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无耻

春温一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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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订阅≥50%正常阅读,  否则延迟三日,补足订阅可看  白府的门脸不大, 黑漆漆一道木门,不显山不露水。进府之后,眼界却渐渐开阔,别有洞天。

    “大伯家蛮大的嘛。”白玉茗和白玉格随着沈氏等人进来,两人很有默契的落在了最后, 白玉茗四处张望,颇有些惊讶。

    白熹的大哥白晨光在詹事府司经局任洗马之职,掌经籍、典制、图书、公文的印刷与收藏,从五品。白玉茗常听说京官穷, 倒是没想到大伯家里如此宽敞轩朗,很有几分富贵气象。

    “小声点儿。”白玉格压低了声音, “傻了吧?你这话若是被老太太听到, 她可就不高兴了。这宅子是她的陪嫁,大伯和爹还没分家呢。这老宅不是大伯的, 不是爹的,是她老人家的。”

    “这样啊。”白玉茗吐舌。

    容姨娘一则在白家地位不高,二则她那个人吊儿郎当的毫无上进心, 所以对白家的事知之甚少。白熹也没跟白玉茗说过这些, 所以白玉茗压根儿不知道。

    “不懂了吧?我教给你。”白玉格难得有个给白玉茗当老师的机会,立即来了精神,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讲解。

    “咱们家那已经过世的老太爷讳修, 孤儿, 由鹤林寺一位大师养大的。因医术精绝,进太医院做了御医。他老人家无父无母无家业,俸禄又微薄,又单纯不谙世事,娶妻本是难事。但咱家老太太是宁晋李氏嫡支的姑娘,老太爷上李家给瞧了回病,李家就看上他做女婿了。”

    “老太爷成亲之后,孤儿有了家,对妻子自然是万般的爱重,千依百顺。咱家老太太那日子是极为顺心的。后来老太爷过世了,大伯和爹都孝顺,老太太便更神气了,在白家说一不二,无人敢惹。”

    “哎,你到了老太太面前,乖巧些。”白玉格把情况介绍完,提醒白玉茗。

    “像在爹爹面前那样,行不行?”白玉茗和他商量。

    白玉格摇头,“怕是不行。爹的脾气和过世的老太爷相像,极随和的,老太太却大不一样。”

    白玉茗懂了,“那我老实巴脚的,像在太太面前一样。”

    白玉格先是一喜,“孺子可教。”继而疑惑又不满的皱眉,“我娘对你苛刻么?我瞧她和爹一样,很是纵容你。”

    白玉茗呵呵笑,“不苛刻,蛮好的。”

    沈氏是很宽容的嫡母了,但那和亲生父亲是不一样的。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白玉茗还是小娃娃的时候,见了白熹就很开心,往他怀里扑,往他背上爬,揪他的胡子玩耍,见了沈氏就成小大人儿了,规规矩矩的。

    白玉格这么一说,白玉茗就知道见了老太太应该怎么做了。

    “弟弟,小七,快点儿。”白玉莹回头向他俩招手。

    他俩这才知道落后得太远了,忙小跑着过去,追上了沈氏、白玉莹一行人。

    白晨光娶妻周氏,膝下三个儿子:白玉树、白玉林、白玉森。白玉树娶妻陈氏,白玉林娶妻程氏,白玉森只有十八岁,尚未娶妻。陈氏和程氏在二门迎接,殷殷勤勤叙着寒温,“给二婶婶请安。这是五妹妹吧?出落的越发好了。四弟快过来,让嫂子好生瞧瞧,四弟你可比上回见面俊俏多了,老太太见了你,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样子。”

    到了白玉茗,陈氏和程氏就没有这么亲热,含笑问了两句“路上可辛苦”一类的话,便没再看她。

    白玉茗连傻女阿弃都装过,这会儿更是不在话下,微微低头,装出害羞温顺的样子,倒省了不少力气,不用和陈氏、程氏应酬寒暄了。

    到了正厅,白玉茗因着她这不起眼儿的身份,就更省事了。沈氏带着儿子、女儿拜见过老太太,白老太太便拉着白玉格的手摸娑着,又是哭又是笑,沈氏和白玉莹,还有白大太太等人也陪着掉眼泪,场面热闹的很。白玉茗身份低,不受重视,就是凑上去也没人理她,况且她一向不大习惯这样的场合,便低头站在角落里装作抹眼泪的样子,既符合她的身份,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玉儿,祖母的心肝宝贝。”白老太太是真喜欢白玉格这个孙子,一脸慈爱。

