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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静静相拥而立。
这时,一道亮丽的光线瞬间划破了天际,将黑夜耀亮,天空顿时艳丽的红,血红,透过光线的折射,直击心灵。
啊!
元素吓得惊叫一声。
漂亮的小脸儿瞬间惨白,没有半点儿血色,嘴唇哆嗦着身子轻颤,这恐怖的一幕,让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心狂烈地跳动着。
大地在剧烈的晃动,甚至耳边能听见地层断裂的声音。
地震后的地壳层相当不稳定,而这一次余震的震动特别大,他们站立的地方,正以很快的速度裂了开来。
不过转瞬之间,已经裂开两米来宽的大裂缝……
这多可怕!
钱傲亦是浑身一震,刹时惊出一身冷汗来,而动作比大脑的反应更快,几乎是吼着说:“抱紧我。”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静夜里听起来,有些骇人。
轰隆——
又是一阵很强烈的震动。
像压路机近在耳畔的声音一样,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鎏年古井的周围已经被拉开了长长的沟壑,地面从中间断裂开来,想离开已经不可能。
大地正在不断地坍塌了,像一只吃人的怪兽,遍地狼藉。
而他俩站立的地方,正在不断下沉。
元素惊魂未定,下意识的她伸手护着自己的肚子,下一秒,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身子被提离了地面儿,慌乱中,她听到钱傲在耳边急切地说:
“素,记得,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抱紧肚子缩在我怀里,不要伸手。”
眼睁睁看着地面以惊人的速度下沉,元素紧张得嗓子里发出的声音都有些扭曲:“钱傲,钱傲,我好怕,我怕!”
“乖,闭上眼睛,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钱傲脑门儿上也渗出了冷汗,此刻心里是从来未有过的害怕,不是怕自己有事儿,而是他的怀里,有他的媳妇儿孩子。
其实,就在刚才那瞬间,如果只是他自己,他有百分之一百的机率逃生,可是怀里多了个怀孕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是他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耳边,铺天盖地的呼啸声咆哮如雷,紧接着,‘嘣’的一声巨响,地面剧烈颤抖几下后就是阵阵尖锐的石块儿摩擦声。
元素恐惧地尖叫。
黑暗中,来不及思索,钱傲只是本能地把他女人压在身子底下,攥紧她的双臂还得小心护着她的肚子,这真是一个高难度的技术动作,然后他俩随着地面缓缓地往地底滑下,像滑梯一般。
世界在翻滚,身体在失重。
旋转,碰撞,翻滚。
急速下降之后,四周一片黑暗,他俩被困在一个闷闷地空间里,头顶上有细沙泥土不断往头上掉,钱傲将她死死地护在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待大地停止了晃动,随着古井的垮塌,他们被埋在了地下。
两人都晕了过去,而古井几百年的石凿井壁的石板有一块儿压在钱傲的腰上,另一块压在他的腿上,彼时,他双手撑在地面,活生生地为他女人撑起了一片天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
钱傲被身体剔骨般的刺痛弄醒,那痛感不断通过神经中枢传递到大脑,痛得他脑门儿上全是冷汗,他稍微动了动便明白了,古井垮塌的石板将他的腿扎断了,背上的肋骨大概也断了几根儿。
胳膊死死搂住元素,另一只手抓住旁边的井壁,他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头顶上还在掉落的泥沙,心里瓦凉瓦凉。
这辈子,他俩难不成就真交代在这儿了?
低下头,却发现怀里的女人浑身软绵绵的,毫无声息的软倒着,一动不动的缩在他的身下。
瞬时,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被失去她的恐惧感紧箍住心脏,他想将她扶起来,可身体却压根儿动弹不得,稍稍牵动,便是剜心的痛。
他妈的。
咬牙切齿地低咒了一声,他忍着浑身的剧痛,伸出手拍了拍元素的脸,心惊胆颤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心里祈祷着……
元素,你得给老子争气啊。
然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的鼻息很匀称,看来只是晕了过去。
可是这环境不是发晕的时候,他不断地拍打她的脸,嘴里温柔地轻唤:“元素,醒醒,宝贝儿,快醒醒。”
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元素幽幽转醒,软绵绵地轻轻‘嗯’了一声。
这声音,听到钱傲耳朵里,宛如天籁。
“元素,你有没有受伤,咱孩子还好不好?”
