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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瑶扶着秦梦岚在贵妃榻上躺下, 蹲在她身边。
秦梦岚熨帖的笑了笑，握住她手：“不用担心，娘没事。”
“娘。”云瑶这会儿是真的很后悔, 唤了声红着眼贴在她腿上。
秦梦岚叹息道：“真的没事，而且, 瑶儿也不要怪你爹, 真的与他无关, 为了我, 他都顶撞了老夫人。”
“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云瑶并不是非要自己父亲与祖母作对。
只是, 一个女子嫁给了这个男人，不就是为了得到庇护，如果做不到, 又为何娶她。
秦梦岚拂过云瑶额前头发：“瑶儿今日与太子去了双子湖？”
“嗯。”云瑶没有抬头应了声。
秦梦岚也没有第一时间在说什么，两个人都是沉默，半晌：“瑶儿怎么想的呢？是认了命吗？”
“娘, 太子对女儿还是很好的。”云瑶抬头说道。
秦梦岚面容严肃：“瑶儿, 他是太子其次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将来, 他更是皇上, 后宫佳丽三千, 你不过只是那云云之中的一个, 就算坐上了皇后, 统领后宫, 依然少不了勾心斗角。”
这些都是她不得不考虑到的问题, 一个女人，就算是在这深宅大院都已经受尽苦楚，需要看着自己的丈夫一又一个的抬回家，更不要说是那最尊贵之人，相比府宅更凶险万分。
云瑶嘴角轻扬：“娘，你说，如果人的一辈子都能跟着自己想要的路线去发展，是不是有些太痴人说梦了？”一抬头，目光坦诚的看向对方。
秦梦岚怔了下，并没有说出话来。
云瑶又笑了笑：“娘，他身份是他不能选择的，我的未来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正如我与父亲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虽然不能真的与老天爷作对，但是，我也希望尽量活出我想要的。”
“瑶儿。”秦梦岚撑起来一点握住身边人的手。
云瑶轻轻道：“娘，你不用为我担心，女儿会很好，很好。”
中堂主屋，李氏哪里有一点要睡觉的意思，斜靠在床头看着旁边一整箱子的东西。
王妈在里面翻了翻，回头皱眉：“老夫人，南海龙珠就有四颗，一对紫玉珊瑚，一对青琅玉如意，还有三匹上好的江淮锦缎，首饰头面四套，包括一些零碎的玛瑙串，加起来，都能顶下咱们二爷手里最好地段的两间铺子。”
王妈一边汇报床上李氏的表情就震惊一分，心里头稍微也有了点数，听到最后一句还是颤了下。
地上跪着的楚秀红着眼抬头：“老夫人也看到了，这大小姐身子金贵，就是这婚约，都不知道比我的雅儿好了多少，太子妃，多么容华，这往后便是汉东最尊贵的女人。”
哭哭啼啼的诉苦，眼里是滔天嫉恨。
李氏抿了抿嘴角，斜昵了一眼地上女人眼中再出算计：“不行，老身便送信回去一趟，老二家的也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还有老三家里的，申洲那边都已经说了好几家了，不过，都一般般没什么可取的地方。”
“老夫人。”楚秀有点不解。
李氏冷笑声：“她秦梦岚生的都能成了太子妃，难不成我们云家孩子差了？哼，老二家的素心，老三家的玲儿，哪一个不是高挑模样美，琴棋书画在申洲都是一绝，这入了京，还怕进不了别人的眼吗？”
“老夫人，这都眼看要除夕了，这个时候让两位小姐来会不会不太好？”楚秀心里咯噔了一下，出现小心询问。
李氏皱了皱眉，瞥了眼楚秀说道：“什么好不好的，这来侯爵府过年不也是一样的。”
“可是老夫人…”楚秀还想劝阻。
李氏脸彻底冷了：“你到底还想不想打败秦梦岚？想不想让雅儿出人头地赢那个云瑶一次？哼，你就是没出息，如果有手段这几年快点生个儿子，还有她秦梦岚什么事。”
楚秀怯怯看着床上突然发火的李氏，低下头满是委屈，不过眼里都是狰狞。
李氏双手放在身前叹了声：“我有多心疼你，你自己知道，我这边也是给你想尽了办法，今天也没少折腾她，你看看，战儿连我这个娘都不认了，你要是再不努力，我这做的不就全部成了多余的。”
“老夫人，并不是秀儿不努力，你也看到了，老爷对…对我的态度…”楚秀将头移到一边哽咽道。
李氏眯了眯眼：“实在不行就用老办法。”
“老夫人。”楚秀惊了一下。
李氏瞪她一眼：“怕什么？又不是没干过，有了第一次还担心第二次不顺手吗？你只需要问问你自己，要不要在侯爵府稳住脚跟？要不要给雅儿谋取一个更好的将来？”压低声音的几句质问。
李氏重新坐好磕下眼睛：“秀儿呀，我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你都是知道的。”
“老…”楚秀心里是触动的，世界上，她也就只有李氏这么一个靠山了。
