看到她看过来,梁世帆的眼神不会闪躲,好像在欣赏猎物,被他囚玩到手的无法逃脱的猎物一般。
然后画面一转,她的头好像不小心撞到了什么地方,耳朵贴着冰冷的地面。居然来到了前世死前的场景里。
顾府里面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死人。都是她熟悉的亲人,或者顾府的下人。
她愤懑,她屈辱,忍着疼痛,躺在梁世帆的脚下,看到他在上空,眼眸微眯,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的主意,在仔细打量她。
那是他们前世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梁世帆笑了:“这顾老贼藏的真是好啊。没想到顾府里面,还有这样的尤物。”
马车不知道走到哪里了,狠狠地一颠,顾云瑶闭着目,身体也跟着一颠,脑袋再次撞到了车壁内,把她疼醒了。
醒了以后发现,眼角糊的都是眼泪,手指也在颤抖。顾云瑶狠狠地把两个手合拢在一起,企图让自己暖和一点。她靠着靠垫,已经没有心思再入睡了,车里这次忘了带红枣,她想以后准备一点,放在身边的话可以随时嚼一颗,甜甜的味道在口内弥漫的时候,会让心情也好受一点。
到了顾府以后,桃枝还有夏柳她们都跑到门口亲自来接,看到马车远远地过来,都很兴奋。不等马车在影壁前停好,就迫不及待地要掀开车帘。
顾云瑶正坐在里面,犹自失神。桃枝轻轻唤了一声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要应答。
伺候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性情了,桃枝又不敢多问,把她扶下了马车,摸到小姐的手很冷,天气明明已经开始变得暖和了,她赶紧把顾云瑶的指尖包进自己的手心里,笑道:“姐儿,虽说天已经开始慢慢暖和起来了,您也得小心着点,切忌贪凉。”
顾云瑶点点头,没说什么,倒是把她的话记下了。
桃枝和夏柳两个人对望一眼,都知道小姐心里肯定有事,但又明白,有什么事她不喜欢多说,不喜欢叫周围的人太过担心她。于是将心里的疑问全都压了下来。
顾云瑶回来以后,比以往还要更加想念纪凉州,甚至是想立即见到他。
桃枝和夏柳跟在她的后面,她先到了纪凉州住的地方,顾府的一处外院。打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桌上放了一只茶杯,里面还倒了茶水,只喝掉一半。茶水早就凉了。
顾云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那盏茶的杯沿,纪凉州曾经喝过的瓷杯,上面好像有他指尖的余温,还有他微抿的一双唇的余温……
甚至还动了心思,有一种想沿着杯沿,慢慢含上去的冲动。
桃枝看到她家小姐这样,更加的担心了,在后面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顾云瑶即刻回过神,又把杯子放下来。两个丫鬟与她六目相对,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幸好桃枝和夏柳不懂她拿起茶杯在体会着什么,顾云瑶觉得虚惊一场。心里面默念了几声,“还请纪大人勿怪,我真的只是想试试茶的温度,才不是在想上面的唇印”之后,离桌边退了有一定的距离。
她其实很想找纪凉州说说话,奈何总是见不到他人,也不知道纪凉州如今都在忙什么,人在哪里,有没有吃饱穿暖……顾云瑶满怀心事地叹了一口气。
夏柳在后面接话道:“姐儿,这纪大人着实是位怪人,虽然您和二爷将他收留下来,可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也觉得有点可惜,看顾云瑶的样子,根本就是对那位大人动了真情,不知道他在哪儿的时候,比谁都要失落。
夏柳皱着眉说道:“他都已经好几天不见人了,平时也没见他怎么在府里住过,连包袱都没有,衣物还有鞋袜也没有几件。姐儿您,真的和二爷一起将他留下来了?”
