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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苏霁华捧着茶碗, 敛眉屏息, 神色紧张。
按照她对贺景瑞的了解,他那么低调的一个人,出行时从未用过这一品乘白铜饰马车。今日怎么突然就转性了呢?
贺景瑞靠在马车壁上微阖眸, 似是非常疲惫。
苏霁华悄悄抬头,能看到他那双眼中清晰的血丝痕迹。这个人是多久没睡了?
“看什么?”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暴虐气, 斜眼横视过来时眼角上挑, 眼神狠戾。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那气势却全然不同。眉峰上挑, 唇瓣细薄,原本透着几许清冷意味的双眸此刻却满浸暗沉,深潭般的透着戾意。
苏霁华身子一颤, 赶紧垂眸低首,不敢再看。
刚才在外头还是一副君子模样, 一进马车厢就变脸。她真是蠢笨, 怎么会上了这贼车的呢?
所以其实这人往常那般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本性便是如此?那可真是好生厉害,一装便是多年, 还滴水不漏的挣了个好君子的名声。只是为何突然在她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靠在一旁的男人似是看透了苏霁华的想法,冷哼一声道:“别拿我跟贺景瑞那蠢货比。”
苏霁华下意识抬眸, 看到男人用力揉着额角, 双眸要闭不闭的十分困倦。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贺景瑞?
突然, 马车一颠, 男人趁苏霁华不防, 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颚。苏霁华被迫仰头,白瓷肌肤之上,鸦羽色长睫轻颤,带着一抹苍白惊惧,却被硬生生压下。
“仔细瞧瞧,你这妇人长的真是不错。”贺景瑞凑到苏霁华面前,说话时温热的吞吐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颊处,在熏香袅袅的封闭车厢内,平添几分暧.昧。
“老子最喜你这等细皮嫩.肉的妇人了。”下颚处的力道陡然收紧,在苏霁华瓷白的肌肤之上留下几抹指印。
苏霁华攥紧茶碗,指尖浸入温热茶水之中,用力的扣紧了茶碗边缘。
用贺景瑞的脸说出这样轻挑的调戏话,苏霁华只觉心里头怪异的紧。若是被那些对贺景瑞单相思的名门姐儿知道了,怕是要哭出片湖来。心中虽这样想着,但在对上那双漆黑暗眸时,苏霁华却又不可抑制的害怕起来。
“三叔……”粉嫩唇瓣轻颤,哆哆嗦嗦的吐出两个字来。苏霁华平日里的胆子也不算小,但不知为何现下在这人面前就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似得只剩下满腔恐惧。
如果说前些日子的贺景瑞是满身清冷柔光的神袛的话,那现在的贺景瑞就是万魔窟中最可怕的那个人。他的身上带着浓厚的阴暗狠戾,就似拢着一层暗血迷雾,乍眼一看似带千军万马于残尸百骸中冲出来的恶鬼。
一个人,真的能有这般相差性极大的两面吗?
“叫什么三叔呢。”巨大的暗影笼罩下来,贺景瑞将自己的额头对上苏霁华的额头轻撞,在触到那温热滑腻的肌肤时轻叹息,“真暖和。”
苏霁华背靠在马车壁上,掌中茶碗被贺景瑞强硬拿走,湿润的茶渍顺着指缝往下滑,湿漉漉的浸湿了罗袖,粘在肌肤之上,黏腻的难受。
贺景瑞埋首在苏霁华脖颈处,似乎全然没察觉到她僵冷的身子,只深嗅着那浓郁的沉香味兀自沉醉。
“真香。”
苏霁华僵直着身子,不敢乱动。
男人感受到苏霁华的僵冷,突兀皱眉冷笑,眼神之中透出嘲讽。“装什么,昨日还梳着女儿髻乐颠颠的爬男人的墙头送饼,今日梳上个妇人髻,就装贞洁烈妇了?”
“哼,你这副模样,家里头的男人怕是每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恐自个儿头顶哪时便能放羊了。”
“不,我……”是个寡妇……苏霁华话音未落,马车一颠,伏在苏霁华身上的男子陡然下滑,带着玉冠的脑袋一路跌撞着滑到她跪着的双膝上,然后静止不动。
苏霁华缩着身子环胸跪在那处,面颊臊红的用双眸往下瞪去。只见贺景瑞双眸紧闭的枕在她的双膝上睡着了。那双凌厉眼眸一闭,原本一脸的狠戾气瞬时消散无踪,似乎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清朗君子。
可苏霁华知道,这只是似乎。
被撞得有些狠,胸口闷闷的钝痛。苏霁华蜷缩着身子使劲推开贺景瑞的脑袋,身后的帏帘却陡然被掀起。
马车还在行进,贺天禄身姿轻巧的跳进马车厢,身后帏帘覆上,马车又变成了一个封闭空间。
动作熟练的把熏炉里面的香料倒了,贺天禄把贺景瑞搬到旁边去休息。
苏霁华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突然张口道:“这熏香有问题?”说罢,苏霁华赶紧捂住口鼻,但片刻后却反应过来。若是有问题,那她怎么没事?