李氏转过头来面容慈爱：“咱们雅儿可没差到哪里，怪只怪你迟了一步，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你努力再生个弟弟，咱们雅儿还不是一样能跟着沾光，三王爷良妾又如何？只要背后有了支柱，进了府一样能坐上王妃。”
夜，浓的如墨。
琉璃院，莲心端着参茶进了门：“小姐，参茶好了。”
“放着吧。”云瑶一个人下棋，头也没抬说道。
莲心小心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上前将参茶放在了桌子上，又看了眼云瑶。
“有事？”云瑶不温不火的转头问道。
莲心接触到那眼睛心虚的移开视线，赶忙道：“奴婢…奴婢只是想告诉小姐，喝了参茶早点休息。”
“嗯，你有心了。 ”云瑶笑着说道，伸手端起参茶一口喝了下去。
莲心几不可见松了口气，扶了扶身：“小姐早点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嗯。”
门帘一闪，莲心离开屋子，八斤跟着进来，几步到了桌子前，拿起云瑶手边的杯子放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
八斤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很快咳了一声将被子扔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云瑶落下一子头也没抬问道。
八斤压低身子小声道：“小姐，这里面，用了奇异草干。”
“那是什么东西？”云瑶斜过头来好奇问道。
八斤抿了抿嘴叫：“这东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稍微有点底蕴的药房都能买到，可这种东西坚持服用一段时间，如果身体残留的药效不曾清除，碰到木棉花的种子便会…”
“中毒？”云瑶问道。
八斤脸颊先是一红来回看了看，咬了咬牙靠向云瑶贴着她耳朵轻语几句。
云瑶一双眼睛悠然瞪大，继而手上用力捏住一颗棋子恨不得捏得粉碎，半晌后嗤嗤笑出了声，一字一顿：“她还真是够狠毒，这是不让我身败名裂，她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小姐，这二小姐着实越发过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她得逞，奴婢这就去禀告老爷，这茶水里的东西就是证据，只要是有点医术都能看得出来，就不信她还能躲得过去。”八斤一向都是最淡定的，这次都气的脸都红了。
云瑶看着棋盘上的线路，黑白分明，所有情绪已经收敛下去。
“不用急。”云瑶又拿起一颗白字重新放在空缺的地方，毫无起伏的说道：“她谋划了这么久，我又怎么能让她失望呢，再说，我也很好奇她想用什么办法达到目的。”
“小姐。”八斤担忧出声。
云瑶回头看着她笑了笑：“不是有你吗？”
八斤一愣，简单的几个字却给了她绝对的信任，扑通跪了地：“奴婢谢小姐信任。”
“你起来吧。”云瑶吩咐一声，继而又道：“母亲应该就剩明日一次的药了吧？”
“是，夫人已经痊愈，明天的药用了就不需要了。”八斤起来说道，上前将云瑶手边的茶端起来倒在地上。
云瑶只是看了眼就移视线：“终于好了。”
“小姐不用担心了，夫人如今脉象都是很平稳的，绝对不会再有任何问题。”八斤安抚说道。
云瑶嘴角情不自禁扬起来，她确实安心了，回来这么久这是唯一一件让她高兴的事情，似乎，所有的事情也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秦梦岚将云战关在了门外，云战用尽了办法进不去。
九妈守在门外一阵无奈：“老爷就给夫人一点时间吧，这女人呐，有时候就是会钻牛角尖，会任性，但是这十多年的夫妻感情肯定不是假的。”
云瑶将九妈留在了水墨轩，只有这个人伺候着母亲她才放心。
云战往屋子里的方向看了看，拳头紧握扯了扯嘴角：“我今日去书房睡。”
九妈还想说什么，云战已经转身离开，叹了声进了屋子。
秦梦岚披着一件毯子靠在贵妃榻上，九妈上前：“夫人。”
“他走了？”秦梦岚没有睁开眼淡淡道。
九妈无奈：“这都是为了什么呀，姑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打心眼里心疼你宠着你的，只不过遇到老夫人难免会有些糊涂，毕竟，那人再不好也将姑爷养大了 ，不然，也没有他的今天。”
“我并不是怪他。”秦梦岚睁开了眼，“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说完低下眼睛掩饰不住的失落。
九妈替她整了整身上毯子：“这不是糊涂吗？夫妻这么多年，谁的脾气谁不知道，有什么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今天那种情况本来就错不在你，她那摆明了就是找麻烦，故意折腾你，咱们姑爷那都是能忍的了，不然，能让你白白在屋里委屈了那么长时间吗？”
