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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桑把注意力定在画幅之内,尽量不动声色地回答:“是的,上个星期去拉庭带货时,一位客户联系到我,他希望我能在天绘拍卖会上买下这幅画,出价上限是五百万,让我在此范围自由发挥,把画竞买下来,然后带去拉庭给他。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这房屋的布置不出自于你,但它和你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之下,总会带上你的气息。我看着这地毯和墙纸都是PVC,高浓度聚氯乙烯树脂,防水防污,但花纹样式一样不带,红果果的禁欲风格,这不像是个米勒粉丝该走的路线啊!”
尚桑把画放在写字台上,转身面对着宫之阙,礼貌地倒打一耙:“作为一个西装革履的高产阶级,日入千斗,为了区区三百零二万就弃代表作《塞纳河畔》于不顾,这也不该是米勒粉色的作为啊!”
宫之阙眉眼弯起,笑起来带着几分柔情,把奸商的本质掩盖得无影无踪,“但若我这个粉丝揪着三百零二万不依不饶,你这个粉丝可不就要痛失爱画了吗?更何况,好看的画作就应该和好看的人在一起,这叫美酒配佳人,身心皆可醉!”
尚桑听他争辩之际,还要拐弯抹角地夸自己好看,言谈之间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好像是说世间真理。
“谢谢夸奖,可您也别忘了自个英俊潇洒的容颜!”
“啧啧,”宫之阙佯装恍然大悟的架势,胳膊肘往写字台上一撑,风流倜傥地靠在《塞纳河畔》旁边,伸出手指抚摸玻璃护框,“照你这么一说,我是不是可以腆着帅脸请求,和你那位客人谈谈?”
尚桑心里一紧,都这会儿了,他还惦记着这幅画,真真是贼心不死!不过Sin基地卖下这幅画,不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吗?为了达到接近的目的,尚桑下了决心,定不会让画落入宫之阙手中,得吊着他胃口。
其实按照宫之阙的财力,要甩出五百万以上的钞票,犹如从九牛中拔根毛,关键是季部长研究过他的性格,首先他对艺术不感冒,其次他很理智,作为一个成功的奸商典范,他不做赔本买卖,在成本和收益之间,会力求掐住使“成本效益最大化”的那点。在拍卖会上,尚桑叫出三百万,已经超过了他预估的成本,所以,百分七十的可能,他不会跟价。
事实如愿以偿,虽然基地下了血本,但好歹把肥羊引到了家里来,尚桑磨刀霍霍,恨不得把他一身肥毛给薅下来。
“恐怕不行,那位客人和我联系时都没有透露身份,付款时,是通过第三方把钱转到我账户上,他大约不希望让外界知道,《塞纳河畔》最后被谁收藏了。”
Sin基地出手买的,当然不能让外界知道!
“可是,”宫之阙露出为难的表情,目光在画作和尚桑之间逡巡,“代购是需要有信誉保障的,如果你带给客户的是假货,对以后的生意,影响不小吧?”
尚桑眉头压低,秒懂其弦外之音,大步走到《塞纳河畔》边上,低头细看,“不可能是假画,拍卖会邀请的鉴定师我听说过,是前赤南海关负责文物出境鉴定的主任,火眼金睛,不可能出错!”
如果画是赝品,基地肯定会事先通知,毕竟这么大的纰漏,太让人措手不及。
“我并没有说这是假画,只是怀疑。”
宫之阙把灯光调到适当亮度,然后将画立起来,拿了支袖珍中性笔,指了指靠近光辉的河水,“你觉得这一片如何?”
尚桑实话实说:“恒星光辉和水光交融,色调明暗结合,处理得很自然。”
“你不觉得光影过渡得太自然了吗?色调细腻得无可挑剔,这点有些可疑。”
“过渡自然与否重点应该归于画家的水平吧,和判断画作真假没有太大关系,虽然这幅画是米勒早期的作品,但他本就天赋异禀,能处理得自然,不能算值得怀疑的点。”尚桑认真地争辩,他双眼偏狭长,眼尾微翘,眼睑周围有圈粉晕,颇有桃花眼的情态,似醉非醉,形如弦月,争辩时,瞳孔微张,闪烁着熠熠亮光。
宫之阙见他认真得可爱,看得入了神,顿了半晌,才直起腰耐心解释,“你说得没错,米勒的水平我们早有耳闻,不过影响画作效果的,除了画家本身功底外,还有材料的质地、纹理以及色泽,据我所知,米勒所处的年代为AD18c,那个时候,常用的是手工编织帆布,质地难免粗糙,所以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最后效果。”
尚桑凝视画幅,沉默下来,画面的确细腻入微,怎么也看不出糙帆布的纹理。不过他也相信基地的判断,这到底是谁对谁错?宫之阙是真的看出端倪,还是蠢蠢欲动,想骗自己放弃这幅画,然后占为己有?
