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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儿喵呜着祈祷的时候, 皇帝就坐在一边儿冷冷的看,听明白她念叨了些什么后,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妙……喵喵。”董太傅不是外人,倒不必将这小猫儿就是妙妙的事情瞒着, 只是他刚想将妙妙身份揭开, 就想起另一茬来了。
自己养猫没事儿, 猫是妙妙也没事儿, 可若是叫妙妙留在宫里同自己朝夕相处这么多时日, 备不住就有事儿了。
当初小妻子为什么被董太傅带走,他可忘不了。
于是皇帝神情严肃道:“喵喵,你怎么又胡闹?”
妙妙自觉有了靠山, 歪着头看看, 没搭理他,只趴在外祖父身边,一声也不坑。
倒是董太傅怔了一下:“陛下叫她什么?”
“她叫喵喵, ”皇帝一本正经道:“是妙妙养的。”
“哦?”这下董太傅便觉惊奇了, 随即又是一笑:“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 真是半点不错。”
他爱怜的摸了摸妙妙的背, 慈爱道:“喵喵要我带她出来时打着滚儿撒娇的样子,跟妙妙小时候像极了。”
“是吗?”皇帝低头去看她, 饶有兴致的道:“你还有这等本事呢。”
妙妙被他看的炸毛, 赶忙往外祖父怀里蹭了蹭压惊, 有点儿委屈的喵呜起来。
“这次跑出来, 八成是在宫里呆的闷了吧,”董太傅总觉得这只小猫儿同自己投缘,见她这样,怜惜道:“陛下不要同她生气。”
皇帝嘴上说的硬气,心里其实没什么火气,对着小媳妇,他哪里真生气过?
不过,该有的教训还是要有的。
“喵喵,”他板着脸道:“回宫之后,不许吃小点心了。”
“喵!”喵喵没想到他又拿这个欺负人,又着急又委屈,蓝眼睛无措的转了转,便看向董太傅,可怜巴巴的喵呜起来。
“一只小猫儿罢了,陛下同她置气做什么?”董太傅劝道:“这次就算了吧。”
皇帝还是很给这位太傅情面的,听他劝说,倒没不依不饶,二人说了几句别的,便听外边侍从回禀:“陛下,太傅,咱们到了。”
“走吧,”董太傅含笑道:“陛下既然出宫,便往老臣府上去用晚膳吧,只是家常小菜,不要见怪才是。”
皇帝自无不应:“您这是哪儿的话。”
……
这日晚间,便是章武候与长安伯等人约定好,在英国公府设宴的日子。
午饭刚过,章武候便坐立不安起来,接连问了几遍时辰,犹疑一会儿,又去换了件衣袍,对着镜子看了半天。
他母亲黄氏见他午饭时用得少,心中担忧,亲去做了些饭食送去,见他如此,反倒笑了。
“这是怎么,穿的这样工整,要去相看姑娘么?”
知子莫若母,果然是有道理的。
章武候有些讶异,反问道:“娘怎么看出来的?”
“你没穿官服,肯定不是当差去,也不是进宫,若是出去吃酒,更不会这样仔细,”黄氏温和道:“所以我猜,许是去见姑娘的。”
事情还没个影儿,章武候也不好早早将话说死了:“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事在人为。”黄氏没追问别的,只含笑道:“这不正是彰显你本事的时候?”
说着,又催着儿子走:“你早点儿去,要是到的晚了,叫人家姑娘等,多没礼貌。”
章武候听得一阵心虚,没敢说自己连岳父都没搞定,更连人家姑娘衣角都没碰到,生怕被母亲看出什么端倪来,赶忙骑马溜掉,往英国公府去了。
英国公上午有公事在身,回府也晚,章武候过去时,尚且在用午饭,见他过来,又好笑又无奈:“这才什么时候,你就来了?”
章武候也有点不好意思:“实在是在家里等不下去了。”
英国公府与章武候府素有通家之好,他这会儿过来,英国公夫人也没回避,招呼着侍女奉茶,笑着开口问了句:“怎么,今日这宴席还有别的讲究?”
章武候这事儿能不能成都不一定,为方家小娘子名声计,英国公也没跟夫人提,只说今晚设宴招待同僚,这会儿听她问,随口道:“哪有什么别的讲究,兄弟几个聚一聚罢了。”
英国公夫人心知这里边有别的事儿,见丈夫不欲开口,倒不纠缠,温婉一笑道:“侯爷来了,客人们只怕后脚就到,你们说说话,我去后厨瞧一眼。”
她人一走,两个男人或多或少自在些,章武候站起身,叫英国公打量一下自己:“没毛病吧?”