桃枝赶紧“嘘”了一声,让她打住不要再说了。
次辅谢禾源的府邸里面,如今正是热闹异常的时候,府内迎来了许多他曾经的门生,听说今次状元郎和探花郎都被收在他的手下做学生,许多人一面是想目睹一下两位的风采,一面是想来拜贺恭祝一下谢次辅,又收了两个得力的门生。
他们谢派将会再度的发扬光大。
今日来此的人里,除了京城的一些官员之外,连附近省,还有乡县的居然都来了。
其中有一些面孔,谢钰看了也认得,多是父亲谢巡年轻时,还在京城为官结交的一些官员。
许多人纷纷围着他,问起他父亲的事,端看他的模样,也真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他是没探花郎长得那么英俊非凡,却是气质朴实无华。
如同静水流深一般,一身深蓝色的直裰,给人印象至深。
今日大家都穿了常服,排除公事之外的事,就是要把酒言欢。想到两日后状元游街的盛况,许多人的心里开始暗自期待起来。
来的时候,天空碧蓝清透,不过转眼,天边的晚霞就已经烧了起来。
谢钰和纪凉州两个人,本来是想邀请谢禾源去酒楼里面,为他包下一整间酒楼,办一场声势还不错的谢师宴。
谢禾源却觉得那样浪费银子,他也是清流党的代表之一,能省钱的地方就尽量节省一点。告诉这两个新学生,他们的心意他已经心领了。这次的谢师宴就不用办了,不过谢禾源想把两位新学生介绍给他其他的人脉,所以才有了今日在谢府里办酒的情形。
酒桌也比较简单,都是一些家常小菜,但是这些官员一个个吃得都很开心。
天很快擦黑。席间有不少人为新科状元郎一遍遍斟上美酒。说实话,谢钰不是太擅长喝酒。别人的盛情难却,他只能硬逼着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脸很快起了红霞,看人的时候,也产生了重影。
相比他而言,纪凉州则是纹丝不动的情形。谁与他斟酒,他都来者不拒。那双手,是会舞剑,又擅长使刀的手。谢钰看了他半日,纪凉州都是沉默着不说话,一口一口将杯中的酒慢慢地饮尽。
谢钰一直没想过,原来纪凉州也能有那么好的文采。
很可能在会试殿试上面,他都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
其他人看到他们两个这副情景,总觉得有猫腻,又不方便多问什么。明明是同科进士及第,两个人好像早就认识了,关系却不大好。
谢禾源本来是想叫他们两个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将他们两个人的位置安排得很近,谢钰没有抱反对的意思,是纪凉州先与他人换了座位,离远了一些。
纪凉州慢慢地喝着酒,也察觉出谢钰在看着他,他不想伤害这个年轻人,但是以后他们两个人会时常相处。
纪凉州没想到这一点,已经尽量避免了与谢钰的接触,可能不出现在谢钰的面前,会让他好受一点。
当得知谢钰和他一样,也喜欢小姑娘的时候,他的私心是绝对不会让,但这个年轻人,一看便知,不比他好受多少。
兀自想着,又饮尽了一杯。旁座的人赶紧为他添上新的一杯酒,还夸赞道:“探花郎不仅生得俊俏,还是好酒量,从这等不一般的酒量里,能看得出探花郎是一个性情中人。”
纪凉州不太擅长与人的相处,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好听的场面话,听到这番夸赞,他只是轻轻应答了一声,没再接话。说那话的人正喝到兴头,也没觉得他性情冷淡。纪凉州坐在那里,只是一直不停地喝酒。
谢钰看到他这样,浅浅一笑,杯盏碰到唇边,烈酒刚入喉,感觉火烧起来一般喉咙特别的疼。谢禾源突然走了过来,他一看到老师走了过来,手里端着酒杯,赶紧站起来。
酒在不觉之间饮得有些多,不过谢钰还能把持得住,他听到谢禾源在说话,说什么尚能听得清楚,随即有人附和,拿他和纪凉州两个开玩笑,说道:“状元郎和探花郎都生得好面貌,不知二位可有成家了?”
然后又有人在笑:“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好的福气,能嫁给这般才华出众的状元郎和探花郎?”
谢钰动了动唇瓣。纪凉州的手指顿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