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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若真与他无关,我们必定会还他清白。”
待茯苓最后一个音节落定,见识过无数谈判场景的安歌几乎都要为她拍手叫好!
什么叫循序渐进?
什么叫软硬兼施?
什么叫恩威并济?
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果然高手在身边啊!
而逐渐被茯苓的说服的了空此时也被她肃然的神色唬住,皱着眉头问道,“真的吗?”
“当然!”茯苓一脸正色的点头,语气掷地有声。
见她承诺,了空凝重的神色也渐渐缓和,抿了抿唇,发现喉咙竟有些干涩,“明镜师兄曾经是寺里的香客,……大约是在两年前,明镜师兄便经常会来到寺里,每次来都是满脸郁结之色。”
“方丈师父经常与他谈佛论道,借机开解他原本以为明镜师兄会想明白,可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他求方丈师父为他剃度,收他为佛家弟子。”
“一开始方丈师父是拒绝他,言他尘缘未了,六根未净,奈何明镜师兄几次三番,苦苦哀求,最后竟萌生了轻生的念头!若不是被人及时发现,只怕此时明镜师兄早已……”说着了空顿了顿,片刻之后才又继续道,“最后方丈师父为了保住他性命,才答应为他剃度。”
回忆起陈年旧事,了空心里却越发疑惑不解,他实在无法相信纵火烧寺的是明镜师兄,忍不住为他辩解道,“你们肯定是误会了,明镜师兄真的是个好人。”
“你是说,明镜当初是为情所困才主动请求弥一方丈为他剃度的?”茯苓也有些讶然。
她实在无法想象,那长相五大三粗的男子曾经也有过这么一段缠绵悱恻的情感史!
“……嗯。”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了空第一次感受到了如坐针毡的滋味,这可比方丈师父让他背诵早课经文更加痛苦!
“明镜师兄喜、喜欢一位姑娘,但是他的娘亲却嫌弃那位姑娘家世不好,要为他安排另外的亲事。后来,明镜师兄的娘亲以死相逼,让他成了亲。”
明镜师兄来寺里次数多了,一来二去便与他熟悉了,可能当初明镜师兄看他尚且年幼,倒是愿意与他倾诉一些秘密,也因此他才能知道这些关于明镜师兄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世俗中人竟有这么多烦恼!那还不如学他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和尚!
“后来明镜师兄钦慕的那位姑娘父母双双因病去世,她便自卖为奴成了有钱人家的丫鬟。这些,明镜师兄的爹娘都瞒着他,他一直以为那位姑娘生活的很好,可无意中得知她竟过得那般苦,明镜师兄大受打击,这才求了方丈师父……”
说到最后,了空心中不由有些戚戚然,似乎一下想明白了为何当初方丈师父会弃用“了”字辈为明镜师兄赐法号,而独独为他赐了“明镜”二字。
正所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事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方丈师父其实是想让明镜师兄学会放下吧……
阿弥陀佛。了空垂下头,默念了句佛号。
听了明镜的故事,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
“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沉香触动最大,眼眶泛红。
茯苓比沉香淡定些,可从她阴郁不少的神色上,也能感受到她此时的心情并不美妙。
倒是安歌脸色始终淡淡的,没有为那位卖身为奴的姑娘感到唏嘘,也没有为明镜无奈的人生感到同情,更没有为他们无疾而终的爱情感到惋惜。
观察着安歌近乎冷漠的神情,凤墨离眼底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幽光,只是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他也没有多问什么。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低迷,安歌右手成拳轻轻敲了两下桌面,适时的弄出了点动静,吸引了离她最近的茯苓的视线。
动机。
安歌轻启红唇,吐出两字。
既然明镜已经了却红尘,一心向佛,那断然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下药。那么,极有可能他是受人指使或者被人威胁,那么巧偏偏是在自己来皇觉寺的时候他动手了,那这指使他的人极有可能也在寺庙里!
想到这里,安歌墨玉般的眼眸中一道冷光忽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找。
接收到安歌提示的茯苓心思急速转动,只片刻便领悟到了其中的深意。
“了空小师父,”她上前一步,试探的问道,“你可还能想起,这几日明镜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者私下接触过哪些人?”
“倒是不曾见过明镜师兄私下见过谁,这异常举动嘛,”了空的眉头又缓缓皱起,回忆道,“被你这么一问,这两日明镜师兄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茯苓面上一喜,她总觉得她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额……”了空挠了挠脑袋,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后,才郑重其事道,“前日他心情很好,说的话也比往日多了些,不似平常时候那般沉默寡言。”
茯苓追问道,“还有呢?”
