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献头,温酒】

陈森然的右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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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举新科进士要出马,当然不可能第一个就上榜眼越子离的。

    第一个出马的是二甲的头名,在武试四进二的时候输给越子离的一位邙山九幽殿的弟子。

    这人起身,倒是毫不被之前的那些败阵影响,很是自信满满地对着点将台上一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稍待,且等在下一探究竟!”

    说罢他挥袖下台,拔马而去。

    营门打开,又是一场好战。

    只是这一次却是比之前王十方那一场还要打得快一些。

    不过二十息,营门骤开,那位邙山九幽殿的弟子居然是快马而回了。

    就在人们以为他战胜了的时候,那木措歇的声音再次从营门外传来:“没胆的小子,跑什么?!”

    顿时,本来已经沉默如冰的豪杰营一片哗然。

    “居然逃跑了?!”

    “这就是新科武举进士?也太给我们大陈丢脸了吧?”

    他们也知道新科武举进士来了边地的消息,而且,最令他们不忿的是,明明都是江湖中人,而且还普遍都是比他们年纪小的人,就因为那些人是参加了武举有了功名,所以并不和他们分在一个营地,住的比他们好,吃的比他们好,还能得到大元帅王不负的亲自接见,他们早就不满在心了。

    之前由于他们这边两战皆败,还都死了,他们已经没什么说话的权力了,也不敢说话了。

    可此时,刚刚出战的新科武举进士居然落荒而逃了,这他们就又心思活泛起来了。

    虽然没有明言,可是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一个,看吧,这些兔崽子还不如我们呢,好歹我们的人还死在外面了,这家伙只会跑。

    大校场上的士兵虽然都不言,可是明显可以看到他们的神色都有些异样,战阵之上,只有战死之人,哪有逃跑之人的?

    而此时,马已经将那邙山九幽殿的弟子驼回了点将台,他几乎是跌下马的,一步步,无比艰难地爬上了点将台,说了一句话:“对方……是武神躯。”

    然后,他就死了。

    是的,直接死了,他的腹部骤然开裂,肠子都漏出来了。

    原来他也不是真的弃战的懦夫,而是要在死之前,将对方的秘密说出来。

    一个武神躯……怪不得,如此神勇。

    “不应该啊,那木措歇这个人我虽然没有交过手,但是也偶有听闻此人的事迹,作战的确勇猛,却绝不可能是武神躯的。”陈睚眦听了那九幽殿弟子的话,摇了摇头道。

    “可事实就在眼前,莫非是……”他顿了一下,又自语了一句,然后看向了王不负。

    王不负却只是摇了摇头,看向了越子离他们道:“这那木措歇忽然变成了武神躯,怕是棘手,诸位都是国家栋梁,依本帅之见,不如还是……”

    “大帅,张某请求出战。”就在此时,坐在越子离下手的人忽然起身抱拳道。

    看到此人起身,点将台的人的表情都是有些古怪。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人之前不久才刚刚输给过一个武神躯,还输的很惨。

    所以不难猜测,也许是武神躯这三个字刺激到了他,以至于让他想要就此挽回一些名声。

    这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张家麒麟儿,千年一遇武圣张子虚传人,张落尘是也。

    “如此……张公子小心了。”王不负沉默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张落尘不再说话,转身一步踏出,却是连马也不骑了,直接几个纵越,飞出了营门,放声道:“在下乃是岭南张家张落尘,千年一遇武圣张子虚传人,还请赐教了!”

    声音冲天而起,倒是比之之前几人气势上强了许多许多。

    “好!老子手下最喜欢杀有名的人了,你今天会死的很光荣的!”那木措歇也是大笑。

    随后双方出手。

    “我听说在京城那一战里,张公子被那个人抽取了一半的武灵,不会是真的吧?”外面开战,点将台上陈睚眦却是忍不住打起了别的。

    没人回答,最后还是越子离勉强点了点头,道:“的确是……”

    “那张公子的实力岂不是……”

    陈睚眦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忽听得噗的一声,只见一道人影从营门外直接越过围栏飞了进来。

    “什么千年一遇武圣,不堪一击,没得污了老子的兵器,废物!”那木措歇毫不客气地大声说道。

    “噗通——”张落尘掉在了地上,像是一个破麻口袋。

    而那一声落地声,也同样像是大校场之中,大部分士兵的心,沉到了最底部的声响。

    张落尘也输了。

    “嗨,我说什么来着,年轻人啊……”豪杰营那边此刻又是开始了。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听说那个叫古月安的就很厉害,打遍年轻一辈无敌手,还拿了状元呢。”

