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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三)
隔日一觉睡到窗外大光,起来时展昭已不在房中。
望着身旁空荡的床板,方正的棉被整齐摆放在床尾,我不禁开始检讨起自己是否已完全习惯和展昭同榻了?这人怎么可以睡得跟只死猪一样呢?他醒来后梳洗折被等等动作都没能吵醒到我?到底是自己神经真是愈发粗壮,还是真如昨夜那白玉堂所说的一般,是自己近来的危机意识真是趋近于零了?
……这都要怪展昭这人太可靠了!
无怪乎某公孙氏曾感叹出一句「有展护卫傍身,万事无需扰」这种瞎话。打自出汴梁以后,在下和他几乎时刻未曾远离,安全指数高涨,说起来在下到底有多久没再烦恼过有关自己人身安全类的问题了?
话说回来,在襄邑县遇到的那名面具男后来到底是怎么样了呢?
既然展昭收到小道消息说有人打探过在下的消息,假若是面具男的人马,那他总该明白在下实与他想找的人没半毛的关系了吧?隔了这一阵子都未再闻动静,在下可不可以抱持乐观的以为,此人大约已懒得再于我身上花寻找他们那组织叛徒的心思了?
毕竟面具男那种看就不是小咖的角色,平日应该是一秒钟几万两上下的人,哪有那大宋时间去多注意一些不相干的小人物?何况在下那时从他口中又没真听到什么秘密来者,顶多就是知道他们组织内的叛徒叫秋香这种雷名、兼可间接推知自己长得和这名叛徒有点像、外加又见证了面具男因眼睛被目屎糊到做的一些蠢事而已……说起来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嘛。
在下随遇而安的阿Q精神,随着旅居大宋的时日愈长,修练得愈加炉火纯青,彼时我忽然豁然开朗,不禁觉得过往一月的担忧诚属自己吓自己!何况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烦恼亦无用。反正如今此种十二时辰都有贴身护卫在附近的日子迟早得到头,一直这样惴惴生活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之后真厚着脸皮搬进开封府长住吧?
(一〇二四)
自我说服完突觉海阔天空的在下,决定自此放下这份未知的烦恼,悠哉地哼起小曲,踱着闲散的步子一路走到大厅,看见某名脸色不太好的白衣人坐在厅内,臭着脸不知在生谁的闷气。
拦下路过的忠伯询问,才晓得这对猫鼠早晨又打过一架,打完后小少爷出门,而白爷脸色就一直如此了。
(一〇二五)
让我说什么好呢?这对欢喜冤家。╮(╯_╰)╭
(一〇二六)
之后数日,不知是否因有白玉堂待在家中与我作伴的关系,本来一直不会丢下我自己跑太远的展昭一改常态,每日早出晚归,常一整天不见个踪影,估计是看家里有个武力可靠的人镇宅,劳碌基因便一举发了作,忍不住跑去追查武进强盗的事了吧。
在下有自觉,还是乖乖去找闲散人作伴便好,别妨碍这工作狂劳动了吧。
于是,白玉堂和我这对「玩伴」久别相逢,重操旧业,结伴把县城附近的点全踩齐了,每日吃喝玩乐游山玩水,行程满档,偶尔还得分神留心大街上有无卖花女出没,老实说也是挺忙的。
这段期间里,水家二娘子如烟小妹,曾自己摸来过展家一次。
那一日,她扭扭捏捏地在展家大门外向内张望,被眼尖的白玉堂发现,听说过水二娘子与展昭间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后,兴致大起,拽着我偷偷从宅侧飞至墙外,又悄悄绕回大门,制造出外出归来儿在门口巧相遇的假象,顺势便与她攀谈。
水如烟起先被白玉堂那身风华绝代的模样闪了眼,开头几句话都说不俐索,不过到底是随父亲四处行过商见过世面的娘子,炫目过后还能回想起初衷,她扭捏了一会,才娇羞地问起「展大哥」可在?
展昭自然不在。
她失望的大眼中瞬间褪了光采,不过随后又打起精神旁敲侧击展昭的个人情资。
……展昭本人不在,他的事我哪敢对这陌生女子乱说,到时他火我了怎么办呢?
