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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魏国公府, 方兰蕊的思绪都未曾回转。
暂且等等我……好吗?
短短一句话,却在她心头掠过无数次, 难以忘怀。
章武候竟对她有意吗?
什么时候的事?
她应该怎么应对?
方兰蕊虽聪慧,却也年轻,一时之间,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妙妙的婚事敲定,赐婚的旨意也已落下, 便有皇后的名分,这一次归府, 皇帝更与了她几个相熟的女官, 既是叫她熟悉宫中章典, 也是帮着魏国公府筹备待嫁事宜。
帝后婚仪还有两年,说长也长, 说短也段, 该准备的也该准备着了。
坐在绣架前,妙妙正为皇帝裁制衣袍, 一针一线都很认真,用心极了。
一直以来都是小哥哥照顾她, 现下能为他做点儿什么, 她也觉得开心。
面前那片云纹才绣了一半儿,方兰蕊就来了,她赶忙将针线搁下, 迎上前去, 哪知却少见的在阿蕊姐姐面上见到了几分茫然。
“怎么啦?”妙妙关切的问。
“也没什么, ”方兰蕊并非轻狂之辈,自然不会轻易将男子求爱之事说与别人听,只遮掩道:“遇上点儿事情罢了。”
她素来是安稳性情,既然不肯说,想来不是坏事,妙妙也不追问,斟一杯茶过去,含笑道:“前几天才知佳夕佳婳定了人家,之前在水宁庵见面时,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听说是前不久才定下的,那时不知道也不奇怪。”方兰蕊笑着说了一句,倒是想起郑端敏那事儿来了,秀眉一蹙,将她写信向文惠炫耀婚事的事情说了。
“世间怎么会有这等人,”妙妙听得心头发闷,一时之间,竟找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当真不可理喻。”
“谁说不是呢。”方兰蕊也幽幽叹息。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没过多久,梁婷婷与佳夕佳婳便先后来了,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说笑,少不得会提起那姐妹俩的婚事。
“是伯父帮着相看的人选,二人年前便在羽林卫中任职,家风也不错,”佳夕有点儿不好意思,却还是道:“阿娘不想叫我们嫁的远了,索性留在金陵好了。”
既然是英国公帮着看的,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又是选自羽林卫,想必出自勋贵门楣,梁婷婷思忖一番,关切道:“羽林卫到了年份,只怕也会外放吧?”
“嗯,”英国公府显然早就想过这事儿,佳夕有些羞赧,闭口不言,还是佳婳道:“届时两家一起出力,别叫外放的太偏便是,离了主家,也能……便宜些。”
她没将话说的十分明白,但大家都明白其中真意。
现下只是定亲,待到成婚,却也有一年多的功夫,到时候再遇上外放之事,小夫妻自成一家,行事也方便,等三年外放结束,再归京时八成已有了孩子,子嗣傍身,婆家总不会恶待。
女儿家的婚事十分要紧,英国公府只有这两位小娘子是嫡出的,相较之下,英国公夫人也更愿意照看侄女,而不是底下庶女,再有二夫人盯着,想来人选不会出错。
光阴荏苒,一众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倒也有些伤感。
梁婷婷笑着揶揄道:“怎么都闷着不说话?你们好歹有主了,我和阿蕊什么都没有,可说什么了?”
佳夕被她那句“有主”惹得脸热,拿手中团扇拍她一拍:“偏你话多!”说着,又问起她来。
“能有什么安排?”梁婷婷性情爽利,倒不扭捏:“我才不想早早成婚呢,好没意思。”
“你阿爹阿娘呢?”方兰蕊问:“不管你么?”
“管呀,可是管不了,”梁婷婷挑眉道:“到最后,索性由着我了。”
“你倒是自在,”妙妙听得莞尔:“还没嫁人呢,做什么都这样拘束?左右无事,咱们踢毽子去!”
“也是,”佳夕笑道:“再不玩儿,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年轻小娘子活泼动人,别人见了,不过赞叹一声,成婚之后做了人妇,可就没这般自在了。
周明钰同魏平远成婚半年,已经有了身孕,同董氏一道往后院去说话,隔着老远,便听见小姑娘们说说笑笑的声音,不觉露出几分笑意:“真有朝气。”
顿了顿,又补充道:“妙妙是有福气的。”
“谁说不是呢,”董氏思及从前道清大师说过的批命,倒也有些感慨:“陛下疼她,是她的福气。”
妙妙可不知道阿娘正和阿嫂议论她,正同几个小姐妹玩儿的开心,等到了下午,送别几人时,才觉出有些疲惫,想要去泡个澡,早些睡下。
“陛下前不久打发人送信儿来呢,”玉竹悄悄同她讲:“奴婢怕叫人听见,这会儿才同您说。”
一提起小哥哥,妙妙脸上便不由自主的带上笑,拿手指碰了碰自己尚且有些烫的脸颊,轻轻问道:“信呢?”
