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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突然想要知道姜欢的事了?”赵老爷子平复了心情后问姜苏。
他心里原本笃定姜苏就是姜欢, 可是现在姜苏却问起当年姜欢在西城的事情,也就是说她并不知道姜欢当年在西城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她是姜欢,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过往呢?还是说,当年她的不辞而别,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她已经忘记了他们?
姜苏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我这次去山城,遇到了一个奶奶的仇人, 她想要杀我。虽然她没有得手, 但是这也提醒了我。”她看着赵老爷子微微一笑:“我和姜欢长得太像了不是吗?就连你都分不清我和她的区别, 那其他人也是一样。那我想, 我有必要知道, 我奶奶当年到底得罪了多少人,也能让我有所防备。”
“有人要杀你?!谁?”赵老爷子有些震怒。
“一个叫李秀芝的女人,你认识吗?”姜苏问。
山城那几个人, 被宁晓清除了关于她的记忆之后就交给了警察, 以他们犯下的罪行, 和在社会上引起的恐慌和影响,基本上,已经判定是死刑了。
当时如果不是翟靳聿阻止她,如果她就那样杀掉了李秀芝,现在可能她不会那么轻松的能在赵家老宅喝茶了。
赵老爷子听到这个名字后,大概是年纪大了, 他回想了一会儿才神色微变:“李秀芝?她还活着?!”
姜苏对赵老爷子认识李秀芝的事并不意外, 毕竟当年赵老爷子也在西城, 他当年和她关系亲密,那就不可能不知道姜苏有个这样恨她入骨的仇人。
“她在山城的一个小镇里,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瞎了一只眼,而且双腿也是断的。据她所说,这一切都是姜欢做的。”
“那是她咎由自取!”赵老爷子气的用拐杖砸地:“没想到她命那么硬,被挖了眼打断了腿还能活到现在。”赵老爷子又奇怪的问:“你说她只瞎了一只眼?”
姜苏说:“有个男人挖了一只眼给她。”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瞎子老头也是够痴情的了,对一个瞎了双眼断了双腿的女人还痴心不改,甚至不惜挖自己的眼睛给她。
只可惜,在李秀芝眼里,从来就没有他。
人间自是有情痴,只可惜,爱错了人,搭上的不仅是一只眼睛。
赵老爷子问:“她现在在哪儿?”
姜苏淡淡的说:“监狱里。她活不了多久了。”
赵老爷子冷笑:“便宜她了。”
姜苏接着问:“我听她提起过一个叫成玉的男人。你应该也认识了?”
听到姜苏提起成玉这个名字,赵老爷子的脸色再一变:“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姜苏说:“她说的是那个男人喜欢姜欢,最后还为了姜欢把命给搭上了。”
赵老爷子看着姜苏,神情有些复杂:“这一点......她没有说错。玉哥他,当年的确是因为姜欢而死。”
他补充道:“但是那不是姜欢的错,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姜苏追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老爷子看着姜苏,欲言又止,最后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他望着姜苏的眼神充满温柔而又悲伤:“我们都已经老了,很快就会死了。认识姜欢的那些人,也很快都会被埋进黄土。而你,还很年轻,你应该向前看,纠结过去,对你而言毫无意义。”
姜苏被赵老爷子这个温柔又悲伤的眼神注视着,忽然也感觉到了一丝哀伤。
她相信,几十年前,她和赵老爷子曾经亲密无间,即便不是爱人,也一定是真心相交过的非常好的朋友,否则这种哀伤的情绪是不可能出现的。
“对不起。”姜苏忽然说。
赵老爷子微微怔了一下。
“这句话我是替姜欢说的。”姜苏看着赵老爷子说。
赵老爷子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一双苍老的眼中泪眼昏花。
他恨过姜欢的。
在姜欢当年不辞而别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心里一直恨着姜欢。
恨她狠心,恨她怎么都捂不热,恨她抛下他,恨她不带他一起走。
可是每天晚上,他依旧会想着姜欢沉沉入睡,抱着一丝第二天她可能就回来了的微弱希望,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如果姜欢回来,他会原谅她的不辞而别。
可是姜欢始终没有给他原谅她的机会。
到后来,他声色犬马,彻底放纵自己,每天醉倒在妓院里,他抱着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却只能呼唤一个女人的名字——姜欢......姜欢......