在下虽然喜爱旁观友人八卦,可不代表在下想为这事业贡献脑袋——这脑袋再被敲下去可真会出事的!因此我三缄其口,推说不知。
不过各位别忘了,现场还有一个未知因子,那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锦毛鼠白玉堂白家五爷。此人的逆反之心一起,恁是上天入地,也没真见过几个人能成功阻止过他。
因此他一句「怎么?水娘子难道不知他如今乃当朝四品大员,乃荣誉归乡么?」就把展昭刻意隐瞒的镀金身分捅了个底朝天,惹得水二娘子冲簪一震为蓝颜,眸中光采瞬时就重新燃烧了起来,还烧得彼刚才更加炽烈璀璨……
——水二娘子就这么顶着放光的双眼和兴奋的红脸蛋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而某位白五爷呢?卖了友等观八卦的某人,正没道义地在一旁勾嘴微笑呢!
望着水如烟欣喜离去的背影,在下于心里暗道,从此这世间上八成又要多了名开始作「展夫人」美梦的女子……无奈摇头,只能让展昭自求多福了。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叫债多了不愁嘛!
展昭此人的桃花债若要细数都可以装成十架的牛车了!何况诸如此种的美梦,连当朝的公主都做过,事到如今又哪里差一个外县的水娘子加入?将来这些女人们若能凑成一间麻将馆开张,多个可以让大家没事嗑牙搓牌兼顺道交流作梦心得的地方,抒发抒发闺怨,不也挺好!
……………
不过展昭的身分会不会因此被间接捅到知县那里呀?
我看还是知会他一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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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在下于大街上突遭横祸。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早该料到白玉堂那有事闹事没事找事的性子!
就不该告诉他我在县城街上战战兢兢的原因!
就不该和他明说卖花女奇葩程度惹起他那要命的好奇心!
更不该让他帮忙查探前方有无卖花女出没!
最不该相信他那莹莹闪光的邪魅笑容!!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千靠万靠还是自己可靠啊!!!
晚了,如今一切都晚了!
当我衣衫褴褛牺牲半条袖子从金刚爪下逃出生天的时候,那个肇事者居然还坐在墙头上拍腿看笑话!
——白玉堂!这事我和你没完!!
(一〇二八)
当我精神衰弱地挺着一身前卫的「断袖装」,颤颤巍巍踏回到展家厅堂的时候,恰好撞见水老爷二访,正于厅内打探着「展贤侄」的「家事」,意图之明显可谓媒人婆之心瞎子皆知,白玉堂当场便展开了扇子,露出了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而当下在下心里猛地那个不爽就甭提了。
好啊……在下在外头跑给偏执狂追,你倒好,在家喝着热茶坐着椅子商量和正常美人的亲事?
不平衡啊我!我要向天公伯抗议!这是什么不平等的差别待遇!
(一〇二九)
展昭乍见我一身摩登装扮登场,肩膀都没忍住微微地抖上了那么一下,连手上的杯子差点也没滑了。
彼时的他方以一个「目前还未想成家」的借口婉拒了水老爷,抖完立即正色上前关心我情况,借题发挥,将我的问题无限上纲,方成功地将难缠水老爷「请」出了大门,然后望着他不甘离去的背影,暗自松了一口气,才转过身来,蹙起眉正经地问我发生何事?
我不跟他计较这种顺便被当了回挡箭牌的小事,立马将白玉堂出卖朋友的恶行倒了出来,而罪魁祸首居然还在一旁无谓耸肩,丝毫不以为杵。
(一〇三〇)
怎么办好想赏他一记天马流星拳……
(一〇三一)
展昭当时的眼里便浮现出了了然般的同情,毕竟水老爷会如此积极缠人地亲自登门来说亲,有七成因素是导因于白玉堂刻意泄漏的官身情报——这年头当中高官品以上的人,可都是准女婿团里的抢手货啊!