“熏香没有问题,茶也没有问题。”贺天禄盯着贺景瑞看,帮他盖上毛毯。
苏霁华垂眸看了一眼茶案上的茶水,想起这贺景瑞自进马车之后便滴水未沾,而她因为紧张反而喝了好几碗。所以这贺天禄的意思应该就是这茶是熏香的解药?
想到这里,苏霁华暗咽了咽口水,看向贺天禄的目光陡然便带上了几分审视意味。她扯住贺天禄的短袖,微微探身朝贺景瑞看去。“三叔他,没事吧?”
贺景瑞神态平静的躺在那处,青丝玉面,姿态安详。
“过会就醒了。”
苏霁华盯着贺景瑞暗思索,觉得这事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如果这贺景瑞真是装出来的一副君子模样,那贺天禄又为什么要用熏香把人弄晕呢?
除非……刚才那个模样的贺景瑞是个意外,是连贺景瑞本身都不愿意让其发生的事。
马车厢内一阵沉静,苏霁华缓慢开口道:“我曾读过一本医书,名唤《格致余论》。其中有言,一人忽变成其死去的哥哥,能详尽的说出其哥哥从前做过而他未做过,哥哥从前去过而他未去过的地方。但一觉醒来,弟弟却浑然不觉自己之前做过了什么。”
苏霁华说的很慢,她在观察贺天禄的表情。
贺天禄尚年幼,虽时常板着张脸,但终归藏不住事,在听到苏霁华的话后面色一白,双眸炯炯的瞪向她。
苏霁华被瞪得一惊,却还是咬牙说完。“这种病,唤附体。”
“咔哒”一声,贺景瑞的玉冠磕到马车壁,发出一道清脆声响。苏霁华寻声看去,只见那人已扶着额角起身。
“二舅舅。”贺天禄赶紧给贺景瑞端了一碗茶。
贺景瑞面色微白的将茶水饮下,靠在马车壁上喘息,眉眼清明,面色微冷,周身那股子让人胆寒的戾气已全然褪去,又恢复成了往常模样。
苏霁华神色疑惑的看向他,张了张嘴道:“三叔?”不知他可记得刚才自个儿都做了些什么事?
贺景瑞神色一顿,似有些迷惘,不过只一瞬便恢复了常态,朝着苏霁华微微点头,然后看向贺天禄,“天禄,送大奶奶回府。”
苏霁华赶忙道:“我是去铺子里头的,不回李府。”
贺景瑞扶额的动作一顿,然后缓慢点头,“那就先送大奶奶去铺子。”贺景瑞的记忆停留在昨晚上看到苏霁华腕子上的血为止。当他从马车厢内醒来,看到全然陌生的环境,当即便知道,是那个人又出来了。
“三叔,你不舒服吗?”苏霁华试探道:“方才瞧着,似是有些不大对劲。”
听到苏霁华的话,贺景瑞先是看了一眼贺天禄,然后才将目光转向苏霁华,眸色陡然愈发清冷。“无碍。”
“我知晓,三叔定是病了。”苏霁华的下颚处还印着指印,衬在白玉肌肤之上尤其明显。她微微探身看向贺景瑞,一双眼湿漉漉的泛着水渍,眼眶眼尾处微红,似春日的桃花粉瓣,氤氲散开。
贺景瑞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自己指尖,那里沾着一点口脂色,与苏霁华唇瓣上的颜色一般无二。
那人到底又做了什么?
头疼的皱眉,贺景瑞起身。“我还有事要去宫里头一趟,不能陪大奶奶了。便让这马车载大奶奶去吧。”话罢,贺景瑞敲了敲马车壁,马车缓缓停下,男人撩袍下马车,动作优雅流畅。
帏帘掀开,后又复上,将贺景瑞的身影彻底隔断。
苏霁华身子一软,瘫倒在毛毯上,腕子一撑,疼的涨骨。
宽大罗袖往下一滑,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臂,玉腕处裹着细布,隐有血丝渗出。
苏霁华盯着自己的腕子发愣,然后突然灵光一闪。
血?对啊,是血!