    白熹生了七个闺女之后才有白玉格这个独子,可想而知白老太太有多待见他了。

    “祖母,孙儿着实思念您老人家。”一向调皮的白玉格这会儿格外乖巧。

    祖孙二人相对落泪,过了许久才被众人劝住了。白玉莹、白玉格和白玉茗又拜见了大伯母、两位嫂嫂,白大太太给了姐弟三人文房四宝做见面礼。白玉格的最好,白玉莹的也是上品,白玉茗的就普普通通了。

    “小七都读过什么书?”难得白大太太纡尊降贵的问了一句。

    “侄女笨,没读过什么书。爹爹常骂我没学问的。”白玉茗谦虚的道。

    白玉莹和白玉格姐弟俩性格迥异,这时却不约而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白玉茗你还笨啊,哪一本书你读过之后不是倒背如流?

    白老太太的目光也头一回落到白玉茗身上,“这孩子笨归笨,生的还算标致。老二媳妇,你平时怎么教孩子的?我怎么瞧着这孩子畏畏缩缩,没半分名门闺秀大方得体的样子。”

    沈氏颇觉无奈。

    她和白熹成亲之后,连着生了五个女儿,白老太太因此对她十分不满,这些年来只要见了面,没有一回不挑她毛病的。这不,才好了没多大会儿,又要鸡蛋里头挑骨头了,说白玉茗这个庶出的女孩儿畏畏缩缩的不大方。

    “是媳妇的不是。”沈氏知道白老太太的脾气,不敢为自己辩解,忙站起身,低头认错。

    白老太太神色不善,清了清嗓子,看样子是要长篇大论的教训沈氏了。

    白玉茗头皮发麻。

    如果因为她的缘故,让沈氏当众受了这番责备,沈氏不记恨她才怪。但若要反驳白老太太呢,那也未免太不明智了。白老太太这辈子太过顺遂,未嫁时父母娇宠,婚后丈夫爱重,老年时儿孙孝顺,她的威信不容置疑。

    白玉茗巴掌大的小脸蛋上浮起忐忑的笑容,“祖母,孙女在路上生了病,还没大好,故此比平时虚弱了些。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是啊,七妹平时落落大方,仪态极佳。”白玉莹忙附合。

    “小七这是生病了啊。”白老太太脸色缓和了些。

    白玉茗用仰慕的眼神望着白老太太,“祖母,太太在光州素有贤惠持家、相夫教子的美名。太太逢人便说,是祖母您教她这么做的,故此光州的夫人太太没一个不知道您的,都对您万分敬仰呢。”

    “真的么?”白老太太脸上有了笑模样。

    “必须是真的。”白玉格和白玉茗一样,调皮起来极调皮,该拍马屁的时候却也毫不犹豫,忙笑道:“我娘也是这么对我们说的,全是您老人家教的好!”

    白老太太心花怒放,叫过沈氏,握了她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你这样的儿媳妇,是我老婆子的福气了。”

    沈氏受宠若惊,“能做娘的儿媳妇,是我的福气才对。”

    白老太太把沈氏好一通夸,又命人把她的曾孙子、曾孙女唤了来。

    陈氏的儿子宝哥儿五岁,程氏的女儿珠姐儿两岁多的样子,不要人抱,迈着小短腿自己走路,口中不停“啊啊”的叫着,稚拙可爱。

    这两个孩子一进来,沈氏和白玉莹哄着他俩玩耍,厅里热闹多了,也温馨多了。方才的那点儿不愉快,一丝影子也不见了。

    白大太太和陈氏、程氏婆媳三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看不出来,二房这个庶出的小丫头很机灵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得一场风波,消弥于无形。

