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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不提双合居内的愁云惨淡, 问心院后小院里,却是难得的喜笑颜开, 白鹭面上满满的皆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的确,若是能好好留下,谁又乐意这般仓促的配给一个从未见过的外院小厮呢?
苏弦看着白鹭这般高兴, 心内也是一亮,连带着屋内的下人们都因着王爷对主子的这般看重个个与有荣焉。
闻讯之后的许嬷嬷笑呵呵的:“王爷待夫人真是有心,这走在半路,还操心着夫人的难处, 特意写了帖子叫长史去了侯府一趟, 将白鹭姑娘买了过来, 夫人这下总能放心了。”
苏弦趁机问道:“王爷在路上, 如何能知道我遇上了这事……”
一边神出鬼没的青庄睁着迷茫眼睛,像是压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许嬷嬷却只是微笑:“只要心上有夫人,总是有法子的。”
“不知嬷嬷可有法子给王爷回信?这般恩典,我总要亲手谢过才是。”苏弦回过神来,朝许嬷嬷问道。
要回白鹭的身契,这事对郕王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 可对苏弦与白鹭来说, 却当真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有了身契在手, 苏弦哪里要这般着急在王府里给白鹭定亲?她大可以先留着白鹭在身边, 万一日后郕王府出了变故,她也能给了白鹭的身契与银子放她出去。拿着这张身契,便算是放下了苏弦心中一桩心事,简直比得知她成了王府夫人时都更开心些。
看着苏弦不复之前老气横秋,压根不把王爷放心上的样子,许嬷嬷也自然是乐见其成,闻言甚至要亲自去备好笔墨。
皇觉庵里素来都有抄经祈福的惯例,有些贵人主子甚至还点明了要她们跪着抄,这般在佛前供了才算诚心。苏弦在郕王府时闲极无聊学了一阵子写字,又身份低下,没少领这种苦差事,还因此落了病根,一遇变天膝盖便针扎一般的疼。
不过因着这般缘故,苏弦十几年来下倒是练了一手好字,尤其是常见的几套佛经,一本下来一字不错,且齐齐整整仿似印上去的一般。
好在苏弦还没昏了头,没忘记这会她才刚刚开始练着描红,还不是上辈子抄了几千本佛经的敬真师太,一动笔立马要露了破绽,最终便也只是叫许嬷嬷代笔写了一封家书,先是言辞恳切的代白鹭谢了王爷大恩,剩下的便也只是些府里诸事安好,王爷在外万万小心的老生常谈。
因只是如此显得太过简单,想了想后,苏弦还是请许嬷嬷稍等等,待她做上两件合体的衣裳一并捎了去,不论用不用得着,也总是个心意。
后宅里的女人,整日里除了吃喝度日,也只有拿女红来消磨闲暇,或多或少,总都会些针黹的手艺。外穿的衣衫一时半会做不好,苏弦便干脆从请许嬷嬷自郕王私库里找了一匹上好的素云棉,这布料轻薄素净,她打算做了几身舒服透气的里衣出来,中衣换的勤,又不必多绣什么图案纹样,算是这会儿最合适不过的东西,又有满心热忱的白鹭、加上心灵手巧的玉枝在一边帮忙,不过一日功夫,便做好了五六身。
苏弦见状停了手,又去隔间的小佛堂捧了一本很是古旧的《往生经》,经文虽常见,可这一册却是前朝大安法师亲手所写,在佛前供奉了百余年,只是郕王以往向来不拿这些当回事,一直都拿它压在箱底里吃灰,还是王爷见了她设了佛堂后,才将这些东西翻了出来,与白玉观音、红檀佛珠之类的贵重物件一并赏了她。
苏弦小心翼翼的拿锦布包了,与叠好的里衣一起送到了许嬷嬷跟前,只说佛法高深,灾区多冤魂鬼魅,王爷虽有王气护体不惧阴邪,可带着它也总能以防万一。
其实苏弦是想到了上一回沈琋的怪病,当时府里就有传言,说这是王爷在随州烧死的一城冤魂索命,苏弦本身倒是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只是在皇觉庵里待了十余年,听得多了,反而有几分宁可信其有,之前是不曾多想,可这会因着白鹭的事,苏弦对沈琋当真是满心感激,便只想着为他尽些心意,一卷佛经罢了,没用也不碍什么事,可万一当真有些许用处,也能报偿一二。
许嬷嬷其实对苏弦之前,年纪轻轻就看淡世事了一般,整日吃斋念佛的样子很是看不上的,但这会是为了王爷着想,倒也笑呵呵的应了下来,只说定会将夫人的心意为王爷送到。
只是出了门后,方才还大包大揽的许嬷嬷却是叫住了又要出门的青庄,说的别有深意:“东西我寻管事慢慢捎去,夫人谢恩的话还是由你提上一嘴,省的王爷等的着急。”
“嬷嬷说的什么?”青庄迷惑的瞧着她。
“行了,我还没老糊涂呢。”许嬷嬷却是利落的打断了她:“我虽不知道王爷给了你什么差事,可也能看的出来你不是个小丫头那么简单,从你这送的信,该是比府里快的多罢?”