“嗯!”
虚弱地轻嗯了一声,元素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晕了过去,钱傲身上被石板压住,身体动弹不了,见她又没动静儿了,急得再次狠狠地拍她的脸。
“元素,快醒过来,一定要保持清醒,等待救援。”
被他打得有点痛,元素这时候彻底地醒转过来,动了动身子,浑身痛得直冒冷汗,可是她明白,除了滑落时不小心擦破的皮外伤,她并没有伤到哪里,反而是他,心下一惊,她急切地问:
“钱傲,你还好吗?”
摇了摇头,钱老二拼命咬着牙忍住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我很好。”
瞬间红了眼眶,元素心里明镜儿似的,两人的呼吸交织着,她能感觉到他强忍疼痛的喘息,但她没有拆穿,这个男人,一直是那么刚强的存在着,他非常介意自己会显露脆弱。
于是,她不作声,默默淌泪。
只听见他低低地说:“元素,你注意护着肚子,我得把身上这石板挪开。”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在这之前,他必须把压在背上的石板挪开,要不然等他不行了,被他压在身下的媳妇儿孩儿就活不了。
咬着牙,他拼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挪动着压在脊背上的大石板,古时候的人真他妈的变态,凿个水井把石板凿这么厚,这么宽。
冷汗直冒,真是要了老命了。
慢慢地,身上的石板终于被他挪了开去,轻松了不少,可腿上的却找不到着力点,算了,压着吧。
他因疼痛而不断滴落的冷汗淌到元素的脸上,混合着她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但她紧咬着唇,没有哭出声来,她什么都知道,他为她作的一切,她都知道。
“钱傲~”
在这黑暗的狭小空间里,他们都看不到彼此。
可是,元素从胸口抬起头,分明能看清他的眼睛,还是那么的锐利晶亮,尽管此时他是如此的狼狈,但眸底的锐气霸道的劲儿却一点儿没减。
她的心,忽地就安定了。
以前在小说电视剧里,总看到同生共死,共赴黄泉的剧情,如果今儿能体验一次,这辈子也不枉然,他,她,还有他们的孩子,生同衾,死同穴,有什么不好?
努力地抬起头来,摸索着,她找到了他的唇,温柔地吻了吻:
“钱傲,和你死在一起,我很幸福。”
“别他妈胡说八道。”他狂躁的吼了她一句,继而叹息:“素,你得好好活着,替我把儿子生出来。”
元素的手紧紧捂着脸,哭泣:“钱傲~”
盯着她,他虚弱地笑了笑:“哭什么啊?傻瓜。人总会死的。不过,你得记住了,老子死了,你也得为我守寡一辈子,你他妈要是敢让其他男人碰你,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钱傲~”
一听这话,元素哭得更加厉害了,完全不能自抑地泣不成声,她从来没有见过钱傲这个样子,一直以来,他在她的面前,总是那么坚强的存在,他那么强势那么霸道,有什么能压得垮他,他为什么会说这么丧气的话。
泪流成河。
于是,她带着哽咽指责他:“钱傲,我不许你死,要死咱俩一块儿死。”
“放屁!”
轻吼了一声,钱傲突然控制不住咳嗽起来,嘴角有黏稠的液体溢了出来,滴到她脸上。
心下一惊,元素伸手一摸,用指尖捏了捏,吓得不行了,“你还好吧?钱傲,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艰涩地甩了甩头,钱傲努力保持着自己大脑的清明。
这时候,他已经慢慢地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地依稀可辨此时身处的地方像一个石砌的屋子。
他伸出左手在石壁上摸索着——
然后,半晌没有讲话,突然又低低地笑出了声,“宝贝儿,我给你讲个故事。”
呜呜地抽泣着,元素颤着声儿问:“什么故事?”