直到被父亲毒打一顿,在祠堂跪了一整夜,生了一场几乎夺走他生命的重病。
病好后,他像是变了个人。
他按照父亲的安排,娶了北城一个名媛淑女,她很好,很美很温柔,万事以他为先,他脾气暴躁,她温柔婉约,总是会温柔的抚平他的怒气,从来不和他争执半句,为他生儿育女。他是喜欢她的,但是他还是有了别的女人。
那个女人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唯一特别的地方,大概就是她那双眼睛,很像姜欢。
他这辈子,没对不起任何人,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他的妻子。
他把那个孩子带回家的时候,他温柔婉约却无比坚强的妻子第一次崩溃。
她一直知道姜欢的存在,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就曾经见过姜欢,她甚至内心深处,是羡慕、甚至是仰慕着姜欢的,那个美丽的、神采飞扬、百无禁忌的少女,曾经是她少女时最想成为的样子。连带着当她知道她要嫁给赵文昭的时候,她的心情悲哀中又带着几分隐秘的雀跃。
而年轻时候的赵文昭,的确长着一张就算去妓院,妓女们不收钱也想睡他的脸。
她不需要多努力,就爱上了他。
她一直知道赵文昭心里有一个人。
她从来没想过要把姜欢从他心里抹去,她只是想,她有一天能够和姜欢一样被赵文昭放在心上。
她的确做到了。
但是还不够。
他甚至因为那个女人只是眼睛长得像姜欢就失了神智。
“我能够忍受你心里有一个姜欢,因为我来的比她晚,我认了。但是我绝不能忍受你找一个替代品,这是对她的侮辱,也是对我的侮辱。”
自此,那个温柔婉约的女人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任何一句话,她终于展现出了赵文昭从未见过的她性格中骄傲强硬的那一面,直至死亡。
赵老爷子几十年来第一次失态。
不愿让姜苏看见,让老管家把姜苏送了出去。
实际上,姜苏来这里找赵老爷子不过是一个借口,她想找的人,其实是老管家。
两人不紧不慢的从正院散步出去。
老管家的脚步始终落后她半步,保持一个微妙的主从距离,仿佛几十年前就是如此。
“你说过你以前是姜欢的仆人对吗?”姜苏问道。
老管家望着姜苏的侧脸,他笑了笑,说:“我现在依旧是。”
姜苏停住脚步,转身看他:“那你知道的姜欢的事,应该比老爷子还多。”
老管家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慈祥的看着她:“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姜苏挑眉。
老管家说:“您还是想知道姜欢的过往对吗?”
姜苏反问:“你也认为我不该知道吗?”
老管家摇摇头:“我认为您应该知道。”
姜苏看着她。
老管家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老爷交代我,不可以告诉您。而且我也认为这不应该由我来告诉您。如果您真的想知道,也许您应该去西城一趟。但是我必须提醒您,您和欢欢小姐的确太像了,欢欢小姐当年风头太甚,在西城......仇人和朋友一样多。您需要更小心一些。如果您需要帮助,我想您可以去找汪老夫人,如果她愿意告诉您,您会知道很多关于欢欢小姐的事。”
得到了这个名字,姜苏觉得这一趟也不算白来了。
“谢谢。”姜苏说道。
“您永远不必对我说谢。”老管家微笑着说。
从赵家老宅回来。
姜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西城找这位汪老夫人。
于是定了明天早上的时间。
姜苏的身份证明虽然是通过非正规渠道办的,但是却经得起查,她的身份是假的,但是身份证明却是真的。
老孙几十年没出过远门,也不怎么喜欢用手机,所以不会网上订票。
小胖难得派的上用场。
他拜师的热情不减,现在好不容易被老孙指派点事,非常积极努力的想要给老孙留下好印象。
费心巴力的对比了数家购票软件,就是为了给姜苏省几百块钱。
姜苏买的是商务舱。
订的酒店也是五星级的豪华套房。
一个晚上就三千多。
小胖早就知道姜苏有钱,但没想到姜苏那么有钱,一个晚上三千多,都够他实习一个月工资了。
更加增加了他想要拜师的决心,他得知姜苏也是做这一行的,而且姜苏一身名牌,出入都是豪车接送,简直就是他的偶像!