“九妈。”秦梦岚红着眼抬头，“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总是看我不顺眼，处处与我作对，这侯爵府，我更是从未怠慢过，就是当年，她逼着我接受楚秀我也忍下了，可是…可是她还是不知足呐。”后面的话已经让她哽咽落泪。
九妈也是眼眶一红，毕竟，是她一直伺候着的人，掏出帕子给对方擦了擦。
“夫人没错，夫人待人谦和，孝敬婆母，任何事情都是面面俱到，这些年身子不好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是如今不同了，你若还不强势一些反抗，那楚秀岂不是就要得逞，如今又有老夫人给撑腰，所以，今天的事情夫人更不该心里有愧。”九妈低声开导
今日，李氏将秦梦岚喊道中堂一待就是三个时辰，又是让她捶腿捏背，又是让她跪着给她洗脚，甚至，因为不满秦梦岚打翻了痰盂甩了她一记耳光，也是如此，云战忍无可忍冲进中堂咆哮指责，导致了后面的事情。
秦梦岚斜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她就是想让楚秀代替了我。”
九妈啐了一口冷声道：“她楚秀也配，什么东西，一个低贱的婢子。”
秦梦岚袖子里的手一抖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再说话，心里头却堵得厉害。
门外，林妈端着药碗进了门，快速到了跟前：“夫人，今天夜里的药好了。”
九妈眉头一皱：“不是吃过了吗？”
“小姐那边传了话，明天是最后一次的药，今天夜里要多吃一次，明天早上吃了就结束。”林妈笑眯眯的说道，对这个消息很是开心。
九妈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端过药走向秦梦岚轻声道：“夫人，喝了药就睡吧，明天起来什么事情都过去了，你跟老爷夫妻这么多年，不需要为了这点小事离了心，这不是更让那对母女高兴吗？”
秦梦岚睁开眼，看了看九妈嘴角垂下，又看了眼药碗从塌上撑起来，接到手中跟往常一样一口饮下。
满口的苦涩冲开，好似让她心里头的闷堵好了很多，抬手擦了擦嘴角：“伺候我睡吧。”
九妈接过空碗给了旁边的林妈，上前扶起秦梦岚，知道对方不想再说这件事也就没有再继续提，跟着她向卧房走去。
“瑶儿这段时间你上点心，她是真的长大了，有些心思我都猜不透了。”秦梦岚温声交代。
九妈跟着她：“是，老奴一定好生盯着，夫人也不要太担心，咱们小姐比以前有主意了。”
“嗯，确实如此，比去年懂事很多，做事也稳重了。”秦梦岚挑起帘子轻笑道，闪身进了屋子。
西苑书房，灯火还很亮，门口守卫的站得笔直，窗户上倒映出挺拔的身影。
穿着紫色华服的女人，在这种时间打扮的还花枝招展，提着一个食篮靠进。
“老爷有令，任何人不许入内。”左边的侍卫冷着脸伸手阻拦。
楚秀抬头看了眼有点不悦，不过依然耐着性子：“我只是给老爷送点吃的，他今天一天都不曾用饭。”
“老爷有令，谁都不能进。”对方依然公事公办。
“你…”楚秀气节，脸上表情冷了几分，看向书房紧闭的大门，“老爷，奴婢来给老爷送点吃的，请老爷让奴婢进去吧。”
楚秀嗓音轻柔的提高一些，守门的两人眼底闪过鄙夷。
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门里突然想起冷冽的说话声：“滚回去。”
“老爷。”楚秀急切的想要进去。
两名侍卫同时伸手将她阻拦，说不让进就不让进，再说，一个低贱的婢子，书房可不是她能随意进入的地方。
楚秀气的身子都有些发抖，直直看着紧闭的门，那倒影进入眼中心跳都跟着加快，咬了咬牙转了身：“老爷既然不想见奴婢，奴婢也不会不识趣的打扰老爷，奴婢先告退了。”
楚秀的身影很落寞，提着篮子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书房里，云战坐在书桌后看着手中书籍，门外早已经再也听不到动静，面无表情，可是书拿倒了都不知道。
漫漫长夜，并不是一人无眠。
天将亮，天上开始飘起雪花，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转眼，鹅毛大雪将整个京都都笼罩起来，风凌冽，一声啼哭在侯爵府后院炸开，肝肠寸断，接着撕心裂肺的呼喊。
“来人呀，快来人呀，夫人殁了，老爷，来人呐。”
云瑶衣服都没有穿好，只着了一件单衣，鞋子都穿反了，披头散发，从自己的琉璃院冲出去，鹅毛大雪下，面颊苍白如纸一路狂奔，当进了水墨轩脚下彻底没有了力气。
噗…
“大小姐。”后面紧跟着的下人手忙脚乱冲过来。
云瑶脸颊贴着地面，她感觉不到疼，感觉不到冰，只有心口上的那种压抑紧缩，一遍又一遍问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桃花和小文冲上来，一边一个扶住云瑶，两人都是含着眼泪：“大小姐，快起来，大小姐你没事吧？小姐怎么样了？”
追上来的八斤气喘吁吁，快速将手里的斗篷裹在云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