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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令洪心里心里忽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公主,袁将军是不是曾与你说过要你主动和我结交?”肖折釉轻声问。
盛令洪微怔,她抬眼看向肖折釉,眼中溢满不可思议。当初袁顷悍对她说肖折釉这个人对沈不覆的作用很大,所以才让她拉拢肖折釉。难道袁顷悍还有别的目的?
信任这层纸那么薄,捅破了就再也补不上了。
“其实在止楼大师之前,袁将军就曾遇见过一位僧人,那位僧人也说了差不多的话。那个时候袁将军就曾找过我,让我将堕胎药放入公主的饮食里。他说如果我照做的话就会救我出去……”
“不可能!”盛令洪直接反驳,“本宫吃的所有东西全部试过毒!”“因为我没有放毒啊!”肖折釉急忙抓住盛令洪,眼泪簌簌落下,“我怎么忍心伤害公主……公主你仔细想一想!在您有孕那样关键的时期,我与你刚刚结识,应该避嫌才对,绝对不该一次次给您送安胎烫、
糕点……那都是袁将军逼我的啊!但是我真的没有给公主下过毒,一次都没有!袁将军给我的堕胎药全部被我埋在院子里的梨树下。公主您要是不信现在去派人挖出来,那些药一定还在的!”肖折釉越说越急切,眼中焦急一片:“我不是没有想过将事情真相告诉公主,只是公主也知道我如今处境尴尬,哪里敢得罪袁将军,所以才什么都不说,悄悄把堕胎药藏了起来。心里想着等月份大了,不能
用药堕去的时候,袁将军一定会改主意的……可是我没有想到……”肖折釉哭到哽咽,她稳了稳情绪,才继续说:“前几日袁将军找我过来,就是说起这个事情。我摸不透袁将军的意思,生怕他怪我没把事情做好会杀我灭口!所以我才提前跟公主约好一起给小公子做衣服,
这样公主见我没去反而去了袁将军那里说不定会寻来……公主也的确救了我一命,你来的前一刻,袁将军还要掐死我!”
肖折釉面露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地说:“幸好那个扳指让袁将军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公主就过来了!”
“公主……你不要怪我什么都没说,我真的是身不由己……更没有想到袁将军这么狠的心……”肖折釉盈着泪的双眸一刻也没有离开盛令洪的脸,仔细捕捉她的情绪变化。
“是我害了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是我对不起你!”肖折釉哭到伤心,作势想要跪下赎罪。
盛令洪虚扶了一把,吩咐翠娥:“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把肖氏扶起来。”
翠娥急忙扶起肖氏,又拿帕子给肖氏擦眼泪。
盛令洪眼中的仇恨慢慢收了收,恢复了些理智。她拍了拍肖折釉的手背,说:“你无须自责,你当初既然没有下药,就说明是你个心善的。我又怎么会怪你……”
盛令洪叹了口气,悲伤地说:“反而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盛令洪放在被子上的手,慢慢攥成拳,抓紧身上盖着的被子。她的眼睛眯得狭长,仇恨在她眼中肆意疯狂。
其实肖折釉的说辞里有很多漏洞,可是肖折釉坚信盛令洪会相信的。袁顷悍那般对她,她心里充满仇恨和怨愤,本就失了几分平日的冷静。更何况,依肖折釉对她的了解,知道她是个多疑且自傲的人……肖折釉眼角挂着泪珠儿,可她顾不得自己,拿着帕子给盛令洪擦脸上的泪。肖折釉十分心疼地说:“公主,你不要哭了。如今和坐月子也没什么区别,身子是自己的,只有把身子养好了才能做其他的事儿呀
!”
“对……”盛令洪缓缓闭上眼睛,“本宫要好好养好身子。”
“公主是累了吧?我扶着你躺下歇歇吧。”
盛令洪点了点头。
肖折釉站起来,翠娥也一并过来扶着盛令洪躺下。
“公主,我明日再来看你。”肖折釉面露难色,“如果袁将军没有找我的麻烦的话……”
盛令洪没有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放心,只要沈不覆不现身,无论是袁顷悍还是师延煜都不敢杀你。”
肖折釉大喜:“那我就放心了!”