回房换上普通流行的衣衫之后,返回厅上,见展白二人相对而坐,正在低声交谈。
「此事说大也不大,既然小虞儿并非他们欲寻之人,他们又何会多费心思纠缠?更何况小虞儿既与你们开封府相熟,一般人应不至于会多事自找麻烦罢。」
「若是如此,自然最好。可目前尚未能确定,还是谨慎一些妥当。这几日劳烦五弟了。」
「这没什么……」白玉堂忽然语调一转:「对了展昭,爷看你瞎转了这么些天了,忙的事情究竟查得如何了?再不快些解决,五爷我就要先将小虞儿带走,不再等你了。」说罢回了头,朝我笑道:「小虞儿,你说是吧?」
「啊?」刚踏进屋的我被白玉堂这丈二金刚打得莫名其妙。
「小春,」展昭丝毫不意外我的出现,朝我微微一笑:「……你立在门口作甚?还不快进来坐。」
待我坐定后,展昭开口问白玉堂道:「玉堂,你方才说的话是何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白玉堂抿了口茶,慢悠慢悠地道:「你们这村子与武进县城,也才丁点大,几日下来早让我们给逛遍了。小虞儿难得到江南来,五爷我想略尽地主之谊,带他四处看看。本也想找你一齐来添伴……可你说你,好不容易赐了回假,让你回乡祭祖,做甚还去揽这捞什子的事来烦呢!捉拿盗匪乃地方官府之责,据我所知,这群强盗几次犯案,劫的都是特定商家,既不扰一般小民,又从不伤人,此事何需你介入?白白浪费那么多日的假期,还把小虞儿一齐卡在这儿,真真是只笨猫!」
……因为这只猫患有劳动的强迫症。
我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喝茶,不对这句笨猫作出任何评论。
这白玉堂每每关心起人来非得用如此傲娇的方式,说起来,也算是另一种蔚为特色的强迫症了。
(一〇三二)
被呼作笨猫的人皱了皱眉,最后决定不和他计较这种以爱为名的狭侮,开了口道:「……为乡里尽力乃里民的本分,武进县既是展某家乡,展某为它聊尽心力,也属当然,又何来浪费之说?更何况……」他顿了顿:「这几日下来,我总觉得此一强盗案有些奇怪……」
展昭说出他心里的疑惑。
原来经过几日明查暗访,他发现强盗犯案的对象不但仅受限于特定商人,还都是些和地方官府交情良好的商人,这些商贾或在本任知县就任前便小有身家、又或根本系于知县就任后才白手起家,可共通的是皆在本任知县任内财富忽有激增,令展昭不得不怀疑此事并非单纯劫财如此简单。
水老爷二访那日上午,恰好名单中一户商贾运货进城,货物价值很高,展昭便领著一帮县府派来支援的衙役们接应,没想到同一帮强人竟真又来劫道,一阵激战后被展昭击退,两名强盗受缚被捕,在送入县牢前,二人不仅未有悔惧之色,反而神情激愤,对着展昭就是一通乱骂:「你这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小人!老子就等著看你们的报应!」说完还呸了一声,以没公德心的方式表达了他们内心强烈的蔑视。
这句话震撼到展昭的理由,不仅是因为接连两句成语显现出强盗也有文化,更是因为强盗当时理直气壮慷慨就义的态度,让他心生疑惑。
我道:「搞不好那些商人作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群强盗只不过是向他们报复?」无限联想这事最容易了。
展昭摇头:「若真如此,一刀杀了他们岂不省事,可这伙强盗从来只劫财货,却未曾伤人性命。」
白玉堂:「……会不会和知县那边有关系?」
展昭皱了眉头:「我稍微打探过,此任知县的风评,确实不好……」
我:「可若真和知县有关,如今展昭身分曝光,知县不是该作贼心虚,找借口让展昭离本案愈远愈好吗,哪还这么笨引狼入室,继续让他这开封府的清官替他抓强盗?」这疑问很实际吧。
展昭却道:「知县他尚不知我身分。」
我:「不是吧,你四品官的身分不是被小白捅出来了?就算名气没传到这儿来,可知县毕竟是在朝为官的人,稍微打听过后,应该也可以知晓你究竟是谁、秉性又是如何了吧?」
白玉堂彼时转头望向窗外,假作观花,一副展昭破底的事与他无关的模样,真是好为悠哉。
展昭斜了他一眼,方瞥回视线慢慢与我开口:「……虽不知水二娘子是何时同她爹提起展某的身分的,总之知县这几日对我的态度与之前并无不同。我方才向水老爷求了证,他并未与知县提说过我的身分。」
……八成是因为他知道前准女婿竟跃身朝廷之后,太过兴奋,一副心思都打在钓你这个乘龙快婿上了,哪有还把这消息往外放增加潜在竞争对手的道理?
我问他:「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再管下去假期就要真没了。
展昭沉思一会,道:「待我去牢里见过那两名抢匪再说吧。」
我奇怪:「……你不就才从县衙回来?方才怎地不顺道去探见一趟?」
展昭眉间微皱:「嫌犯送交官府之后通常须实时审讯,禁止外人会面乃属常态。知县当时急着审讯,以江湖人的身分,彼时我也确实无立场多作要求……」
「那你现在……」我忽然了然:「莫非是想等入夜后,再偷偷潜入大牢里去找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