    “的确,我曾亲眼见过那古月安出手,的确犀利,可惜今天他不在场啊,不然的话……”

    这人这话说的就有些露骨了,谁都知道古月安没有参加殿试,没有正式被授状元,也压根没来边地,这就是完全为了恶心点将台上的新科进士们了。

    尤其是,恶心越子离这个榜眼,也是逼得他,不得不出战。

    “大帅……”越子离虽然无意和这些庸人相争,但此刻士气低落,他又隐隐代表着整个北来的新科武进士的荣耀,自然只能起身。

    而就在他起身的这一刻,忽然有兵士快步而来,朝着王不负大声道:“启禀大帅!营外有人求见!”

    “哦?”王不负斜眼看了一眼这个士兵,眼中已有杀机,“干什么的?”

    现在的局势明显,镇北军士气低落,正是危急时刻,结果这人居然来报外面有人求见,如此不分局势场合,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但王不负这个人治军严,待下却也亲厚,他喜欢让人死的明白,也喜欢让别人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死。

    “来人……说是来送礼的。”那通报的士兵,也是感觉到了异常,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

    “送礼?”王不负看了一眼陈睚眦,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来人……自谓姓古,名……月安。”

    古、月、安。

    整个大校场骤然再次安静了下来。

    连再次聒噪了起来的豪杰营也静的只能听见低低的呼吸声。

    说古月安,古月安就到。

    这人……是神仙吗?

    传令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连忙从自己怀里捧出了一块金牌道:“大帅,此人还自称是陛下特使,小的实在无法辨别,只得……”

    他说着将金牌递给了一旁的军官,那军官又将那金牌送到了点将台上。

    王不负拿过那金牌只看了一眼,便道:“传。”

    于是,片刻之后,营地侧门开启,临着那一面的士兵一队队让开了路,只因,有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正缓慢地从那里一点一点地驶过来。

    足足半盏茶时间,那辆马车才驶到了大校场的最中央。

    而所有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车驶到了终点,所有人心中现在都是错愕加无语。

    这个古月安不是一个傻子,就是一个绝世狂徒。

    在战阵之中,驾一辆华贵到了极致,只应该在京城的应天大街上行驶,而根本不应该在军营中出现的马车出现,还让镇北军大元帅大将军王不负等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在军情正急之时。

    此人若是拿不出足够的东西来说服王不负,只怕会立刻人头落地。

    马车停下,最怪异的一点是,明明没有车夫,可那马就如同是通了灵一样,说走就走,说停就停。

    车帘掀开,一个年轻人从车里走了出来,他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才说:“诸位,久等了。”

    说是久等,可是他却是半点久等的歉意都没有。

    那种轻慢之意,让所有人都看的心惊胆战。

    此人,真不怕死的吗?

    “大胆古月安,可知此地乃是军阵之中,岂容你如此放肆,来人呐,将此狂徒拿下!”第一个站起来的,不是王不负,却是太子殿下陈睚眦,他本就和古月安有嫌隙,因为李小染那件事,他居然是被逼得要远走边地,现在有了这种机会,还不抓紧了就奇怪了。

    “诶,殿下,不急,我们不如先看看带了什么礼物来。”王不负此时居然没有半点火气,反而笑眯眯地看着点将台下的古月安,仿佛真的在期待他会带什么好东西来一样,道,“古特使,陛下让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来呢?”

    但只有熟悉王不负的人才知道,这是大元帅愤怒到了极点的预兆,他是一定要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了。

    陈睚眦素来知晓自己这位舅父的心思,此时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古月安,眼眸中杀意毕露。

    “倒不是陛下让我送来的,而是我自己备的,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古月安却是好像没看到陈睚眦的眼神,随手朝着车厢内一挥。

    只听得刷刷刷刷刷五声轻响,五只匣子飞出,居然是和之前边人送来的那五只匣子相对而立,摆放的也是一样的整整齐齐。

    莫非也是人头?

    很多人心里的第一个念头都是这样。

    但随后再看看古月安轻慢的态度,又觉得不可能,很多人觉得,这家伙不会是带了五箱金银珠宝,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献给王不负吧?

