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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荣生得浓眉大眼,身材伟岸英气勃勃,分外有男子气概,眉眼间的戾气和将妄如出一辙,可以称得上英俊。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的不讨喜,大概是相由心生吧。
看着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蒋谦突然笑了,笑意里参杂着淡淡的不屑。
崔玉荣不满道,“你笑什么?”
“笑你…太低估你师父了。”
崔玉荣怔住,霎时间面如死灰。
因为他看见了蒋谦身后的那个黑色身影,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蒋谦礼貌的一颔首,不紧不慢的回身走向将妄,似乎完全没把崔玉荣放在眼里。
崔玉荣面色慌乱,一柄长剑滑出袖口,狗急跳墙般劈向蒋谦,却在触到那人身后时猛地被弹了开。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凌空一个耳光甩的眼冒金星。
张壮壮骑在将妄脖子上,耀武扬威的指着崔玉荣,软糯的声音斥责道,“他欺负谦哥哥!”
将妄扬起半边唇角,“欺负谦哥哥的人怎么对他才好?”
“揍他!”
崔玉荣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敢动,全都颤巍巍的向屋子里缩去。
他骂了声废物,狠狠的擦去嘴角的血迹,直起身子,“你们是故意装作不合,将计就计引我出现。”
将妄未置可否,“想干欺师灭祖的事,还没有欺师灭祖的脑子,我当初怎么就捡了你?”
虽然面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他攥着蒋谦的手分明有一丝轻颤。
曾经失去过的人早如惊弦之鸟,若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又怎么肯放任他再入险境。
无论如何今日都要清理门户。
不管是为了他们的安稳日子,还是为了天下太平。
崔玉荣的脸上浮起一丝阴森的笑意,不动声色的微微屈起食指。
他深知活人不可靠,那帮所谓门人一个个都是软/蛋,平日里只懂得耀武扬威吃软怕硬,关键时候根本指望不上。
所以一直以来,比起活人来说他更喜欢活尸,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空壳最好摆布。
但他一心想做鬼王,怎么可能只靠这么点伎俩?
他抬手放到嘴边,尖锐的哨响划破长空,惊起一片飞鸟。
片刻之后,一阵击石般的诡异吼声骤然响起,震的蒋谦耳畔嗡嗡作响。
随之而来的是沉闷的脚步声,仿佛来者有千斤之重。
在地动山摇中崔玉荣身后的房子被掀翻,碎石瓦片四处飞溅。
黑夜中巨大的身影渐渐显现,站定在了崔玉荣身旁。
用蒋谦的话来说,它长得还挺严肃。
身形如豹,通体火红,前额中央长着犄角,身后拖着五条尾巴,看起来十分累赘。
这玩意叫狰,不能算妖,是上古神兽。
将妄脸色微沉,“你把这玩意放出来的?离吟呢!?”
崔玉荣恭顺一笑,“师父素来与妖皇不和,徒儿替您解忧了。”
将妄眼中陡然腾起怒意,抬手打了个响指,夜色中无数厉鬼循声而来,狞笑着扑向崔玉荣。
几乎同时,那只神兽犄角之下蓦地泛起红光,隐隐可见血色咒文如流动一般。
以血为誓,以魂为咒。
这魔修的手法将妄再熟悉不过,不由感叹着自己这个徒儿好能耐,叛出师门后不但自立一派,还能妖魔鬼道通吃。
其实他的三个徒儿里就数崔玉荣天资最为过人,而且他为人心狠手辣野心勃勃,若是心计再重些…只怕是不堪设想。
那神兽轻蔑的望向盘踞一团的孤魂野鬼,张开大嘴一声嘶吼,巨大的气流瞬间将鬼影冲散,冲的蒋谦失控的连退好几步。
将妄啧了一声对他道,“你站远点。”
话刚说完,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剑,莹白如雪的剑光缠上了重重黑影。
蒋谦足下轻踏,跃上不远处的树干,坐定之后一手托着腮,一手搂着张壮壮,全然一副观战的闲样。
上古鬼祖,上古神兽,有几个人能看到这种层次的热闹。
得了崔玉荣的授意,狰一转颈脖,四肢微屈后猛地弹起,携着劲风直扑向将妄。
将妄身轻如燕的腾空而起,一袭黑衣迎着风猎猎作响,半悬于空中傲然相视。
神兽一击扑空,暴怒狂吼,身周火红的灵流夺目刺眼,聚成一团后裹着风直劈向空中。
将妄张开双臂微微仰首,双手捻诀,身后的雾气渐渐幻成一张巨大的鬼面,像是骷髅又像是人的面孔。
鬼祖之魂现出了原形,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芸芸众生,随即尖啸与妖灵相撞,两股炙烈的力量骤然相遇,掀起平地风波,乱石飞沙随风涌动。
神兽的红光几乎瞬间就被幽幽鬼气逼退裹灭。
地面自其身下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一路扩散蔓延,房屋倾塌,它陡然弹起躲开,而那些来不及反应的人则全数掉了进去。
蒋谦吓的差点要跳树,却见将妄头也不回的往这边一指,一道黑影袭来卷着二人安然落地。
浣雪剑在将妄身前化作一片细密的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似乎有无数柄剑同时划过那头神兽,带起一串血花。
将妄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下一瞬便出现在狰的身前,他提脚踹出,庞大的兽身贴着地面摔出数丈,撞翻了一路的断壁残垣,只剩下一口气,拖着个长舌头侧躺在地。
那舌头可大了,将妄忍不住一盘算,心说这能凉拌好几盘。
神兽重伤,崔玉荣必然也是重伤。
他连逃的力气都没有,倚在幸免于难的假山旁,捂着胸口咬牙隐忍着,却还是抵不住一口鲜血洇出嘴角。
浣雪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萦绕着鬼气的剑身阴寒刺骨,凌厉的剑芒映着他惨白的脸。
崔玉荣怅惘道,“师父,念在你我师徒一场……”
“当初千秋鬼域的内鬼是谁?沉玉为什么会死?你还有脸让我念在师徒一场?”