听了这话,青庄便也将装傻的后半句咽了下去,朝着许嬷嬷一笑,原本平庸的神色间便露出几分狡黠来:“王爷不提,是怕嬷嬷操心呢。”
“罢了,不过老家伙一个,知道也只会碍事罢了。”许嬷嬷一副年纪大不中用的样子,老人家唠叨一般的又叹息道:“结发的夫妻,你说说,怎么就闹到这般田地了呢?”
青庄却并不应她的话,只是满面纯良的仰头笑着,倒真是一副乖巧小孩子,听老一辈人絮叨闲话般的姿态,许嬷嬷见套不出什么话来,责怪般的瞪了眼,摆手赶起了人:“行了,去吧去吧,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连我个老婆子也防着!”
“那嬷嬷慢些回。”青庄笑意不减,规矩的福了身,便也没再多留,她这几日运气好,很是发现了些东西,也着实是耽搁不得。
随州远在千里之外,苏弦几人便是准备的再快,可派人将衣服送过去少说也需半月功夫,隔了这么远,一两回也就罢了,寻常时候显然也不能叫她一回回的送东西过去。
因此等忙过了这两天,苏弦几人倒是又闲了下来,吴琴那边也已趁着这几日将府里大大小小的月例发了下来。
月银这东西都是都是有定数的,按着旧例发下去自然没什么好说,只是天气渐热,府里按着惯例也到了做夏衣的时候,这其中可便有了讲究,即便同样的数目,可这衣裳的料子、料子的新旧、乃至衣裳上的花样图案、绣工手艺,落到手里的差别可就大了去。
苏弦只叫喜子出去略略打听了一圈,果然除了梅园小公子与宋侍妾这两头以外,剩下的主子下人里,凡是素日里与双合居亲近的,在吴琴跟前巴结讨好的,得的衣裳布料都极合心意,剩下都只能凭着运气,尤其有两个之前得罪过吴琴的侍妾,这回分的料子就更是格外的老气,压根穿不到身上。
不过还别说,因着这事,府里一时间还当真有许多为了这等小利越发巴上了双合居,而剩下的那些便只能领旁人挑剩下的来,便连苏弦身边的玉枝,领回来的百褶裙都比她报上去的尺寸宽了一分。
玉叶见了大惊小怪的叫嚷了起来,只说这是不将夫人放在眼里,定要管事那评个理,倒是玉枝自个反而没说什么,她又一向手巧,自个拿了针线半个时辰功夫便改的一丝痕迹也无,玉叶那边见苏弦没接这茬,便也没自觉趣儿熄了火。
苏弦的确是不怎么乐意多生事端,王府里的管事都是人精子,就是有心巴结着次妃,可情势不明之前,也决计不会为此就踩着她这个正经夫人,玉枝这裙子至多是不上心疏忽了,却决计算不上故意难为,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为了这一口气闹大了着实不值当。
苏弦嘴里没说什么,但见着玉枝这般稳重得体,心里却着实高看了她一眼,特地叫白鹭私下里送了些料子过去,算是补上了她这委屈。
这事过去,苏弦也没再多与吴琴有什么牵扯,吴琴蹦的再欢,也只能在王妃没回来这几日,事实上双合居这般迫不及待的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郕王爷不是那等色令智昏的人,便是吴琴上辈子最得宠的时候都不会为她落王妃娘娘面子,就更莫提如今,一个妻妾之分,便已是天壤之别,
不再理会吴琴如何后,苏弦整日里便也有更多的时间消磨在佛堂里头练字诵经,在皇觉庵内受过那般的罪,她并不觉着在佛前的诚心是显在跪地磕头上头,这一回就从来不曾在礼佛这事上难为过自己,便连每早的诵经从来都只是立着,时间也都随心,一刻钟到小半时辰都有,也并不是为了什么祈福赎罪,与其说是在一心向佛,更多的倒是因为她上辈子十余年的习惯,好似有的人就乐意早起弹琴写字一般,她每日早早醒了,就乐意去读上几遍经,便觉着心里头分外平和舒坦。
只是因着白鹭的事,苏弦最近这几日倒是不复之前的随意,沐浴熏香,一本往生经一心至诚,早晚诵读二十一遍日日不缺,一面是为了惨死的疫民超度,让他们能早日往生,另一面却是为了出门在外的郕王沈琋,愿他能苦尽甘来,此生都平安喜乐。
这般再过两日,已离府十余日的王妃娘娘便传了归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