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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璞没有顾忌什么,把心底的话都说出来,他并不是图一吐为快的爽快,而是希望可以让张王氏清醒过来,看清眼前的局势,以后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不要成为他和张念云的绊脚石。
张王氏好似被陈璞的一通言语击碎了脊梁,颓然无力,全靠张念云扶助才没有倒下,“虚彦一定要好好的,你们答应我虚彦一定要好好的,有虚彦在张家就有希望!老爷的儿子,一定不会比老爷差,张家还有希望!”张王氏总算撕掉虚伪,说出心底的话,梦呓般不停的重复。
“小柔,有办法让伯母好好睡一觉吗?”陈璞问道。
桑柔走到张王氏跟前,连点了几个穴位,张王氏缓缓软到,张念云把张王氏扶到不远处的床上,这是张王氏侍奉张逢年时晚上睡的软塌。桑柔取出银针,又在张王氏的头上扎了两针,张王氏呼吸平稳的睡去。
“念云,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不是你亲生母亲?”陈璞问道。
张念云摘下腕上的木佛珠,说道:“我娘是得病去世的,走之前把这串佛珠传给了我,嘱咐我无论今后家里来了谁给我爹续弦,都要敬她,不要生出嫌隙,我一直把娘的遗言记在心里。好在我这后娘有才学有教养,也真心实意的对我爹,我便也真心实意的待她,我还算命好。”
陈璞明白这句命好的分量,一个八岁的女孩儿已经懂事了,自己的亲爹如果娶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她也只能承受,那段时间她一定很害怕吧。
张念云有些羞怯的道:“龙姐姐、柔姐姐、茶娜妹妹,我可不可以让他抱抱我?我有些话一直,不想提,今天既然点破就说透吧。”
三女纷纷点头,张念云一个乳燕投怀抱住陈璞的腰,幽幽的道:“虚彦一直对我有敌意,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很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他就偷偷的跟我说过,说这个家是他的,我这个赔钱货是要嫁人的,学那些琴棋书画和做生意也没有用,随着他慢慢长大,他的言辞也越来越激烈,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你没错,是爹错了,爹错看了王洞明!”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屋中的人都吃惊的看向张逢年,张逢年挣扎的想坐起来,张念云赶紧从陈璞的怀中脱出,在父亲的身下垫起枕头,让张逢年能半躺着。
张逢年示意女儿不要说话,继续道:“我张家跟他王家算是世交,我爹和他爹都是白手起家,在生意上也有过互相帮助的时候,到了我们这一代,王洞明不但没有什么经商的才能,还花天酒地,王家被他败的差不多快完了的时候,他想起了我。那年念云的娘刚去世一年,我根本没有打算续弦,他匡我到家中,灌醉了我和王氏,一觉醒来我和王氏便睡到一张床上,自认理亏的我只得提亲。成亲以后我经常帮助王家,其实就是给他钱,让他去挥霍。有了虚彦以后,他经常跑来看虚彦,我开始以为他只是疼爱外甥,没有在意,当有一次听到虚彦对念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才醒悟,除了王洞明没有人会这么教他,我找到王洞明,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他半年没有再登门,后来我就病倒了。”
陈璞示意龙靖雪、桑柔和茶娜跟他出去,三女默默的跟着陈璞走了出去。谁也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曲折,一时间四人相对无言。
过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张念云走了出来,让陈璞进去,她却留了下来,没有跟进去。
陈璞自己进到房中,来到张逢年的塌前,张逢年仔细的打量了陈璞一番,说道:“念云把这半年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了,没想到一个绣工的儿子却挽救了我张家,谢谢你。她还说非你不嫁,搞的我好像要棒打鸳鸯一样,我相信她的眼光,只是我看到刚刚那几位女子都与你关系匪浅吧?”
陈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张逢年没有让他说话,继续道:“那都是你们的事情,念云既然什么都知道还愿意跟着你,证明她是真的对你情根深种了,希望你不要辜负她。说说吧,你有什么计策让王洞明伏法?”
张逢年死了,整个张府一片死寂,一时间对张逢年有感情的老家丁、老仆妇都纷纷垂泪,张一这种三代在张家做家丁的人家也有不少,都面有戚戚然,一时间张府被悲伤笼罩。丧事按部就班的进行,棺材停在中厅,张府上下俱缟素。
是夜,在张念云的小院儿,陈璞看着一身孝服的张念云呵呵直笑:“啧啧,女要俏一身孝,说的就是这样?”