肖折釉离开以后,翠娥仔细给盛令洪盖被子,又是气愤又是怀疑地问:“公主,肖氏说的可都是真的?袁将军怎么能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盛令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翠娥,你相信肖氏说的话吗?”
翠娥挠了挠头,慢吞吞地说:“奴婢不知道,但是瞧着肖氏的样子不像说话的。她哭的好难过,而且觉得很对不起公主的样子。再说了,她也没有理由骗公主是不是?”
盛令洪没说话,她沉默了许久,开口:“明日你去一趟肖氏的住处,就跟她说为了拿到证据要把堕胎药找出来。挖的时候,你一定要仔细盯着,看看到底是早就埋在那儿了还是新埋不久的。”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翠娥一想,立刻想明白了盛令洪话里的意思。
第二日翠娥去了肖折釉的偏院,她回来跟盛令洪禀告:“公主,奴婢仔细看过了,不像是新埋的,至少埋下去几个月了。上面那层土还长了两根小小的野草哩!”
盛令洪怔怔望着屋顶,心中脑海一片空白。下雪了。肖折釉把不弃包成个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抱着他到外面去看雪。不弃第一次看见雪,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他在肖折釉的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想要伸出手来。可肖折釉怕他着凉
,硬是不准。
“再想个蚕宝宝一样乱动,就抱你回去不给你看雪了哦!”肖折釉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威胁他。
“啊……啊……”不弃哼唧了两声,也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还是觉得肖折釉好像生气了。居然也不再乱动,乖乖地缩在肖折釉的怀里,安安静静地望着雪景。
“姐。”肖文陶走到肖折釉身边。他看了看肖折釉,又看了看肖折釉怀里的小家伙,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肖折釉问。
肖文陶挠了挠头,说:“姐,你最近在做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了?”肖折釉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我也说不上来,好像还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哪儿都不一样了……”
肖折釉笑笑,说:“不要胡思乱想。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是你姐姐。”
“我不是这样意思!”肖文陶摇头,“我只是……我只是不希望姐不开心。以前不管日子过得多苦,姐总是云淡风轻的,从来不会悲观、泄气……你也不喜欢和别人争抢,好像在意的东西也不多……”
肖文陶一边回忆过去的姐姐,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他说到最后的时候,也不清楚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哎呀!”他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姐,我已经长大了!不管有什么事情,我和二姐都可以帮你一起承担,你不要总是把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没有,姐没什么事情。”
“真的?”
“真的。”
肖文陶笑起来,说:“那就好!不过姐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和二姐说哈!”
“好,姐答应你。”肖折釉点点头,眼中流露出这几个月里难得的柔情。
“那我先走了!”肖文陶刚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姐,其实……是二姐让我来问你的……她说她不敢问,怕和你吵起来……”
“我知道,都知道……”肖折釉的声音很轻,很轻。
也只有这一双弟妹,会在这个时候重新温暖肖折釉的心。
师延煜来找肖折釉,还没见到肖折釉呢,就看见肖折漆蹲在院子中央。
“小丫头,你在干嘛?”师延煜走过去,在肖折漆身旁弯下腰,看见她在雪地上涂涂画画。
肖折漆被吓了一跳。她匆忙站起来,胡乱地踩掉雪地上的图画和字迹。
“咦?你写的是什么?本王怎么看见一个‘师’字?”师延煜伸手去拉肖折漆的胳膊,“别踩别踩,让本王看清楚。”
“你松手!”肖折漆急了。
“不啊,你告诉本王写的是不是‘师’字,本王才肯松手。”师延煜一边说一边把肖折漆往身边拉。
肖折漆一急,来不及多想,抓着师延煜的另外一只手,一口咬下去。
“你这个疯丫头!”师延煜吃痛,松开肖折漆。
肖折漆急忙将雪地上的图画和字全部采乱,然后松开师延煜,转身往回跑。
“疯丫头是长了虎牙吧……”师延煜抬手,看着左手虎口处的压印。肖折漆下口毫不留情,把师延煜的手咬破,流了血。
肖折漆匆匆往回跑,差点撞在肖折釉的身上。
“漆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跑这么急?”肖折釉看了一眼肖折漆不太正常的脸色。
“太冷了!冻死我了!”肖折漆目光有点躲闪,越过肖折釉往自己的房间跑。
肖折釉诧异地看着肖折漆的进屋,她再转过头的时候,就看见师延煜正往这边来。
绛葡儿急忙过来,说:“夫人,奴婢刚刚看见二姑娘和王爷起了争执。”
肖折釉蹙了下眉。
“王爷,我这个妹妹不是太懂事,脾气也不太好。如果她做了什么越矩的事情,我代她向王爷赔礼了。”
师延煜将左手拢在袖中,负在身后,说:“无妨,也是本王不知轻重了。”
“本王今日过来,是听说了一件事情。”师延煜似笑非笑,“原来失踪许久的沈不覆最近一直藏身府中。”
师延煜盯着肖折釉的眼睛,问:“你可知情?”