又咳嗽了几声,钱老二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虚弱不堪,说得断断续续:
“就是这个古井的故事,都刻在石壁上……咳咳……三百多年前,康熙年间,有兄妹两个,情不自禁的爱上了彼此,发生了不伦之恋……为了躲避世俗的眼光,他俩凿了这口井,名虽为井,底下却有一间石室,就是咱俩目前所在……然后昼伏夜出,彻底地消失在了世人的眼中,默默地在这儿生存了下来……咳咳……”
听着他颤抖的声音,元素赶紧地捂着他的嘴:“钱傲,你别说话了,保存点体力……”
“我没事,素,其实乱丶lun并没有那么可怕,爱因斯坦娶了他的表姐,达尔文也娶了他的亲表姐,希特勒一生中最狂热爱着的女人就是他的亲侄女儿,就连英国在位时间最长的维多利亚女王都不忌世俗嫁给了他的亲表哥,所以……咱俩,没有错……错就错在……咳咳……”
眼泪一直不断,元素知道他伤得很重,带着哭腔吼:
“我让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她的声音在空寂的石室内激起了阵阵回声。
可是,身上的男人半晌没有了动静,元素一边哭一边低喃着,伸出手就去拍他的脸。
“钱傲,钱傲,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听到她的哭喊,钱老二身体微微一动,慢慢醒转:
“素,我没事,我在,你别怕。”
说完,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似的,颤声说:“宝贝儿,我的裤兜里有手电,你帮我把它掏出来,记得,电要省着用,这样你就不怕黑了。”
呜呜地咬着嘴唇,元素摸索着从他裤兜里掏出手电来。
啪……
微弱的光线,可对置身在黑暗中的俩人来说,这种精神上的慰藉非比寻常。
下意识地照向他的身体,乍一看,她的眼泪再次决堤。
认识钱傲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儿,以前的钱二爷,是多么的光鲜耀眼,意气风发的男人,而现在,他的浑身上下全是血迹,有的地方还在淌,有的地方已经干涸,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他的脸被染血的迷彩服衬得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缓缓从他怀里抽出自己的手来,一瞅,满手的鲜红……
呼吸僵滞,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抽泣着说:
“钱傲,你疼么?”
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他违心地说:“……我不疼。”
“钱傲,你怎么这么傻?你这辈子栽到我手上,你值得么?”
“值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
说着,他的头慢慢垂了下去。
瞧见他这个样子,手指颤抖地替他擦拭着汗水,沉淀下来的元素,竟奇迹般地止住了哭泣。
哭,没有任何的作用。
她要坚强,她必须让这个男人活着,而活着的首先,就是不能让他睡过去。
她抬起头,吻了吻他带着鲜血的嘴唇,挂着泪水的眼睛明媚地绽放着,不停地引诱他说话,不让他睡过去。
“钱傲,你为什么喜欢我?”
“第一次见你,我就想……和你睡觉。”
鼻子一酸,她又问:“然后呢?”
“睡了,还想睡。”
“然后呢?”
“上瘾了,想一辈子睡下去。”
“然后呢?”
“不仅仅想睡你,还想……得到你的心。”
“然后呢……”
“……”
他没有再回答,而是手指不停地在石壁上摸索着,然后定定地看着她,唇边诡异地掀起一抹笑容,“素,你试着从我身下爬出来。”
说完,他再次忍着剧痛撑起自己的身体。
元素哽咽着,极其小心地轻轻挪动身体,害怕触疼了他,一点点地从他为她撑着的空间里挪了出来。
蹲下身去,她拿着手电,看他被鲜血染得通红的样子,顿时膝盖发软,半跪到他面前,伸出手抚摸他的脸,泪水掉得叭嗒叭嗒。
“钱傲,我不要你有事,钱傲~我该怎么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轻微地吸一口气,钱老二强打精神正色道:“宝贝儿,现在你仔细听我说,据我判断,咱俩目前应该在地底三十米左右,地面的情况不明,等救援怕是等不到了……根据石壁上的记载,这个石室是有出口的,等一下你从这边往左,有一条通往地面的甬道……”
吸了吸鼻子,元素不解:“你怎么看得见上面的字?”