可是,尚桑转头把宫之阙的脸庞框在视线里——这家伙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都不像是那么不要脸的人呀!
还是说,他另有目的?
“这样吧,我认识一位尤诺的鉴宝专家,他最擅长的就是尤诺画作宝石的鉴赏,那位海关主任再火眼金睛,专长应该是本星的文物鉴定,对外星的接触较少,我让那位朋友帮忙看一看,求个心里安稳,好不好?”
尚桑撇撇嘴,“那麻烦你邀请他来这里鉴定,我随时欢迎。”
宫之阙面露难色,“我这朋友比较大咖,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文物去找他的,还从未见过他去找文物,就算是我,也请不动他老人家,若要请他鉴定,还真得乖乖献上宝物,劳烦他动动胳膊,伸伸脑袋,施舍点眼睛的余光,一探究竟。”
尚桑挑起下巴直视宫之阙,察觉出了某人的阴谋诡计,“你那位朋友是千年乌龟吧,爬过来画都已经腐烂了,所以只有带着画去找他?”
宫之阙双手一摊,深表伤感,“哎,他的确是属乌龟的,不过大咖就得有点逼格,不然怎么能叫大咖呢?小朋友,你如果不放心的话,我留五百万支票在这里,如果我卷画走人的话,你可以先用五百万赔偿客户,然后把你家里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拿到警察局一放,警察叔叔肯定不出三天,就跑我抓回来了!”
尚桑心里忍俊不禁,的确,宫之阙这张脸是媒体摄像机的常客,还上过星际经济周刊,就算他真跑路,灵辉银行又不长腿,能跟着他浪迹天涯?
反正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他,不是《塞纳河畔》,只要他把画还回来,借他玩几天也无妨,最后还能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略微思索,尚桑松了口,“好的大朋友,不过这五百万,你到时候不能完完整整地拿回去,我要收利息的,有点高。”
“那当然,画作不在身边,你独守空房,难免担惊受怕,得有精神损失费!”宫之阙说着,取过丝绸,把画作包好,捧在手中,面上浮现出喜悦之色。
不过这“喜悦之色”,在尚桑看来,怎么都是阴谋得逞后的奸笑,笑得他手掌发痒。
出门的时候,宫之阙走到自动开启的门前,突然止步,转身笑道:“我帮你把车上的早餐搬进来吧,毕竟堆了两座山,需要强壮的劳动力。”
尚桑想挤出礼貌的微笑,可是笑不出来,他上下打量宫之阙一番,对此人的战斗力划分了级别——他一拳下去,此人应该就可以领残疾人抚恤金。
最后,“强壮”的劳动力帮忙移完了两座山,要了尚桑的联系方式,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悬垂门向上升起,宫之阙迈入家中,明明从显示屏中得知消息后,就在门口恭候,贴心地帮宫之阙接过画,并道了声恭喜。
“阙先生,《塞纳河畔》很赏心悦目。”
宫之阙走去更衣室,走马观花扫视着屋内,目光在饭厅止住,“把画挂在酒柜左边,挂低一点吧,太高了我怕你够不着。”
明明托着画前往饭厅,“没关系,我的腰可以伸缩的,每次充电充久了,我觉得燥热难耐,就会把腰伸长,扩大表面积散热。”
宫之阙喃喃自语:“难怪我觉得你一直在长高,还以为你开始发育了。”
明明边挂画,边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呃呵呵呵呵呵呵呵……”
换好棉质睡衣,宫之阙舒舒服服躺在抽屉床上,接过明明端来的榴莲果汁,美滋滋地喝了口,接通了王宁寻的通讯机。
王宁寻是宫之阙保镖天团的团长,年方二十八,从海军陆战队退役后,因为武力与头脑兼备,被宫之阙相中,充当保镖团的门面与实力担当,摸爬滚打了多年,从小虾米爬到团长的位置,一心一意保卫宫同志的安全与幸福。
“阙先生您好,有什么事吗?”
“王哥,你帮我去查一处房产的信息,青湘海滨84大道以北,长野休息区以西,方圆十里之内只有它一座别墅,应该很好定位。你帮我查一下其房主,历任的房客,以及现任房客的身份信息,我后天上午九点要,可以吗?”
“没问题!”
“还有,宫阑……他有消息吗?”
通讯机那头沉默了片刻,“……先生,我们还在寻找中,我已经派人便衣潜伏在粤平一带,收集线索,请您再等待一段时间。”
“不急,我知道你们在尽力而为,一个个在粤平那边,晒得变了人种,过几天我进一批美白润肤霜,帮你们褪褪色!”
“您有心了,我替兄弟们谢谢您呐!”
关掉通讯机后,宫之阙把果汁一饮而尽,喝完后品味了一番:“明明,下次榨汁时放点糖,有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