昨晚上那贺景瑞不是就因为瞧见她流血了,所以才将她给赶出房间的吗?所以这贺景瑞的不对劲难道跟瞧见血有关系?
苏霁华蹙眉沉思着,突然听到一阵奶娃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外传入,打断了她的思路。
梓枬急急搂着怀里的奶娃娃进入马车,一脸焦急。“大奶奶,这娃娃刚刚睡着一会子又哭了。奴婢怎么哄都哄不住。”
奶娃娃身上的蒙汗药还没过去,刚刚睡着被梓枬带去,现下醒了要找娘。
“阿娘,阿娘……”奶娃娃长的跟粉糯团子似得,现下哭的小脸皱成一团,看上去可怜巴巴的紧。
苏霁华无奈,只能接过搂了奶娃娃进怀。
奶娃娃一进苏霁华怀里,登时就乖巧了,左蹭右蹭的说要吃奶糕。
听着奶娃娃那奶声奶气的小声音,苏霁华无奈吩咐梓枬去将自个儿青绸马车内的奶糕拿来。
“阿娘,吃。”奶娃娃伸着小胖爪子,要喂苏霁华吃奶糕。
苏霁华偏头,“你吃。”
奶娃娃乖巧的晃着小脚丫子自己吃起了奶糕。
看着那吃的满脸都是奶糕屑的奶娃娃,苏霁华秀眉蹙的更紧。这么个烫人团子,她往哪处放?
“哎?大奶奶,您瞧这是什么东西?”梓枬跪在一旁正在给苏霁华斟茶,一转头却是突然瞧见了奶娃娃脖子上挂着的小福袋。
苏霁华将那小福袋拿出来细瞧。小福袋做工精致,颜色为正红,绣双面“福”字。这里头兴许能找出些什么线索。
这样想着,苏霁华便将那小福袋给拆开了。
小福袋内只一样东西,苏霁华眼熟无比。
“平安福?”梓枬惊呼。
苏霁华攥紧那平安福,面色煞白。
“哟,大奶奶回来了。”朱婆子笑盈盈迎上来。想必是罗翰给了这春悦园内众人不少好处,不然这朱婆子的脸也不会如此好看。
“今日是谁打扫内院?”苏霁华冷瞟一眼朱婆子。
瞧见苏霁华的面色,朱婆子一愣,当即也有些摆脸。“奴婢不知。”
苏霁华轻笑一声,陡然伸手朝着朱婆子的脸扇了下去。
朱婆子被扇的一脸懵色,全然没有想过往常那个对她恭恭敬敬的大奶奶竟然敢如此对她。
“大,大奶奶,奴婢可是大夫人的人!”朱婆子扯着嗓子说话,声音粗沙却又尖利,划破寂静的内院。
“打的就是你。”苏霁华握紧钝痛的手,可见方才她使得力气有多大。
朱婆子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完全被苏霁华震住,呆呆的捂着脸站在那里半响没动弹。
“去将打扫内院的人唤来。”苏霁华朝身后抱着奶娃娃的梓枬道。
“是。”梓枬应声,唤了管事婆子来。
管事婆子早就听到这处的动静,原本想着能避则避,却是不想那梓枬冷着脸来唤她,手里还托着个奶娃娃。
一脸惴惴的赶紧将打扫内院的一个小丫鬟拉扯到了苏霁华面前,管事婆子讨好的朝苏霁华道:“大奶奶,就是这小蹄子打扫的内院。”话罢,管事婆子伸手狠狠掐了一把那小丫鬟的胳膊。
小丫鬟缩了缩身体,虽低着脑袋,但却一脸不服。
整个院子里头偷懒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怎么偏偏要寻她的麻烦呢?
苏霁华冷眼瞧着那小丫鬟,是个粗使丫鬟,年岁不大,容貌也不好,但一双眼贼溜溜的泛着精光,一看便知心思不正,怪不得会偷懒成这样。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这院子里头也有院规。”苏霁华拢袖抬手,手指向内院盝顶处,“你们去围井口那处跪着,我什么时候让你们起,你们便什么时候起。”
盝顶下是一井亭,占地不大,四周围石栏板,井以汉白玉石而制,四柱刻覆莲,盝顶正中开露天洞口,正对井口。有溯雪自盝顶处飘落,堆积在井口周围,素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