“忘了告诉你……爷,爷还会盲语。”
呜……扶着他的肩膀,元素拼命地摇着头:“不,我不会离开你,要死,咱们死一块儿……钱傲,我不怕死~”
钱老二笑了笑,勾着妖孽的唇:“傻妞儿,如果你不走,怎么救我呢?”
元素不停地呜咽着,盯着他的笑,那模样儿像极了失去保护的小动物,哀鸣着,嘴里发着不完整的哭泣声,她小心地擦着他唇角的血渍,流着眼泪轻声道:
“我不要离开你……”
生与死,并不重要,她发现,她宁愿和钱傲一起死在这里,也不愿意独自活着走出去。
颤巍巍地往抚着她的面颊,钱老二摸了摸她的脑袋:“傻瓜,去吧,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记住,不要怕黑,这个甬道应该会很长,很曲折,而我……不能再保护你,你这次必须得靠自己,如果你不想我死,就去搬救兵……宝贝儿,要有活的信念……只要坚持,没有什么不可能。”
捂着嘴,元素脑子已经哭蒙了,这个男人从几千里之外来,为了救自己却弄成如今这副模样,她痛恨死了自己,恨得想杀了自己,眼看他的伤势严重,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只怕……
她不敢去想象,不,钱傲不能死……不能。
看着他的意识越发涣散,她明白,她必须去求救……
可是,她走了,他一个人在这,会不会怕黑,他该怎么办?
犹豫地张了张嘴,她话还没出口,突然感到肚子的孩子蛹动了一下,刹时,她惊喜地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钱傲,你摸摸看,摸摸看……咱们孩子动了,胎动了……”
睁开眼,钱傲笑了,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感受一次他孩子的动静儿,老天,你也没有枉了我钱老二。
细细地抚摸着,哪怕他身上还在淌血,但他真的由心底笑了。
困难的喘息着,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扛得过来的,可是他却连呻吟都没有,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的骨子里都蕴藏着一样东西。
硬气。
拧紧了眉头,他硬逼着挤出笑容,疲软的说:“宝贝儿,为了咱的孩子,你必须走出去……还有,我的左边裤兜有个本儿,还有笔,你帮我掏出来,然后……你,迅速走……”
说着话,他的唇角又有血丝缓缓溢出,元素心疼得眼泪完全无法抑制,继续不停地帮他擦着血,“钱傲,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心慌乱着,她突然站起身将自己的裙摆撩起来,用牙咬碎,撕开了一溜儿,想替他包扎伤口,却被他死死按住,摇着头说:“乖,听话。”
他明白,自己身上的伤,忌是这两块儿布条能扎得住的。
他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就着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既便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她的容颜。
顿时,他思绪万千:“元素,以前……我不懂得爱你……还打你……那时候,你疼吗?”