    老太太何许人也,向来眼里不揉沙子的,竟也被个小丫头哄住了。

    白玉茗背上的小背篓竟也忘记取下了。

    赵戈面无表情,抱着个背上背着背篓、头上盖着盖头的姑娘一直往前走。

    雍王府的人、荣王府的人,看得都有些发蒙。

    赵世子居然抱了个姑娘,还是乡野地方背着小背篓的姑娘,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啊……

    白玉茗搂着赵戈的脖子,头也是蒙蒙的。

    放到昨天之前,如果有人告诉她,她会主动扑到一个男人的怀里,白玉茗非抽死那个胡说八道的人不可。可现如今她真的投怀送抱了,真的主动跳到一个男人的怀里了……

    管他呢。白玉茗闭闭眼睛,竭力安慰自己:嫂溺叔援,事急从权,这不是事情太紧急,一时之间没有别的办法么?

    白玉茗第一回被陌生人抱,第一回和陌生人贴得这么紧,年轻男子胸肌强韧,坚硬如铁,身子又灼热得发烫,白玉茗脸红心跳,一动不敢动。

    赵戈第一回和小姑娘这般亲近,第一回软玉温香抱满怀,腰身笔挺,步伐坚定,好似行军打仗一般正经八百,但一颗心已经紧张得跳得快要胸膛了。

    他目不斜视抱着白玉茗回屋,丢到了床上。

    “看着她。”他简短的交待莫染霜。

    看也没看白玉茗一眼,他转身便走了。

    莫染霜自他抱着个小姑娘进门的那一刻眼神便呆滞了,听他吩咐,忙恭敬称是,一个“是”字才出口,赵戈人已经到了门槛之外。

    莫染霜呆立半晌,走到床前,犹犹豫豫的低声叫道:“阿弃?”

    她觉得那应该是阿弃,但是也不敢完全肯定,毕竟是蒙着盖头的。

    白玉茗小背篓还没取,头冲里斜卧,顺手捞过被子蒙住了头,从被子里传出闷闷的说话声,“染霜姐姐,我困死了,让我睡一会儿。”

    一个青青的、不知名的野果子自白玉茗的小背篓里滚出来,一把碧绿的野菜也悄悄冒出了头。

    莫染霜站立不稳,低低一声呻-吟,跪坐在地上。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委实太奇怪 、太惊悚了……

    白玉茗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心太宽,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莫染霜颤颤微微替她把小背篓取下,又替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坐在椅子上发呆。

    白玉茗一觉睡醒,已是在车上了。

    车上遮着厚厚的帷幕,看不到车外的丝毫情形。

    眼前黑沉沉的一片,车声辘辘,不知会被带到哪里。

    她心中恐惧,眼睛一酸,就哭出来了。

    “阿弃醒了?”旁边窸窸碎碎的声响,片刻后升起蜡烛的光亮,和莫染霜朦胧的面庞,“阿弃莫怕。咱们这是回光州城,你不会背井离乡的。”

    莫染霜怜惜阿弃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语调温柔。

    白玉茗见到莫染霜,像见到亲人似的,扑到她怀里轻声哭泣。

    莫染霜忙抱着她拍了拍,“莫怕莫怕。”

    白玉茗偷眼往四周瞧了瞧,“这么黑呀,我最怕黑了……”

    莫染霜柔声道:“这是我家世子爷吩咐的。我们做下人只管听命行事,并不知道世子爷的意图。不过我私下里猜测,世子爷应该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吧。”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却唯恐阿弃是傻女,不明白,莫染霜又进一步解释道:“人在睡觉时,若有光亮,便睡不好。帷幕将光亮遮住了,你便可以睡踏实了。”