他误以为姜苏的本事就是跟老孙学的。
根本不知道,姜苏当年为了保护老孙,也只教给她所掌握的一些皮毛,免得泄露天机落下伤残。
这是这些皮毛,小胖如果真的学到手,也够唬人的了。
姜苏要睡懒觉,所以订的是下午的飞机,三个半小时的飞行。
老孙在晚上就给姜苏收拾好了行李。
幸好现在天气热了起来,而且西城比北城热的快,现在西城应该是已经进入夏天了,衣服轻薄,放在箱子里也不占地方,其他一些零碎,因为姜苏说要去西城买,再加上老孙也怕姜苏行李过重,就都没带。另外带着的就是姜苏“吃饭”的箱子,这是重中之重。
第二天下午,老孙和小胖一起坐车送姜苏去机场,其实就是给姜苏拎行李去的。
黑术一大早就不见猫了。
姜苏说不想带他之后,他就不跟姜苏说话了。
脾气比她还大。
姜苏也懒得跟他计较,拎着自己的箱子上了飞机。
找到自己的位置,她的位置是靠窗的。
她隔壁靠走廊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
是个穿白衬衫戴眼镜皮肤很白的清秀少年,看起来还没有二十岁,规规矩矩的坐着,他的外套脱在旁边,正拿着一本书在看,看起来很有书卷气。
“你好,能麻烦你帮我放一下箱子吗?”
少年抬起头来,看了笑眯眯的姜苏一眼,镜片后的眼睛没有半丝波澜,只是把书翻过去放在扶手上,站起来拎起姜苏的箱子放上了行李架,等到姜苏坐到里面去他才拿起书又重新坐好。
“谢谢。”姜苏把两大盒巧克力放在自己腿上,然后从里面挑出一颗递过去:“请你吃糖。”
“不用了,谢谢。”少年看书,头也不抬,礼貌又疏离。
姜苏就剥开糖纸,塞进自己嘴里,这三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她就打算吃掉这盒巧克力来打发时间。
在姜苏连续剥开第十颗巧克力的时候,少年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她膝盖上放着的巧克力一眼,那巧克力包装很精美,各种爱心、星星形状,很大一颗,不腻吗?
“吃吗?”姜苏嘴里含着巧克力,见他注目,就问道,声音含糊。
少年抬眼看她,见她腮帮被巧克力塞得鼓起,像只贪吃的仓鼠。
“不用了谢谢。”还是这一句,他又继续看书了。
姜苏不以为然,继续吃巧克力。
不一会儿就吃掉一整盒。
吃完一盒巧克力,姜苏找空姐要了一张小毯子,往腿上一盖,开始睡觉。
少年暗地里松了口气,虽然姜苏的动静不算吵,但还是打扰到他了,他接着看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少年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本书里的推理剧情里。
突然,肩上一沉。
少年身体顿时微微一僵。
转头。
一颗小脑袋正横跨过隔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亲昵地靠在了他的手臂上。
少年另外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戳了姜苏的肩膀一下,试图把她戳醒,姜苏没有反应,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下手,假装不知道,继续看书。
姜苏睡得有点不舒服,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跟什么撒娇的小动物似的。
少年忍不住低头看了她一眼,先看到姜苏长长的小扇子似的浓密睫毛,然后是挺翘的鼻梁,水润红艳的嘴唇.....