他这话讲得有些气喘了,而元素的眼睛早就哭得模糊了一片,拼命地摇头,她哽咽着说:
“只要你能好好的,你以后天天打我,天天骂我,都没关系,钱傲,你一定要坚持住。”
“傻瓜……我他妈谁啊?去吧……左转,一路小心,我等着你。”
坚强地点了点头,元素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把头搁在他的背上,听着他熟悉而沉稳的心跳,这个声音曾经日日夜夜地陪伴过她入眠,这个的身躯总是为她遮风挡雨,而这一次,她要坚强,她要救他。
捧着他的脸,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
元素轻轻地吻了他一下,然后默默地注视着他。
“钱傲,我爱你。”
钱老二身体微微一颤:“妞儿……”
她继续含住他的嘴唇,细细地吸吮着,像平日里他亲吻自己一般。
然后,她半蹲着身子,收紧了搭在他肩上的手,以从未有过的力道捏了他一下,
“钱傲,你听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来救你……如果你敢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么,我会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让别的男人睡你的老婆,用你的钱,打你的儿子,如果你想试试,你就去死。”
说完,她咬着唇忍着泪按他的要求,把他兜里的笔记本和笔放在他手边,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那块他亲自戴上的如来佛挂件,戴在他的脖子上,又摸了摸他的脸,才看着他的眼睛轻柔而坚定地说:
“钱傲,等着我。”
此刻,她愿意求助一切可以求助的力量,哪怕是她从来不相信的神佛。
钱老二艰涩地笑了笑,“乖,去吧,记得我的话,一定要为我守寡,不管天上地下,阴间阳世,你都只能是我的。”
站起身,元素两串眼泪不听招呼地滑落下脸颊,咬牙切齿地说:“你如果不等着我,休想。”
“好,好,宝贝儿,我等着你,这次,爷给你表现的机会。”他的眼睛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晶亮晶亮的,看着她往石室左边甬道蹲身的背影,忍不住又轻轻喊了一声:
“元素!”
她转眸,他抬起手挥了挥,笑着说:“素,你一定要活下去。”
看着他在笑,元素却比看到哭更难过,石室里有冷风透过,她瑟缩一下,坚定地抹了一把泪,轻声喃喃:“钱傲,等着我。”
虚弱地挥手,他皱眉:“赶紧的,不要犹豫,坚强一点,以后……你都要自己坚强。”
看着他,元素的腿怎么都迈不动,她多想停下来,和他一起死,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因为钱傲告诉她一个道理,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为了她的男人,为了她的孩子,她也带着哭腔地笑了:
“钱傲,你怎么娘们儿了。”
努力让自己笑得好看一点,钱傲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看着这个他宝贝了到心尖尖的女人,他的眼神多么贪婪,贪婪的想要把她的容颜永远地记在心底,刻在骨头上,带到黄泉,期待下次轮回时,再与她相遇。
“元素,好好的!”
“钱傲,等我。”
……二爷分割线……
拿着手电,借着虚弱的光线,元素一看,这甬道低得根本没法儿直起身子。
于是,她低着头,拼了命地往外爬着,没多久,膝盖就磨破了,手也磨破了,但她感觉不到痛,只管躬着身子,四周是看不清楚的环境,偶尔有老鼠从身边迅速地窜过,彼此恐吓后,是它们凄厉的叫声……
对,因为她不怕了。
她不知道爬行了多久,但一定要救钱傲的信念始终支撑着她的意志。
手电筒的蓄电越来越少,光线越来越弱,能见度也越来越低,她所有的意识都已经丧失了,耳边只有钱傲的话。
只要坚持,没有什么不可能。
手足并用,她一直往前爬,前方的甬道似乎一直没有尽头,反而越来越陡,她手脚早就磨破了皮,身上是湿冷的触感,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继续向着爬着,一直爬,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爬下去。
多接触地面一分,她的男人生存的希望就多一分。
钱傲,你要等着我。
手电终于彻底的失去了光亮,再也辩不清路了,她索性甩掉它,用手摸索着往前爬,脑子里他的声音朗朗。
钱傲说,元素,你要坚强,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泄气。
这时候,她已经没有了眼泪,再苦再累,都不再有感觉了,甚至再也不顾及她漂亮的脸蛋儿,她的脸,她的额头早就被偶尔碰到的尖利石尖给磨破。
但是她不怕,因为她知道,哪怕她毁了容,她的男人也不会嫌弃她。
想到他,她不禁又有些伤心起来,他一个人在那里,得多孤独?她多想哭,可是她告诉自己,她的眼泪只能在他面前流,要哭,也只能倒在他怀里哭,元素,你要坚强,钱傲的女人,不是胆小鬼,你要做一个能与他匹配的女人,他能从3000米云端跳下,你难道就不能爬行几公里么?