将妄扬手又是一个耳光,清脆响亮的声音听的蒋谦脸生疼。
但凡提到沉玉时将妄都像变了一个人,猫被抓着尾巴抡一圈,炸毛都炸不出他那个效果。
于将妄而言,沉玉就是那块逆鳞,一旦被触到就会变成一头暴躁的野兽,不管不顾的任怒火肆虐。
蒋谦微微蹙眉,心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崔玉荣却道,“这事只怪我吗?若不是师父你伤透了他的心,若不是二师弟自作聪明解了魂咒,我能有机会吗?”
将妄顿了顿,突然上前一步,在崔玉荣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什么,蒋谦站的远,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朗。
崔玉荣听完后猛然看向蒋谦,突然开始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血从嘴角不断涌出,呛的直咳也不肯停下来。
“师父啊师父…你太可怜了,生生世世不得所爱,你注定生生世世不得所爱!!!”
将妄面无表情,“你说不说?”
“徒儿对你不住,当真不知道。”
将妄抿着嘴兀自点点头,手中的浣雪剑微微一动,崔玉荣的脖子上渗出了一串血珠。
所有人都以为崔玉荣必死无疑时,将妄却停了手,直勾勾的盯了他许久,缓缓收回了剑,而后突然出掌拍在了他的心口。
崔玉荣喷出一滩血雾,缓缓跪了下去,强撑了片刻,软绵绵的摔在地上。
到底将妄还是顾念着师徒一场。
只是断了灵脉,崔玉荣此生就是个废人了,徒留一口气活着,未必比魂飞魄散更好。
走出院子时夜色已深,他们俩个大人折腾得起,张壮壮却不行,他身子本来就弱,今日的药也还没吃,可是整个姚家镇一片死寂,蒋谦也不知道上哪去找药。
小毛孩趴在将妄头上打着瞌睡,一双大眼睛直眨巴,就快睁不开了。
将妄,“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上吧。”
蒋谦,“哦。”
将妄,“这小崽子困的不行了。”
蒋谦,“哦。”
将妄,“去那个客栈敲敲门?”
蒋谦,“哦。”
将妄,“你理理我啊。”
蒋谦,“哦。”
将妄,“谦儿谦儿你看看我啊。”
蒋谦,“……”
将妄顶着张壮壮回身走在蒋谦的侧前方,“壮壮啊,谦哥哥老不理人怎么办?”
张壮壮想了想,往前拱了拱身子,探头捧住蒋谦的脑门,口水呼啦的啵了他一口。
将妄脸色突然就变了,伸手一拍他的屁股,“谁准你亲他的!”
蒋谦,“一把年纪了,你自重。”
将妄暗骂了一声,开始自言自语,“陆杨成教的什么破法子,根本没用啊…”
安归客栈的牌匾很小,客栈本身也不算大,门缝里依稀可见一丝灯火。
蒋谦敲门前斜了将妄一眼,心说都是你的好徒弟,搞得镇子民不聊生。
很快就听见门闩被打开的声音,一个中年女子半掩着门警惕的问道,“什么事?”
蒋谦祭出招牌的和煦笑容,“投宿。”
那女子打量着两大一小,迟疑了片刻,打开了门。
蒋谦有些惊讶,他原本还备好了长篇大论来说服这个女子让他们进去,毕竟姚家镇四处都是妖魔鬼怪,谁知道这大半夜来住店的是人是鬼,她就一点都不会害怕?
将妄却扛着张壮壮想也不想的迈了进去,蒋谦寻思着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便也跟着进去了。
待那女子关上大门后,将妄笑道,“掌柜的好胆识,这店里就你一个弱女子,不怕我们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