肖折釉微怔,短暂的犹豫过后,缓缓摇头。
师延煜一晒:“没关系,倘若你见到他,帮本王带几句话给他。”
“王爷请说。”师延煜收起眼角笑意,郑重道:“本王幼时学武得他不少提点,本王的父王也是颇重人才。倘若他愿意回来为如今的乱世增力,本王的父王许诺绝不会成为第二个定元帝。或许不能再像曾经那样手握整个国
家的兵权,但保他一世荣华富贵。”
肖折釉神色微动,半晌,她说:“王爷说他最近出现在府里,可我却是没见过的。王爷寄希望于我带话给他,还不如增加府里的守卫,找到他以后,亲自与他说。”
师延煜却笑:“不不不,还是你说更有用。”
“那……如果我侥幸遇见他,会帮王爷传达的。”
肖折釉心里却在想沈不覆分明是不愿意见到他。她送走师延煜,回到房中,将身上的斗篷放下,坐在梳妆台前将发间的珠钗取下来。
不弃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朝肖折釉伸出手。
肖折釉从铜镜里看着他,笑着说:“乖,等等就陪你玩。”
不弃又叫了两声,继续往外挪。
“不弃,别乱……不弃!”
肖折釉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不弃忽然翻了个身,掉下床。
“爹、爹爹……”不弃搂着沈不覆的脖子,笑个不停。
肖折釉松了口气。
望着及时把不弃接住的沈不覆宽大的脊背,肖折釉心里又多了丝复杂。她轻声叹了口气,说:“师延煜说将军藏身在知州府中,原来你是藏在我房里的?”
沈不覆拍了怀里的不弃两下,慢慢转过身。他遥遥望着长发倾撒的肖折釉,忽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许久之后,肖折釉垂下眼,说:“将军,你该刮胡子了。”
不弃像是听懂了肖折釉的话一样,居然伸出软软的白嫩小手儿去摸沈不覆的脸。他摸了一下,又急忙收回手。他大大的眼睛盯着沈不覆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口一个“爹”喊个不停。
肖折釉皱了下眉,不太高兴地拿起梳子慢慢梳理长发。
这儿子真是白养了。再不会喊娘直接扔了算了。
越想越不对劲。
肖折釉“啪”的一声,将木梳放在梳妆台上。
沈不覆目光落在梳子上一瞬,说:“不弃也长大了,该起个大名了。”
肖折釉低着头没看沈不覆,随口说:“他只认你,你起就是了。”
“沈肖。”
肖折釉皱着眉抬头看他,问:“凭什么?就不能是肖沈?”