她累了,但她不能停下来,她必须要快,必须快,他还在等着你,一秒钟的耽搁都有可能要了钱傲的性命。
鼻端的气味越来越难闻,她隐隐听到水流的声音,叮咚叮咚,让人毛骨悚然,所处的空间也越来越大,她可以直起身来了,可这空寂的地方,除了水流声,就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
黑暗,让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思索着,有水流,是不是表示接近地面了?
于是,她寻着流水声摸索着走了过去,到了这时,已经有些光线了,能见度的增加,大大的增加了她的信心,此时此刻,她顾不得什么了,抱着肚子疾步往水流声处跑。
浑身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可什么苦难都比不了钱傲来得重要,跌到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倒,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心力太过憔悴,身心疲惫的她,终于一口气提不起来,脚下一滑,就那么栽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
此时,钱仲尧正带着自己的部队,翻山越岭,陡步急行军几十公里进入了鎏年村,他回到部队后便主动请缨带着部队,带着一台‘南极星一号’终端机深入极重灾区X镇。
一路上,道路全部阻塞,而这支部队,昼夜星辰都没有停下休息半时半分,可到了这里一看,地质环境已经遭到了很大的破坏,到处都是山体的垮塌,这个村子,除了那所还屹立着的学校,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建筑。
他吁了一口气。
尽管这里满目疮痍,但好歹终于是到了,慢慢地接近操场,他看到村民们都站在空地上,可是,里面却没有素素。
心,瞬间被揪得死紧。
像被人抽去了力气一般,他腿脚有些发软。
为什么她没有在?
难道说?她已经不在了?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不敢去想,每每接近这个念头,都被他自己活生生地别开。
不,不会的。
村民们看到这么多解X军进了村,有些人激动得呜呜地哭了出来,村长瞅见走在前面的钱仲尧,老泪纵横地快步过来,操着那口不太利索的普通话哀哀地说:
“你们总算是来了,解X军同志,昨天晚上从天下跳下来的那个解X军,那个钱董,还有他的媳妇儿,他们都不晓得哪去了,我们找遍了村子,都没有找到,不晓得是不是出事了……”
钱仲尧一震,此时他的脸色,比被地震肆虐过还要糟糕。
二叔?素素?
皱了皱眉,他压抑住快要突破胸腔的心跳,深深吸一口气,半晌才艰涩的回答:“放心。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说干就干,部队四散开来,带着生命探测仪,在鎏年村的废墟上寻找着,可是由于没有任何一个村民能提供他俩的去向,而偌大的鎏年村,到处是垮塌的房屋,被地震掀翻的树木,狼藉得乱成了一团,没有了原貌,扭曲得变了形,从山顶上冲击下来的泥沙把很多地方都覆盖了。
二叔和素素,究竟在哪儿?
想到元素还怀着孩子,他心更加疼痛,吩咐部队扩大了搜索范围,可这支部队仅仅四十来人,而且没有任何的大型机械,靠着人力陡手挖掘,还不确定地方的挖掘,比登天还难。
心越来越凉,恐惧不断滋长。
钱仲尧觉得自己精神都已经有些失常了,知道他俩此时有可能被埋在废墟的任何一角,他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恨过,也怨过,也后悔过。
可是此时此刻,一切的情绪都没有要救他俩的心情来得急切,他爱的女人,还有他的二叔,如今都生死未卜,还有什么可嫉妒,可怨恨的呢?
赤红着双眼,他拼了命地在废墟里刨着。
不要有事,都不要有事……
村民们也配合着部队的行动,很多人没有吃早饭,到了中午也没有吃中午饭,直到天边的晚霞给这个苦难的村庄抹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依旧毫无踪迹。
两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二爷分割线……
幽幽噩梦。
不知道晕过去了多久,元素慢慢地恢复了知觉,她是被肚子里两个小宝宝的胎动弄醒的,手指动了动,她睁开了眼睛,缓缓地抬起手抚着肚子,喃喃道:
“宝宝,你们跟着妈妈吃苦了,但是,你们要像爸爸一样坚强,因为,咱们要去救爸爸,你们要乖,给妈妈挺住了。”
顾不得筋疲力尽的身体,她勉强地撑起身来,首先环顾着四周,她目前所处的位置,仍旧是黑黑的一片,可是不远处,依稀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光线。
有光线?出口?