了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道,“对了,那日夜里小僧起夜的时候,发现明镜师兄竟没有睡觉,还把小僧吓了一跳。望过去的时候见他手里似乎拿着一条很像巾帕的东西,不过还未等我没有看清就被师兄收进怀里了。”
此时了空面上有些纠结,回想起当时明镜师兄的神色,他总觉得那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开怀的笑容。
了空的话又提供了很多重要线索,而这些线索在安歌脑海里渐渐的都能串了起来,连成了一条线。
明镜的变化,绿意突然出现在后厨,还有之前云雪音迫切的希望自己来皇觉寺……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而这背后之人,十之八九与慕楚楚脱不开干系!
想到这里,安歌眼里杀意陡生。
一旁凤墨离察觉到她周身气息的变化,有些担忧的看向她,目光温软,仿佛是在无声的安慰她。
“就这些了。”这次不等茯苓追问,了空便开口道,随后便双掌合十,拨弄着胸前的佛珠。
茯苓看了眼安歌,见安歌没有其他的指示,轻声谢道,“多谢了空师父了。”
收敛了眼中的杀气,安歌神色淡然的看向凤墨离。
而凤墨离见她那么快便平复了情绪,目露赞赏,“歌儿,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方才她情绪突然变化,没准她已经猜测到了幕后之人。
安歌直视他的眼睛,淡淡道,云雪音身边的丫鬟。
凤墨离眉眼一凝,但却没有太多的惊讶。
原本守在门外的黑衣男子已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恭敬的站在凤墨离面前等着他的命令。
“先去通知弥一方丈,将明镜带过来问话。”
凤墨离微微抬眸,沉声道,“再去将她抓来。”
这个她,指的便是绿意。
而那名黑衣男子仍旧一副面瘫脸,只低声应了便迅速转身离去。
先被带来的是绿意,她神色怨愤,步伐里掺杂着浓浓的不情愿,奈何身后有人盯着不给她丁点逃跑的机会,为了防止她乱喊乱叫,甚至毫不留情的点了她的哑穴。
绿意被带进屋子里,匆匆扫了眼屋里的人,安歌神情淡漠的打量着自己,而她身边坐着的男子虽垂着眸,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周身萦绕着冷意,她甚至不敢直视。
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淡淡的紧张感让绿意不由有些不安,原本还想着叫嚣的心思也一瞬间熄灭。
黑衣男子得到凤墨离示意,上前一步为绿意解开穴道。
绿意识时务行礼道,“奴婢拜见大小姐。”
绿意并没有见过凤墨离,自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心里却讶然,但即便如此也容不得她插嘴,便也闭口不言。
安歌抬眸,一言不发的看向她,清冷的眼眸里似酝酿着波澜诡谲的情绪。
无端的,绿意有些发憷,微微垂下头,小心翼翼的开口,“不知大小姐找奴婢有何事?二小姐还等着奴婢伺候。”
专职代言人茯苓上前一步,冷着脸问道,“绿意,昨日你可去过寺里的厨房?”
闻言绿意心里咯噔一下,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慌乱,双手有些局促不安的搓揉了下衣角,莫非是被发现了?
不,不可能!
转念一想,自己什么事都没做,不可能会留下什么证据!那她们现在不过是为了试探她罢了!她没必要心虚啊!
这么想着,绿意强作镇定,回道,“奴婢去过。”
“你去厨房做什么!?”茯苓一改往日的温和,声音有些冷厉。
可绿意也不是吃素的,闻言顿时抬起头,满脸委屈道,“昨日二小姐说要喝燕窝粥,奴婢便去了厨房,难道这样做不可以么?”
一直观察她神色的安歌不由微微挑眉,哟,敢情这是遇上个难缠的角色了?
旁边的沉香忍不住上前质问道,“你昨日在我身边旁敲侧击,问东问西的有什么目的?”
昨日绿意上前搭话她本不欲搭理,但她神情恳切,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羡慕,私下里她也曾听说绿意经常被二小姐打骂责备,她一时心软便与她交谈了会。
可万万没想到,她竟是别有用心接近自己!若是早知道她是揣了坏心思的,那她决计不会理睬她!
