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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那对父母,第一眼看见潼潼的神情,实在是太怪了了。”
“是的,如果是寻常父母,自己的孩子回来了,又怎么会这个神情。”谢珉行又一次回想起那对父母的神情,简直像是见了鬼。
“所以那对父母的话,只能信一半。”裴子浚说,见谢珉行仍旧看着他。笑道,“谢兄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谢珉行也笑,“你这样半夜把我叫起来,不只是说说这个的吧?”
“果然瞒不过谢兄。”裴子浚指了指那郁郁葱葱的院落,忽的拉了一把谢珉行,“我要去做偷鸡摸狗的事,自然要把谢兄拖下水。”
“你呀。”谢珉行低声轻叹了一声,却心甘情愿由他牵着,来到院子里,他的内心俱是缱绻,看着青年撸上袖子,在喜阴植物最茂盛处刨起土来。
“我观察过这个院落里的植物,都是生长缓慢的喜阴植物,不是七八年长不到如此茂密,可是奇怪的是,他的土去却是新的湿润的,想必时常翻新。”青年缓缓解释道。
“既然不是新种的植物,那么就是时常往土里埋些东西。”谢珉行思索道,“所以我猜……这地下一定埋了东西!”
青年挽着袖子,已经独自刨了许久的土,嗔怪道,“我谢兄嘴上可真聪明,就是手上不肯来帮忙,也算不得什么……”
谢珉行才想来帮忙,那青年却说,“哎,谢兄,我说着玩的,你不要过来弄脏衣服了,只要看着谢兄啊,我就能干劲十足……哎,我铲道了一个硬物……”
他们弯下腰去,抖开碎泥,那几块森森然的白骨比一般的骨头要小巧许多,可是,毫无疑问,那不是什么动物的骨头,是人骨。
还新鲜,像是几个月前埋进去的。
他们挖出人骨来,自然吃了一惊,可是还来不及惊讶,就又发生了一个变故……玄衣不清醒的唐忱柔又出现了——她站在浓密植物的后面,目沉如水,无悲无喜,似乎已经注视了他们许久。
她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不由分说朝着挖土的裴子浚出手,招招狠辣,却不致命——她是为了阻止他们挖土的。
他们缠斗了数十招,自然惊动了堂屋里的主人家,唐忱柔看堂屋里的主人要出来,也不恋战,迅速的撤退了。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们循声回过头去,看见红衣女童站在后面看他们,神情似笑非笑,谢珉行心中一个激灵,想着不好暴露了,那女童却全然不在意他们发现了什么,只是看着谢珉行,“相公,你不睡觉,是睡不着吗?”小女孩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可是他却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谢珉行不知道如何回答,却被一双温暖的手牵着,直接带到了房里。
“你在想什么?”谢珉行忽然问他。
裴子浚抬起头来,谢珉行也想到了什么,两个人本来是在想不同的事情,却在拐了无数个弯后,却都汇聚成了同一个答案。
“我想我可能知道这十几年来消失的孩子,都去哪里了?”
他们不约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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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浚笑了笑,道,“看来谢兄想的跟我一样。”
这几块骨头形状小巧,不是任何体型较小的动物的骨头,那,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幼崽的骨骼,或者是人类小孩的骨骼。
他们挖出了那几块森森白骨,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当那些浩瀚茂密的植物日复一日的生长在暗无天日的高墙之后,他们汲取养分和水分,最终苍翠浓密,可是,没有人会想到,那些植物的根茎下,可能连着的,是一个小孩儿的头颅,躯干,他们生长所需要的养分可能是那些死去小孩的血肉,血骨灌溉,枯骨生出曼陀罗。
现在想来,这份勾当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年了。
这实在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他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谢珉行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那对夫妇是丧心病狂的食人魔,为什么潼潼活得好好的?真的是因为虎毒不食子吗?可是他们对待潼潼的态度并不亲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对父母呆久了,潼潼的性子,古怪的简直不像一个孩子。
“可是,不管怎么样,潼潼终究只是个孩子,总不能让她呆在这样的恶魔身边。”
“你的意思是……要带那个小孩走?”
裴子浚皱眉,却没有反驳什么。
身处危险之地,他们都睡得不是很踏实,自从那一日心直口快说出了自己是断袖这样的话,谢珉行似乎就破罐子破摔了,他能够坦然的面对裴子浚,即使同床共枕也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毕竟,如果不发生那件事,他和裴子浚,从相识到相知,到最后绝大可能是落了一个一生知己或者一生兄弟的结局。
他不知道裴子浚是怎么想的,而他,他不过是照着最初的那条路在走。
到了酉时,他们听到了铁门开合的声音,从门缝中看去,却有几个壮汉抬着几口大缸进来,她们掘开了植物下的泥土,似乎要埋些什么东西。
大约半刻钟后,所有的土被填回了原处,埋土的队伍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他们在宅院里走了一圈,发现院落里空无一人。
他们对望了一眼,主人家不在了,是时候离开了。
这时候,他们回头,看见潼潼又站在了那浓密植物的前面,“潼潼,你的阿爸阿妈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潼潼歪着头,咯咯的笑了一下,“是呀,他们坏死了,我要跟小相公走。”
于是他们就把潼潼带了出来,小东西不愿意走路,非要谢珉行背着,走到一半闹脾气,说要吃血豆腐,可是天还没有亮起来,哪里去找血豆腐呢。
于是小女童就不再恼了,只安安静静的听裴谢两人说话。
“等到天亮以后,我就召集附近的中原武林人士,势必要把这个残害小孩子的魔窟一网打尽。”裴子浚说,“可是有一件事很奇怪,这跟魔教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当地人,还是那对父母口述,都把这件事情的帐算到了魔教身上,他不知道魔教教主元卿在这件事情上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你知道在元卿之前的上一任教主是谁吗?”
“知道,是一个叫做姚千机的女子。”谢珉行记得他师父曾经说过。
姚千机是一个活在口口相传中的魔头。
魔教很多年前,并不是叫做魔教的。它有一个正经的名字,叫做青羊教。那时候,青羊教的人虽然行事诡异,却并没有成为武林的公敌,只能算是一个边缘门派。
而姚千机这个女子,执掌青羊教三十年,三十年来杀害武林人士和无辜百姓,在北邙山脉出自立为王,魔教残虐之名,也是在那个时候传开的。
后来,人们都渐渐忘记了最初的青羊教,只记得,北邙山上有一个魔教。
无恶不作,杀人成魔。
可以说,姚千机开创了魔教的一个时代,从残虐这一点,她日后的徒弟元卿,段位远远比不上她。
忽然,他们的背后传来了“咯咯咯……”清脆的笑声,他们回国头去,发现是潼潼在笑,她笑得得意,似乎是听了很好听的笑话。
他们忽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红衣女童勾唇一笑,“小子,你见识还挺广的嘛。”
她已经不屑于伪装小孩子,眼神里都是暴虐和倨傲。
“我就是姚千机。”
她说,她是故事里的那个姚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