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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武试是从二月初八开始,初八是入试,只是报名以及抽签准备,初九才是正式开始武试的日子。
武试分为三轮,第一轮是量力,一共五天,第一天是对于内力的考核,所有内力水准低于后天小圆满的人都将会被清退,这是为了防止有功力过于低微的人混进试场,最终造成难看的结果。
后面四天是轮战,让在第一天剩下来的人互相对决,在保证每一个人都和其他切磋过的情况下,选出最终的十六个人,进入第二轮。
不过古月安因为有皇帝钦点,又是长安顾家举荐,所以并不用参加第一轮的考核,他只需要在家里等待第二轮的到来就可以了。
这几天他倒也没有说特别的做出什么准备,紧张更是不存在的,相比起他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参加陈家的比武招亲时的状况,握了这么久的刀的他,已经心如止水了。
白天他就在自己的宅子里喝喝酒,拔拔刀,反正谢雨留就住在他的宅子里,王麟在那次太子府的事件以后,也是彻底留了下来,成为了古府的管家,喝酒是不愁没有伴的。
晚上,他则是着重修炼《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洗穴,自从那次丁蓬提出了那个支点理论以后,他就开始朝着先激发一部分穴窍,来率先激发内气透体而出这条路上走去,经过几天的修炼尝试,效果也很显著。
就这样五天匆匆过去,第六天到来,却不是第二轮开始了。
春闱的第二轮是不实行轮战的,因为大家的实力都已经到达了一个水平,所以具体的对位情况是需要抽签决定的。
这第六天,就是抽签的日子。
抽签是安排在春风楼的,由吏部委托给百晓生来操办,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些参加武试的人,全都是来自江湖的,江湖事江湖了,也算是一个特色吧。
这天早上,天色有些阴沉,不像是前几天那么春风暖暖,绵绵的春雨终于要来了。
一大早,春风楼的请柬便已经送到了古月安的府上,两张,一张是古月安的,一张是谢雨留的。
谢雨留这个人性子倔,没有接受顾家的举荐,他是这几天在轮战里面打出来的,不过其实也没有太费功夫,他基本上一亮剑,对方就倒下了,所以只去了两天,后面就没对手了,都是不战而胜。
辰时初三刻,王麟准备好了马车在门外候着,古月安和谢雨留上了马车,便朝着春风楼去了。
到达春风楼的时候,外面已经停满了各色的华贵马车,相比起来,古月安他们这辆还留着几个箭孔的马车显得有些掉分,不过古月安就是喜欢这辆车,伤痕也是勋章。
走进春风楼里,拿出请柬,在小厮的引导下来到了提前准备好的位置上,楼里已经来了很多人了,楼上楼下,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古月安也没兴趣听他们说什么,旁边又是个惜字如金的谢雨留,干脆闭目养神了。
到辰时正一刻的时候,楼里的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在楼的最中央的台子上,一个五短身材,猴子脸孔的猥琐身影,缓缓登上了台子的最中央,却不是小猿猴曾静恒,又是谁来。
曾静恒一登台,四周围的笑声就有些止不住了。
无它,光是他的长相就已经足够使人发笑,再加上他那猥琐的气息,不让人捧腹都不行。
但在座的,除了京城外面来的武科新人,也有很多是京里的人,见过上一次他发春榜之时的英姿,所以知道他的确很有些水平,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嘲笑声。
那些外面来的也就不敢过分放肆了。
“咳咳,诸位。”小猿猴照例还是朝着四面作了个揖,道,“在下百晓生曾静恒,今天将为大家主持这一场抽签,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看着台上的小猿猴一说正事,就完全不同的气息,一板一眼,已经很是有些样子,古月安在台上也是微微点头,这也算是一种善缘吧,当初他们在彭城相遇时,恐怕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古月安考虑着,一会结束了请这小猿猴吃个饭,也算是他乡故知了。
抽签的具体流程就是,吏部的官员将第二轮参加武试的武科新人的名字都放进一个箱子里,然后由曾静恒在台上两个一对地抽出来,吏部的官员则在台下负责记录。
只见几个春风楼的小厮抬着一只巨大的用黑布遮住的箱子放到了台上,曾静恒在一旁一抽那黑布,楼里有隐隐的惊呼声传来。
因为那箱子居然是以一种纯色的琉璃打造的,完全透明的存在,从外面可以一清二楚地见到箱子里的情况,也就最大程度地限制了暗箱操作的可能。
瞧那箱子的质地,那琉璃怕是极其名贵的材料,也就只有像是百晓生这种组织,才这么财大气粗,可以拿出这种东西来了。
“相信诸位也看到了,为了保证抽签的绝对公平,今年的抽签使用的是这一只纯色琉璃匣。”曾静恒气度很有些沉稳地介绍着那个箱子,然后便宣布抽签正式开始了。
一开始抽的几个人古月安都不认识,不过抽完以后他就都记住了,因为被抽到的人要先上台确认到场,再和对手提前见一面。
谢雨留比古月安先被抽到,他的对手古月安倒也不陌生,算是熟人了,就是当初在姑苏城的那个酒楼外,与拓跋燕之交手的那个碧游宫的喻潮生,看着他上台,还是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古月安却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
等到谢雨留下了台,曾静恒再抽,终于是古月安了。
当曾静恒当着所有人的面念出古月安这三个字的时候,古月安能明显感觉到全场都静默了一会。
没错,他把名字改回来了,他不想再叫古小安了,他要告诉所有人,他的名字是,古月安。
其实,使用假名,是一种没有信心的表现,是害怕有太强的东西来袭而无法抵抗,而做成的一种下意识的逃避的行为。
可,古月安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所有人,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古月安?不是古小安吗?”