沉香这么一问,倒是让绿意无意间挺直了腰板,大声喊冤道,“昨日我不过是随意找你搭了两句话,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图谋不轨了?沉香姑娘,话可要说清楚,昨日我除了与你说过两句话,别的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可不能随意冤枉好人!”
“你!”沉香气得手指都在颤抖,咬了咬唇,骂道,“巧言厉色!”
“沉香姑娘,虽然你现在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但也不能随意的给我扣罪名啊!”
绿意语气有些冷嘲热讽,见沉香被气急,眼底不由浮现一丝轻视,真不知道大小姐看中她什么!竟然选她做贴身丫鬟!
“大小姐,奴婢真的什么事都没做啊!奴婢相信您一定会一碗水端平,决不会冤枉了奴婢!”绿意面朝着安歌,神情哀切且认真,可语气里却隐隐的藏着威胁。
安歌尚未有所反应,一旁的凤墨离却眸光一沉,周身迸发而出浓烈的杀意向着绿意而去,随后淡淡的吐出一句,“不知死活。”
声音冰冷像极了极寒之地卷起的风雪,自带一股凌厉与冷漠。
绿意只觉心脏猛地一缩,仿佛有一股骇人的凉意顺着脊柱蜿蜒而上,暗怪自己太过得意,慌乱不要的埋下头,怯弱道,“奴、奴婢不敢。”
见绿意听了凤墨离的话之后,如同老鼠遇到猫一般瑟瑟发抖,安歌不由有些感慨,果然啊,人善被人欺啊!
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帮了倒忙,沉香更是自责的看向安歌,沮丧道,“小姐……”
看着被气得小脸惨白的沉香,安歌抚额,这傻姑娘!不知道审问别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自己情绪先爆发了么?
安歌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先站到旁边不要说话。倒不是怪她,只是这丫头太过天真,容易被人三言两语绕进去!审问这种需要技巧的活儿暂时还不能交给她。
就在此时,弥一方丈缓步走进屋子,身后跟着的正是明镜。
“阿弥陀佛。”弥一方丈双掌合十,念了声佛号,随后看向凤墨离与安歌点头道,“凤世子、云姑娘。”
凤墨离与安歌同时颔首,算是打了声招呼,只不过,安歌是因为无法出声,而凤墨离却是性子使然。
“方丈师父。”一直站在角落的了空看见弥一,眼中先是一喜,余光扫到他身后的明镜便有些失落,喃喃道,“明镜师兄……”
“方丈,昨夜寺里失火之事,我们已经有了些头绪。为了寺里其他人安全还有寺里声誉着想,世子与我家小姐想私下先盘问一下。若有失礼的地方,还望方丈大师见谅。”茯苓上前一步,有条有理的将事情说清楚,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不会让人反感。
“姑娘不必顾虑。”弥一拨弄佛珠,脸上神色愈发慈祥。
所谓先礼后兵,茯苓此时仍旧恪守礼节,嘴角扬着抹笑容,然而那笑意浅薄触达不到眼底,“那还请明镜师父配合。”
弥一看向身后的明镜,眼里流露出悲悯之色,唤道,“明镜。”
在凤墨离派人通知他的时候,他便猜到了,此时与明镜脱不开关系。
一直低着头的明镜被点名,挪了挪脚步露出身形,低声应道,“弟子在。”
那厢原本还心存侥幸的绿意在看到明镜的时候,整个人如雷劈中,难以置信的瞪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他们怎么会找到他?
茯苓注意到她的神情,不由冷笑一声,看你还敢嚣张!
随后她上前一步,指着绿意问道,“明镜,你可认识她?”
明镜缓缓抬头,顺着茯苓的手指望过去,便看见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这张脸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记忆中,这张魂牵梦萦的脸总是扬着甜美可人的笑容。极为罕见的出现过一次,类似眼前这样的惶恐不安的神情,还是那一次刚得知他娘为他安排了另外的亲事的时候。
在明镜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绿意万分紧张的盯着他,放在身侧的手已不自觉交叠在一起,死死的捏着手中的帕子,生怕明镜一时说漏嘴,说出点什么不利自己的话来。
似乎看明白了她眼底的祈求,明镜的神色渐渐的变得有些复杂,似欣喜又似无奈,过了许久,他又低下头避开众人视线,沉声道,“弟子不认识这位姑娘。”
话音刚落,神经一直紧绷着的绿意才松了口气,缓缓低下头去。
“哦?不敢承认?”茯苓冷笑一声却并不惊慌,他的反应在预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