沈不覆沉默片刻,道:“听上去有点像小婶。”
肖折釉一滞,转过头去。
不弃眨眨眼,有些茫然地望着肖折釉。不久后,他又挥舞着小手摸了摸沈不覆的脸,朝着肖折釉的方向。
沈不覆看他一眼,略作犹豫,抱着他缓步朝肖折釉走去。
肖折釉一直低着头,看着视线里出现沈不覆的靴子,也没抬起头来。
沈不覆弯下腰,将不弃递给她。不弃伸着小手抓啊抓,去抓肖折釉的头发。肖折釉这才抬起头,把不弃从沈不覆的怀里抱过来。
不弃哈哈笑起来,开心地往肖折釉怀里蹭。还有小手去摸肖折釉的脸,他凑过去,在肖折釉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又指了指沈不覆的脸。好像是在证明还是娘亲的脸光滑……
肖折釉是有点生气这个小家伙先会喊爹,可是把这个小团子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的心肠立刻软了下来。她顺着不弃的手,看向沈不覆。
“师延煜刚刚说的话,将军可听见了?”
沈不覆点点头。
“夫人,是不是小少爷醒了,要不要把他抱到奶娘那儿去?”绛葡儿推门进来,惊愕地看着站在屋子里的沈不覆。
“将、将军……”
沈不覆轻咳了一声,吩咐:“给我打水。”
他要刮胡子。
绛葡儿短暂的呆愣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她匆匆看了肖折釉一眼,急忙退下去准备。
肖折釉抱着不弃坐在床上玩,隔了一道围屏,沈不覆在后面刮胡子。
绛葡儿站在那儿有点愁眉苦脸。她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匆匆跑到一旁的库房里拿了件衣服回来。
“将军,您身上的衣服下摆破了,换上这件吧!”绛葡儿双手捧着一件叠得工工整整的玄色华服。
沈不覆用方帕擦了脸,略诧异地看了一眼绛葡儿手里的玄色外袍。
有点眼熟。
沈不覆将衣服从绛葡儿手里拿过来,抖开。
是他的衣服。
衣摆的地方有一处破了,绣着暗金纹的花纹,和袖口、衣摆原本的地方一样。绣得很巧妙,若是不仔细看,只会当成是原本就有的暗纹。
沈不覆轻轻摸着这一到绣纹,忽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捧着厚厚一摞她亲手做的衣服。明明是想为他多做几件衣服,偏偏说是自己的针线活不太好,要用来练手。
沈不覆还记得她口是心非时垂眸浅笑的样子。
沈不覆皱眉。
那些衣服,好像被他不小心弄丢了。
“下去罢。”“是!”绛葡儿看了一眼沈不覆的脸色,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坐在床边儿和小少爷玩的肖折釉。她轻叹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退出去,还不忘将门关上。绛葡儿想了想,免得别人进来打扰,她索性也没敢走远,
就守在屋子外面。
沈不覆缓步走向床榻。
肖折釉背对着他,可是从不弃亮晶晶的眼睛里,她知道他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不弃将手里的彩色手鞠遥遥递给沈不覆。这个手鞠是他最近最喜欢玩的玩具了,他是好孩子,好孩子要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给最喜欢的人!
沈不覆上半身微微前倾,将手鞠接过来。他将手鞠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问:“你做的?”
肖折釉“嗯”了一声。
沈不覆站在肖折釉的身后,低下头凝望着她。
肖折釉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将军如今这样算什么呢?”
“如果你不愿意留在师延煜这边,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沈不覆道。
肖折釉忽然笑了。
她转过身,仰着头望向沈不覆:“将军把我当成什么了?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不想送了就要带走?然后呢?您是打算把我送哪儿去?”
肖折釉明眸染笑,笑里染着一分浅浅的嘲讽。
沈不覆盯着肖折釉的眼睛,慢慢皱起眉峰。
“我在这里留了三日,发现你和袁顷悍夫妇牵扯在一起。你好像想离开这里,我只是想帮忙。”沈不覆缓缓道。
“不需要。”肖折釉想也不想直接说。说完,她收起眼里的笑,平静地垂下眼。
沈不覆立在床边许久,他慢慢在肖折釉身前蹲下来,望着她的眼睛,说:“折釉,你怎么了?”
肖折釉目光缓缓移动,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黑沉寂寂,让她看不懂,又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去猜。可是如今这双眼睛好像染了一层别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