    “嗯。”白玉茗乖乖蜷缩在莫染霜怀里,小猫似的。

    莫染霜低头要跟她说话,却见她打了个呵欠,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觉好笑。

    傻人有傻福啊。

    白玉茗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小而洁净的屋子里,和莫染霜一起住。

    白玉茗知道雍王府这是不放心她,让莫染霜看着她,也不以为异。

    早起后,白玉茗脸也没洗,便趿着鞋子在廊下逗笼子里的百灵鸟。这院子不大,来往的人不多,只有一个做粗使的婆子埋头清扫庭院。

    莫染霜一大早就办事去了,这院子里除了白玉茗的逗鸟声,就是婆子沙沙沙的扫地声。

    外面传来几声吼叫,乍一听上去像犬吠声,但听过狼嚎的人会知道,那是狼的叫声。

    白玉茗曾经和白玉格野心勃勃的要套条狼回来养,两人是见过真狼的,自然听得出是狼叫。

    白玉茗心中警觉。

    好端端的,府里怎会有狼?白玉格是从小调皮到大,才到想套条狼回来驯养,雍王府不会也有人想养狼吧?

    一个身材矮小、细眉细眼的童儿偷偷摸摸的向院里探头。

    白玉茗一看到他,他便缩回去了,继而又传来狼叫声。

    原来狼叫声是这童儿发出来的。

    那婆子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还在哗哗哗的扫地。

    白玉茗恍然。原来这婆子是个聋子。

    童儿又探头往里边看。

    白玉茗二话不说,冲过去抢了那婆子的扫把,便飞奔着向那童儿拍过去了,“大白天的学狼叫,你想吓死人呀!”

    童儿被白玉茗撵得乱跑乱叫。

    “学狼叫吓人,我打死你!”白玉茗下手越来越狠。

    莫染霜和莫染尘兄妹远远的看着,莫染霜道:“我就说了嘛,阿弃是个被抛弃的傻姑娘,根本不会和覃家的案子有牵连。看看,覃家的暗号发出去,她拿扫把就打。”

    莫染尘道:“话虽这么说,但她好巧不巧的正好在钓鱼吃鱼,池塘中又一无所获,查一查去去嫌疑也好。”

    莫染霜点头,“哥哥去禀报世子爷,我拦着阿弃,莫让她把人真打伤了。”

    兄妹二人分头行事。

    莫染霜拦下了白玉茗。白玉茗气呼呼的,小脸胀得通红,“他学狼叫!狼是会吃人的呀,我小时候就差点儿让狼给吃了,这坏小子学狼叫!”莫染霜安慰她道:“这小子不对,我替你打他。”那童儿却机灵的很,莫染霜劝白玉茗的功夫,他撒丫子溜了。

    “下次别让我抓着你!”白玉茗冲着那童儿的背影大叫。

    “算了,小孩子调皮。”莫染霜笑着劝道。

    白玉茗任由莫染霜牵着手往回走,心中得意之极。方才那一定是覃家的暗号了,她没上当,嫌疑洗清,想必再过几天就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白玉茗没了心事,装傻姑娘更是装上了瘾,倒是和莫染霜相处得很融洽。

    次日,莫染霜带白玉茗出了院子,各自上了一乘小轿。轿子晃晃悠悠的,也不知是去哪儿。一路之上白玉茗叫了莫染霜好几声,莫染霜都不曾应答。下轿之后,白玉茗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身在何处,便被人用黑带把眼睛蒙上了,苍老的女人声音透着威严,“不许说话,跟着我走!”

    白玉茗啰啰嗦嗦被这人牵着走。

    她感觉到自己是一下往下的,踩的是向下的楼梯。

    一路往下,感觉周围越来越阴森森的。

    “我没做坏事,不想下地狱……”白玉茗害怕,挣扎着不肯再往下走。

    “这是牢狱,不是地狱。”那苍老的女人声音透着讥讽和不耐烦。

    白玉茗被人大力一拽,跌跌撞撞的继续向下。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下了。

    白玉茗被人摘了蒙眼的黑带。

    朦朦胧胧的灯光,虚浮闪烁的人影,她晕了一会儿,眼花了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是阴森的牢狱。那被重重铁锁锁着的犯人,头发散乱,血迹斑斑,正是盐运使覃淡。

    白玉茗心中一松。

    她是见过覃淡的,但覃淡没见过她。

    覃淡初到光州履新,也曾到白府拜望,但白熹早就听说此人好色,尤其偏爱幼女,便不肯让女儿们出面拜见。故此,白玉莹、白玉苹和白玉茗,覃淡都没有见过,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