张念云把孝帽往桌上一扔,对陈璞翻了个白眼,说道:“把我爹弄到你家去,这样好吗?陈妈妈会不会不高兴啊。”
“有啥不高兴的,先会会亲家呗。”陈璞不以为意的道。
“可是龙姐姐和柔姐姐都在啊,不尴尬吗?”张念云还是有些担忧。
“小柔是去照顾你爹的身体情况的,小倩我是让她陪着小柔的,不然小柔一个人被发配出去,又该嘀嘀咕咕了。小柔反应慢,小倩这方面也不见得多敏感,没事儿的。”陈璞说道
“我和柔姐姐这种没爹没娘的人,想会亲家还没机会呢,你知足好不好。”茶娜在一旁说道。
陈璞走过来,抱起茶娜,把她放到自己腿上,说道:“就是,你看我都不抱她。”
茶娜面无表情的道:“我也没让你抱我啊。”
“就是,就是!好不要脸!”张念云叫道。
陈璞作势就要放下茶娜,茶娜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幽幽地道:“现在让了。”
唱戏唱全套,第二天早上,张王氏和张念云披麻戴孝的来到中厅,跪在棺材旁,陈璞和茶娜站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张一哭丧着脸走过来,哀声道:“姑爷,你说老爷怎么说走就走了?不是说稳住病情了吗?我爹都哭晕过去了。”
陈璞也不知道该说啥,本就是出戏,张一他们都在戏中,他自己却在戏外。不过看来这张一一家是真的悲痛,只得说道:“都病了半年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稀奇,你回去照看你爹,这不用你。”
“那哪行?你和大小姐身边得有得力的人,这白事儿讲究多着呢,等下白事先生来了,有的忙呢!”张一的话音刚落,白事先生没来,白事始作俑者却来了。
中厅的辕门外,设置了登记和唱喏的家丁,这时候高声喊道:“舅老爷王洞明前来吊唁。”
下人们也都纷纷议论,“小少爷也回来了!”
“他们也真快啊,昨天人没了,今天就到了。清远离云阳,一天能到?”
“别瞎说,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怕个屁,有猫腻,还不让说?”
陈璞把一切都尽收耳底,微微一笑,谁都不傻,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这老小子也太着急了吧?
陈璞往院门看去,只见到三个人往中厅走来,打头一人一身灰色绸缎员外裳,腰上围着白色麻布带,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得还算一表人才,此时领着一个十岁大小的男孩儿,男孩一身孝服,头戴孝帽,眼神有些呆滞。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头上也带着黑斗笠,低头走路,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陈璞仔细的倾听,不放过任何声音,只听见,王洞明身后有一个沙哑男人声音传出:“厅中没有人中两心蛊。”
王洞明脚步明显一滞,接着拉起张虚彦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向中厅,在棺材前扑倒在地,口中哀嚎:“姐夫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啊?我带虚彦来看你了啊,你挣开眼看看啊,你儿子来看你了啊。”
张虚彦被王洞明拉扯着也扑倒在地,只是并没有哭泣,而是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前方,即使是趴在地上也是看向前方。
张王氏看到儿子回来了,一下就冲了过来,抱住自己的儿子,死死的抱住,口中不停的叫着:“虚彦,虚彦,我的儿,虚彦,我是娘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虚彦!虚彦!这孩子惊闻姐夫去世,痛哭了一路,这会儿估计伤心的说不出话了,让他歇一歇,姐姐不要着急。”王洞明在一旁解释道。
张念云怕张王氏一时失控,坏了计划,也走过来,抱住张王氏道:“娘,过会儿就没事儿了,我们要跪着的,把虚彦拉过来一起跪着。”
张王氏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儿子,被张念云拉回棺材前,继续跪着。
这时候张念云旁边一个脸带面纱,也同样披麻戴孝的女子,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你弟弟也中了蛊。”
张念云闻言手一抖,马上调整好,不动声色的小声说道:“快去告诉藏锋,一定要救救他。”
陈璞看桑柔偷偷的起身,往自己这边过来,便知道有事情,来到中厅边上的假山旁,桑柔跟过来,说道:“张虚彦也中了蛊,看样子很像傀儡蛊,这种蛊也不是什么高级的蛊,只能用来控制普通人或者小孩子,我能去除。”
陈璞冲假山后说道:“褚大娘,该你出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