“这个古月安,莫非是古小安的表弟?”
……
当古月安离开座位,一步步走向高台的时候,他可以明显听到有这样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而当他走上台以后,这种声音没有了,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古月安就是古小安,古小安就是古月安。
替换名字,看似只是一种无关紧要的表现,其实,却是一种宣告,宣告古月安真的可以,毫无畏惧地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告诉他们,我就是我,我哪里都不会去了,我不会再躲躲闪闪,也不会再亡命天涯,我就在这里,你想要找我,来吧。
平静地站在台上迎接着所有人的注视,古月安无形地散发出一种莫名的气场,让楼里很安静。
也让所有人忽然意识到,这个台上的年轻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人从江南一路追到了长安,像条丧家之犬的小人物了,他已经成长了,成熟了,成为了一个,已经不容人忽视的存在。
他叫做,古月安。
倒是曾静恒,好像是有些没心没肺,完全没有注意到楼里的气氛变化一样,他的有些短小的手吃力地在琉璃匣子里掏着写着名字的纸,好半天才从已经有些过半的纸堆里掏出了一张,拿出来展开,他大声念道:“王十方!”
王十方。
这个名字一出,本来又渐渐开始要窃窃私语的春风楼,再次寂静下来。
“王十方。”过了一会,曾静恒看人没有上来,再念了一次。
可,还是没有人上来。
“王十方来了吗?”曾静恒四处张望。
春风楼里寂静的可怕。
“王……”就当曾静恒第四次要念这个名字的时候,春风楼外,春雨终于落下,绵绵地击打在了屋檐瓦片上,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声响。
而也就是在这种滴滴答答的声响里,远处,如雷般的马蹄声,轰然而至。
而且,听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以及,连地面都微微震颤的声势,来的人,不少。
于是春风楼里就一直寂静着,听那马蹄声来到了楼外,又骤然而止,突兀的就像是一首戛然而止的曲子。
只有一声马嘶声长长的在门外不歇。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凌厉的脚步声,轰的一声,春风楼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全身都淋满了雨,穿着一身铁甲的年轻人,骤然闯进了这寂静的屋子里。
年轻人眼神冷厉地巡视着春风楼,他身上的雨水从铁甲上滑落下来,击打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
很久后,他说道:“谁是古小安?”
一息。
古月安朝着他点了点头说:“我是,不过我叫古月安。”
“我不管你叫什么。”那个年轻人看着古月安,一字一字说,“我只想告诉你,我叫王十方,会杀了你,早点给自己备副棺材吧。”
古月安笑了起来,说:“嘴上功夫厉害没用,擂台上见吧。”他指了指曾静恒手里那张张开在空气里的写着王十方名字的纸条,大步下了台,朝着门口走去。
错身过了那年轻人,古月安并没有看他。
那年轻人面上扯出一丝残忍笑意,又或是不屑,就好像是,他不认为古月安可以走一样,他转过了身,看着已经走出了门的古月安。
同一时间,楼里的很多靠窗户的人也是打开了窗的一条隙,看着楼外。
楼外,春雨里,一队人数在五十人左右的铁甲骑兵静静地矗立在街道上,隐隐已经将春风楼包围,想要从春风楼离开,必然要经过他们。
但是看着已经出了门的古月安,那些装备精良,铁甲覆盖了全身,简直恨不得连牙齿都包上的重甲骑士,却是半点让开的意思也没有。
古月安一步步走下台阶,春雨打湿了他的衣衫,却阻止不了他的脚步,他还在前行,再过两步,就要到那些骑士的面前。
可那些骑士还是不动,台阶上的年轻人也不说话,反而抱起了双臂,眼睛里流露出了猫戏老鼠般的眼神。
一步,那些骑士已经近在眼前,再一步,局势就无法挽回了,要么古月安出手,要么他转头让年轻人开口,可是无论哪一种,古月安都将落入绝对下风。
但,古月安,还是踏出了那一步,没有半点犹豫。
下一刻。
令人吃惊到了极点的一幕发生了,随着古月安那一步跨出去,在他面前的那个骑士,他座下的那匹经过了多方调教,哪怕是明火在眼前晃动没有主人的命令都不会动一下的战马,骤然,双腿一软,低呼一声,瘫倒在了地上,连带着的,是马上的骑士也是猝不及防,被带了下来。
一骑倒地,原本也没什么,这些骑兵都是久经战阵,根本不会有丝毫慌乱。
可随着古月安一步步向前,那些骑兵的马一匹匹倒地,退缩,古月安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过了骑阵,而那些倒了一地的骑士,则像是见到了什么无可阻挡的王一般,顶礼膜拜地跪了一地。
春风楼里静的简直落针可闻,而台阶上,抱着双臂的年轻人看着古月安远去的背影,很久,才在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没用的东西。”
古月安走的远了,王麟的马车赶了过来,他上了车,最后放下车帘的瞬间,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他骤然回头,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眸,一晃而过,如同惊鸿过隙。
同一时刻。
春风楼里。
一间已经合上了窗户的雅间里,一个男子对着一盘棋执子长考,很久后,他笑了笑说:“你说今天想要来看看热闹,现在热闹也看了,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对面的少女,又下了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