难道,天已经亮了?!
她恨恨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你为什么要晕倒,已经过了整整一夜,钱傲他还在等着你,你怎么能晕倒?
拼尽全力,她往洞口跑去。
接近了,她惊喜地发现,真的是一个一米左右的洞口。
可是斜倾的洞口处却被一簇簇长满尖利锐刺的荆棘覆盖着,也许就是这丛密密的荆棘将洞口遮蔽了,才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怎么办?
咬了咬牙,她顿不得许多了,伸出磨破了皮的双手掰开荆棘,弓着身子不让小腹被刺划到,脸被划得乱七八糟,真的毁容了,脸上是道道的血痕……
管不了了。
钻出洞口,天是晴朗的。
她以为的一夜,其实是一天两夜。
外面阳光大盛,她极目一眺,满目疮疤的地面,鎏年村究竟在哪里?她欲哭无泪,心被揪得生痛,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从小没有方向感。
辩不清方向了,她必须首先找到人。
不远处是一条小溪,她顺着小溪往上游跑着,幸好,这次老天到底没有薄待她,走了不一会儿,她远远就看到了鎏年村希望小学这座四层楼的建筑。
在这震后的大地上,这所学校成了绝对的标志性建筑。
顿时,她激动得浑身再次蓄满了力量,像打了鸡血一般,她脚下踉跄地快速往那边冲了过去。
近了,终于跑到了操场,操场上却没有人,她再往前跑,终于看到有人了,还看到好多穿着迷彩服的解X军,她顿不得沙哑不堪的嗓子,拼尽全力用破败的嗓音放声哭喊:
“救命啊!大家快去救钱傲,他在鎏年古井下面。”
听到她的声音,废墟上的钱仲尧浑身发颤,立马站起身来。
转瞬,惊喜。
他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她奔了过去,然后伸出手死死地,紧紧地,牢宾地搂着摇摇欲坠的她,颤着嗓子小声说:
“太好了,太好了,素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浑身无力的元素抬起头,看见是仲尧,她摇着头,再次用力哭喊:
“救他,二叔,你二叔,古井……”
她以为她喊得很大声,可实际上却微弱得如蚊子飞舞,但是,她急切的目光中那种像来自地狱深处的恐惧,清晰地传递给了钱仲尧。
“你在这呆着,我带人去。”
放开她,钱仲尧一挥手,让村长前面带路,就领着部队往鎏年古井跑。
而元素哪能在原地呆着,明知道钱傲就被压在下面,她做不到好好地呆着,于是,她也像疯子一般披头散发地跟着队伍冲了过去。
此时——
寿与天齐的鎏年古井处,竟被合在了一起,只有一道半米左右宽的裂缝,单从地面上看,什么也看不出来,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可以活生生将人埋在下面而不露痕迹。
完全不听钱仲尧的劝告,元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跟着部队和村民们一起,不停的刨着乱石沙土,执拗的刨着,目光里的坚定感染着所有的人。
脑子已经迷蒙了,她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可却奇迹般地充满了力量,她的嘴里,一直不停地喃喃念叨着:
“钱傲~我来了,钱傲~我来了。”
她的思维已经混沌了,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一声声的叫着钱傲的名字,清晨的阳光下,她像极一个癫狂的女疯子。
“找到了,这儿,这儿。”
这时候,一个士兵突然大叫了一声,像投入心湖的佛音一般,所有人都连忙惊喜地凑了过去,原来是找到了井口。
抹着脑门儿上的汗,钱仲尧无暇顾及其他了,扯着嗓子吼:
“愣着干嘛,速度挖,同志们,要的是速度!”