“在王嬷嬷那儿收着呢。”玉竹道。
妙妙往屋子里去寻了王嬷嬷,展开一看才知,那是约她出去玩儿的信。
现下已经是六月底,再过几日,便是七夕,有情人齐聚的夜晚,金陵灯会彻夜不息,彼此有情的小儿女也会一道出门祈愿。
皇帝现下既与小妻子情投意合,当然也不会落下这样好的日子。
信的末尾,他还不忘问一句:
妙妙,你想朕不想?
小姑娘自将那封信展开,面上笑容便不曾落下,看到最后,唇畔笑意甜蜜极了,顾不得沐浴,便先往桌案前回信,写完后便装进信封,叫人送去给他。
“小娘子,”玉竹笑嘻嘻的问她:“七夕那夜,可要去吗?”
妙妙抿着唇笑,欢喜极了:“自然要去!”
皇帝是在嘲笑章武候的空隙,收到小媳妇回信的,暂且将嘲讽笑容收了,专心看妙妙回信。
章武候今日上午将那一席话说出口,便已花尽了全部气力,等方家马车离去,才觉自己生了一手冷汗。
怀抱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脏进宫寻求安慰,却被皇帝笑了个底朝天,这会儿正蔫蔫的坐在一边喝凉茶败火,见皇帝笑的这样圆满,禁不住问了一句:“是皇后娘娘的信吗?”
“嗯,”皇帝颠倒是非,恬不知耻道:“妙妙想朕,七夕那夜,想约着一块玩儿呢。”
章武候信以为真,再想想自己,不免有些惆怅:“陛下娘娘感情倒好。”
皇帝装模作样道:“朕政务繁多,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呢。”
他自顾自吹牛的时候,陈庆便站在旁边,满脸都写着四个字:槽多无口。
章武候在男女风月之事上还是个萌新,对着身为此道大佬的皇帝不耻下问:“陛下说,我若是约方家小娘子出门,人家会应吗?”
“朕又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小娘子,怎么知道她好不好应?”皇帝得了小媳妇的回信,正是心满意足的时候,正捧着回味呢,连嘲笑人的心思都没了:“再者,你不是不信朕么?还巴巴的问什么?”说着,就叫人送他出去。
章武候厚着脸皮赖在椅子上:“臣哪里不信陛下了?您可别污蔑人。”
“朕污蔑你?”皇帝斜他一眼,道:“当初是谁进宫问如何追求人家小娘子?朕一五一十说的仔细,你倒好,不信朕,却信英国公和长安伯那两个搅屎棍,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
一想当初那场晚宴,章武候就觉得心口发酸,眼眶微湿:“没有。”
“你不信朕,朕才不稀得帮你呢,”皇帝傲娇起来:“滚吧,朕要给小妙妙回信了。”
章武候深悔当初信了长安伯的话,这会儿更不肯放手:“陛下要是不帮,臣就不走了!对,不走了!”
“不走就不走,”皇帝低头写信,云淡风轻:“朕又不缺那几顿饭。”
章武候苍蝇似的搓搓手,冷笑道:“臣还要跟魏家小娘子告黑状!”
皇帝撇撇嘴,面带不屑:“就你这样的,能告什么黑状。”
“……臣就跟她说,陛下跟臣有些这样那样的关系!”
章武候豁出脸去不要,抬着下巴时,活像个街头流氓:“反正此前市井之中也有些流言,干脆就把它坐实了!”
皇帝听的心口作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章武候道:“臣的婚事连个影儿都没有呢,陛下倒开始卿卿我我了,即便自损八百,臣也赚了二百!”
“快收起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皇帝看他一看,就觉心头闷的厉害:“提亲去吧。”
章武候一怔:“怎么提亲?”
“找个媒人,”皇帝恨铁不成钢道:“上门去说亲。”
“我才刚跟人家表明心意,马上就登门求亲,”章武候有些踌躇:“是不是逼得太紧了?”
“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皇帝皱眉道:“朕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媳妇不想要了?”
章武候迟疑一下:“真的有用吗?”
皇帝叉着腰,一脸大佬对萌新的蔑视:“骗你有什么好处?”
“也是,”章武候自觉有理,赶忙谢恩:“那陛下忙,臣先行告退。”
“滚吧滚吧,”皇帝摆手:“别叫朕再看见你。”
章武候忙不迭走了,陈庆亲自在窗边目送他离去,一脸忧伤。
“陛下,”他问:“您真觉得上门提亲有用?”
“当然是骗他的。”皇帝恬不知耻道。
“……”陈庆无语:“侯爷提亲不成,入宫来找您算账,又该怎么办?”
“要不,叫禁卫牵条狗放门口吧,”皇帝略加思忖,不怀好意道:“要凶一点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