    那可真是……愚蠢到了极点啊。

    “古月安,你不会是带了五箱金银,想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吧?”陈睚眦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士兵看向古月安的眼神都是有些鄙夷了。

    “殿下不妨再猜。”古月安摇头,并不在意那些眼神,只是和陈睚眦对视,虽然他还没有正式和此人见面,却也大抵猜到了他的身份。

    太子殿下,可真是久违了。

    “左右出不了哗众取宠之物,也是人头吧,但肯定是不知道随便哪里割来的人头,想充军功?你在找死。”陈睚眦字字如刀,他在军中威望不低,几句话,就让镇北军的士兵对古月安的敌意上升到了最高。

    “对了一半,错了一半。”古月安还是不动如山的样子。

    “古特使,还请不要再卖关子了,赶紧揭晓谜底吧。”王不负此时出来打圆场,或者说,是给了古月安致命一击,他所认为的致命一击。

    “如此……”古月安笑了起来,连击了五下手掌,道,“将军请看!”

    那五只匣子应声而开,露出了五颗,同样死不瞑目的人头。

    “不会吧!”

    “真的是人头!”豪杰营那边再也忍不住了,都是低声叫了起来。

    “这家伙真的是拿人头充军功啊,我们刚刚还为他说话来着,看来这些武科新人啊……”豪杰营的人本来就是看谁都不爽,之前捧古月安是古月安不在,现在古月安来了,他们当然是能踩就踩。

    “果真是人头,古月安,你这是自寻死路啊。”陈睚眦已经准备挥手让人拿下古月安了。

    古月安身后的士兵也是虎视眈眈。

    “这五颗人头是?”王不负的眼中也是一片冰凉。

    “将军不认得吗?不过也是,无名小卒,且待在下一一介绍。”古月安骤然一掌挥出,一只匣子飞了起来,“此乃夺沙丘城之边人首领,吾斩其人头于昨夜戌时。”

    “此乃夺荒岩城之边人首领,吾斩其人头于昨夜亥时。”说罢第二只匣子冲天而起。

    “此乃夺比坚城之边人首领,吾斩其人头于昨夜子时。”第三只匣子。

    “此乃夺绿洲城之边人首领,吾斩其人头于昨夜丑时。”第四只。

    “此乃夺纳木城之边人首领,吾斩其人头于昨夜寅时。”第五。

    “如此小礼,大将军可还满意吗?”古月安说到最后,微微拱手。

    五只装着人头的匣子一一落在了点将台之上。

    五只匣子,五颗人头,五座城池。

    一夜之间。

    此人……居然连下五城?!

    那些虎视眈眈的士兵都是静了下来,以一种看神明一样的目光重新打量起了这位乘着马车而来,显得傲慢无礼的年轻人。

    陈睚眦已经不说话了,看着那五只匣子怔怔,似是不敢相信。

    而王不负已经从主位上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了点将台边缘,死死看着那五颗人头,然后抬头问道:“古特使,此言当真?”

    “军阵大事,在下可不敢作假。”

    “上座!”王不负居然直接从点将台上跳了下来,朝着古月安走去,要将他迎上去。

    古月安却是退了一步,道:“将军且慢。”

    “哦?”王不负不解地看着古月安。

    “我方才在外面听到有人叫阵,似乎此人已经连斩数人……”古月安话音才落。

    “中原人,没胆子了吗?没胆子就滚回中原去吧!”那木措歇的声音再次响起。

    以及,边人高呼那木措歇的声音也是滚滚而来。

    “古特使……要去吗?”王不负眼神一凝,倒是真有些期待了。

    古月安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句:“将军营中有酒吗?”

    “酒?”王不负愣了一下。

    大校场中的其他人也是愣了一下。

    豪杰营那边更是有人低笑出声:“我看此人不过哗众取宠,那匣子里的人头也是假的,上阵前居然要讨酒喝壮胆,怕是已经被吓得脚软了吧?”

    “倒是有一壶温酒,给将士壮胆之用,不知……”王不负说着示意一个士兵将一壶酒呈了上来。

    古月安看着那壶酒,却是不去接,只是用手背碰了碰,然后笑道:“酒还尚有温意,很好,将军,待在下去去就还,与将军共饮这壶中温酒。”

    说完,转身朝着营门走去。

    那豪杰营说风凉话的人已经张大了嘴巴,完全不知所措了。

    这古月安,要酒,居然是这种用意?

    杀敌而还,酒还尚温。

    这是何等的自信和狂妄?

    “那本帅就预祝古特使,大胜而回!”王不负定睛看着古月安的背影,眸中居然有些激动之意。

    “古兄,那人也是武神躯,还请千万小心啊!”点将台上,越子离此时也是出声。

    “诸位,且待吧。”古月安双臂高举,抱了一拳,随手呼啸了一声,唤了一匹战马过来,他一步上马,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蹲在了马上,拔马而去。

    营门大开。

    只听得外面传来那木措歇的声音道:“来者何人!”

    “古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