“你快坐下吧,”英国公瞅他一眼,恨铁不成钢:“是见人家爹,又不是见姑娘,你再花枝招展也没用啊。”
“也是。”章武候叹口气,老老实实的坐下,同英国公说着话,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长安伯便到了。
他是爱凑热闹的性子,英国公也是,两个人聚在一起,便是屎壳郎见了绿头蝇,分外亲近。
魏国公和方良这对连襟是一起到的,同定远将军前后脚。
说起来,方家是诗书传家,魏国公府却属军武勋贵,与英国公等人颇有些渊源,只是前者属于先帝时期不偏不倚的公立派,后者却是今上潜邸之臣,从这方面说,却也是不一样的。
英国公与魏国公序属同阶,少不得要出迎,章武候不敢在心上人父亲面前拿乔,自然跟着出去,长安伯也是一道。
男人在酒席上,是很容易热络起来的,年长的几个不必说,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什么话一清二楚,年纪最小的长安伯,也是口中能跑马的。
方良年近不惑,面容瞧着却似是而立,明朗不凡,文气斐然,只看五官,在一群人之间最是出挑。
章武候是武官,素日里同他也没什么交集,这会儿凑过去说话倒惹人怀疑,可好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什么都不说,又好像平白浪费了,暗暗递一个眼色过去。
英国公多会来事儿,瞅见之后,立马将酒杯搁下,一脸感慨:“不知不觉的就老了,中卿已经成家,眼见着要做父亲,中易也是好事将近,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沉郁,魏国公长子娶妻,眼见着要抱孙子,小女儿也被狼叼走了,闻言深有触动:“是啊,新一代长起来了,我们也老了。”
“人哪有不老的?”定远将军喝一口酒,助攻道:“你们都是马上要抱孙子的人了,还愁个什么劲儿?我们家阿莹,连婚事都没影儿呢。”
话开了一个头,再往下说就方便了,英国公站起身,亲自给在场的人斟酒,到了方良那儿将酒壶搁下,轻笑道:“就你急?阿莹似乎同方家小娘子年纪相仿吧,方大人都不急呢。”
“儿女有儿女的缘法,父母强求不得,”方良道一声谢,含笑道:“且看她心意吧。”
“这可不行,”定远将军摇头道:“她们年幼,懂些什么?指不定就被人骗了。”
他略经沉思:“要我说,就该叫父母帮着相看,找个成熟稳重,会照顾人的才是。”
方良目光微动,笑着给他满杯,附和一句:“也有道理。”
“对吧?”定远将军悄悄跟章武候使个“我最棒”的眼色,继续道:“所以说,我就打算找个大阿莹几岁的,经事多,会照顾人。”
时下寻找夫婿,多半是年长几岁,也是出于这考虑,定远将军这样讲,倒没什么错处。
天下间哪有不为女儿好生打算的父亲?
方良又为他倒一杯酒,应道:“确实如此。”
“我觉得啊,章武候这样的就很好,”定远将军将杯中酒干了,一拍桌子:“年轻有为,生的还俊,府里边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怎么,”长安伯适时地插了一句:“他可比你们家阿莹大得多呢,你不在意?”
“只要人好,还在意这些细节做什么?”定远将军断然道:“年长有年长的好处,会疼人,你看陛下跟魏国公府的小娘子,多要好?”
魏国公脸一黑,郁闷的吃了颗花生米。
方良却不变色,伸手帮定远将军续杯,颔首道:“的确有道理。”
“对吧,”定远将军尽数喝尽,道:“有时候没必要太在意那些。”
方良依旧在笑,晃了晃酒壶,又向一侧侍女低声道:“再取一壶来。”
他生的十分明俊,虽然年过而立,但气度中的沉稳却是少年所不具备的,经年陈酿一般,愈见醇香。
那侍女脸一热,往隔间里去取了,微红着脸奉上。
今晚来人多是武将,英国公又有着借酒好说话的想法在,是以用的皆是烈酒,只这两壶酒功夫,定远将军的舌头就大了。
长安伯在场中看了一圈儿,总觉得有什么已经脱离掌控,一时之间却也察觉不到,借着桌案遮掩踢了章武候一下,悄声道:“你机灵点,别傻愣着啊!”
“那是个好人呐!”两个人咬耳朵的功夫,定远将军已经脸红脖子粗,指着章武候,道:“多好的女婿人选!”
方良侧目去看,目光清亮,等章武候下意识的一个哆嗦,他却轻轻笑了,点点头道:“确实不错。”
“对吧,对吧?”定远将军醉醺醺道:“你也觉得他不错?”
“贵府是打算同章武候结亲么?”方良笑问道:“倒也般配。”
章武候神情一滞,正待说句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嘿,结什么结!”定远将军喝的头晕脑胀,又被方良附和了这么久,早生了几分亲近,再想起当年章武候被称作西北军中一枝花的时候,心中妒恨交加:“你别看这死断袖长得丑,要求还挺高,一般人都看不上!”
席间死一般的寂静。
定远将军一脸纯真的懵懂:“怎么都不说话?”
“……”章武候默默将手中筷子拧断,假想那是定远将军的狗头。
石化的英国公/魏国公/长安伯:“……”
方良沉默着斟一杯酒,劝道:“当面说人是非,不好。”
“你是不知道啊……”定远将军越说越动情,拍拍他肩头,正待用卷成麻花的舌头说句话,就觉一阵恶心上涌,直冲嗓子眼儿。
方良虽是文臣,反应却十分迅捷,扶住他后颈,叫他朝向另外一边儿了。
长安伯满脸惊恐:“等等!”
定远将军:“——呕!”
……
……
……
夜风冷而萧瑟,吹得人心凉。
英国公沉默半晌,终于从果盘里捡了个苹果递过去:“吃一个吧,醒酒。”
章武候咬了一口,半天才咽下去,喃喃道:“真酸。”
“……”英国公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是果子酸,还是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