众人同心,其力断金。
终于,地面上的石块儿泥土被刨开了,下面是一个斜坡,竟然还有梯形的小石阶,这时候,已经能看见那个他俩被掩埋的石室,室顶已经洞穿了,最底部,正是钱傲背对着趴在里面的身影,而他的腿上,还压着一块儿巨大的石板儿。
所有人都怔愣了,这情形,任谁都能瞧得出来,在地面坍塌的瞬间,钱傲的身上得承受多大的力量挤压,才能巧妙的撑起身子,才能把他媳妇儿毫发无损的护在身下。
惊呆了的官兵们都深深佩服起这个强硬的特种兵。
能做到如此,不光有勇气就行的。
与此同时,元素已经迅速地冲了下去,手脚攀爬着顺着斜梯往下,钱仲尧怕她摔着,紧紧地护在她身后,可是,她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身后的他,只有被石板压着的钱傲。
终于看到他了,她激动地喊着钱傲的名字。
“钱傲,钱傲,我来了!我找到人来救你了。”
当然,她的呼喊得不到任何的回应,钱傲一动不动地爬着,了无生息。
心急速地跳动着,随之赶到的军医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心跳和脉博,然后,站起身,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轰——
元素的脑袋,瞬间轰鸣。
胸腔里,像有什么东西被活生生的撕裂开来一般,那种痛苦席卷了她全部的神经,怎么会?怎么可能?她还记得他在耳边浅笑。
他说,我等你。
他说,素,你要勇敢。
他说,宝贝儿,咱俩都要好好的。
他说,咱的儿子叫钱小宝,女儿叫钱小贝。
他说,元素,你要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
他说,你得为我守一辈子寡,否则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时间,她喉头一阵腥甜,胃气翻腾着涌了上来,她倏地吐出一口鲜血……
视线模糊了,她顾不住擦拭,伸出手去触摸他,她的男人,安安静静地匐匍在那儿,就是这个身躯,为她遮风,为她挡雨,将她阻隔在狂沙巨石之下。
他身上的血液已经完全干涸了,那刺目的红色变成了深黑,她的指头抚上了他的脸,怎么这么白?他的脸怎么能白得像张纸?
不,钱傲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人中之龙,盖世英雄,他永远都是无所不能的钱二爷,他永远都是狂妄霸道嚣张的钱二爷。
眼泪啪啪往下掉着,她想不通,他俩不是说好了么?他说他要等她来的。
她忽然恼恨起来,发了疯般摇晃他的身体:
“钱傲,你不讲信用……混蛋,你是个不要脸的混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凭什么……”
近乎撕裂般的痛楚袭上了她的四肢百骇,她看到了他的手,那只手不是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么?
而这只手上,此时紧紧握着一本笔记本。
她将笔记本轻轻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借着阳光的光晕,她看到了,笔记本上,是钱二爷独有的字迹,非常漂亮的行书,黑暗里也没有失去他的龙飞凤舞:
——妞儿,如果你活着,一定要记得,我永远是最爱你的男人。
——本人钱傲,自愿将我个人名下所有的动产和不动产,包括房屋、车辆、银行存款、基金、有价证券以及JK国际全部的股份等的百分之五十赠予我的爱人元素所有。另外百分之五十交予沈佩思女士。
——老子想了又想,还是不要你替我守寡了,仲子已不可能……年子是我哥们儿,他一直喜欢你,把你交给他,我放心。记得,替我尽孝,记得,想着我……
——另:如若元素不幸遇难,看到这个的救援人员,麻烦你们转告钱司令员,不孝子对不住父母,请求他,把我和她的尸体合葬。
——生当同衾,死亦同穴。
……
------题外话------
亲爱的妞儿们,锦顶着锅盖,流着眼泪打下这行字~
虐,终于过去了,大家放心,二爷是不会死的,二爷是万能的,明儿暖……我流尽了一公升的眼泪。我爱你们……感谢陪我流泪的妞子们~感谢一直陪着我的年……
因为你们,所以,我更懂得爱,大家都要好好的,你们,我们,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