少年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又回过神来,皱了皱眉,转开了视线。
姜苏醒来的时候很自然的坐直了,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根本没察觉到自己靠着别人睡了。
少年微皱眉头把僵硬的手臂收了回来。
姜苏要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又开始吃巧克力。
“飞了多久了?”姜苏问。
“快到了。”少年答。
话音刚落,广播里就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让乘客准备下机。
飞机在停机坪停稳。
少年先站起来,把外套穿上,然后帮姜苏把箱子拿下来。
“谢谢。”姜苏道谢。
“不客气。”少年冷淡说道,然后把自己的背包从行李架上拿下来。
“再见。”姜苏拎着箱子先走了。
少年点点头。
少年背上背包,一边往外走一边去口袋里拿手机开机,却在手机边上摸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他拿出来一看,微微怔了一下。
是一颗爱心形状的巧克力。
他抬头,下意识寻找那道身影,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
姜苏出了飞机场直接打车去了西城的华庭大酒店。
这也是小胖一并订的。
大概是到了西城已经是晚上,所以对气温变化感觉并不太明显。
到酒店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虽然在飞机上吃了两盒巧克力垫了垫肚子,但她还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到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叫酒店服务,点了一大堆吃的,因为姜苏点的实在太多了,服务台的接线员还反复确认了一遍菜单。
然后打开了手机。
老孙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听到她的声音才松了口气,知道她安全到达,说了几句,就挂了。
姜苏吃饱喝足后。
已经八点多了,她舒服的洗了个澡,然后出去乱逛了一会儿,回来就躺在床上准备睡了,打算第二天再去找那位汪老夫人。
刚躺进被窝里,她就接到了翟靳聿的电话:“喂,翟叔叔?”
翟靳聿坐在候机室里,听到那边传来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原本冰冷的脸色好像也稍稍有了融化的迹象,让坐在旁边的女孩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连冰冷的声线都柔和了:“喂。”
“有事吗?翟叔叔。”姜苏心想,该不会又有什么“重要东西”要还给她吧。
“我要离开北城几天。这几天你别在外面惹事。”翟靳聿顿了顿,又补充:“万一有事,你可以找宁晓帮忙。”
他从来都没有什么牵挂,却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北城几天,却总是放心不下姜苏,总担心自己不在,她又惹出什么祸来。
“你去哪儿了?”姜苏听到翟靳聿说他离开北城,立刻精神了些。
“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翟靳聿声音淡淡的。
“哦......”
姜苏想,翟靳聿是哪里人来着?
“你在干什么?”翟靳聿忽然不想那么快就挂断电话。
“唔......准备睡觉了。”姜苏说。
翟靳聿看了一眼手表:“九点半?”
“今天有点累。”姜苏说,不打算告诉翟靳聿自己来了西城。
“那你休息吧。”翟靳聿说。
“好的,翟叔叔晚安。”
姜苏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翟靳聿拿着挂断的手机,怔了一下,然后才轻轻的说了句:“晚安。”
“交女朋友了?”从洗手间回来的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在翟靳聿身边坐下,笑着问道。
“没有。”翟靳聿说,然后把手机踹回兜里。
“该找了。再过两年,都三十了。”中年男人说:“你爸妈要是泉下有灵,肯定也希望看到你能找个好女孩儿成个家。”
“我知道的,蒋叔。”翟靳聿说。
蒋叔看了看翟靳聿,叹了口气。
从那件事发生到现在,到明天就是整二十年了。
虽然翟靳聿得了应激失忆症,但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依旧给他的人生带来很大的阴影。
“你还在找她吗?”蒋叔问。
“嗯。”翟靳聿说。
在那场灾难中,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人模糊的身影。
找到那个人,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我当初要是能问一句她叫什么就好了。”蒋叔叹了口气说,当时他忙着打电话,那个人就那么悄悄地走了,等到他回过神来,已经找不到人了。
人海茫茫,想要找一个没有任何信息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如果不是为了找那个人,翟靳聿也不会来到北城,他进入妖管局,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父母惨死在妖怪手下,他不想再有这样的惨剧发生,一方面,也是为了更方便寻找当年把他从妖怪嘴里救出来的那个人。
谁能想到,二十年前轰动全国的翟家老大一家旅游遇到恶霸遇难的新闻根本就是当局为了掩盖骇人听闻的事实真相捏造出来的。
事实的真相是在翟靳聿八岁生日那天,他工作繁忙的父母终于在百忙之中,带他来北城游玩,却不幸遭遇了发狂的妖怪袭击,翟靳聿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惨死,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救下,可即便他醒来后因为身体系统的应激反应,他忘记了灾难发生时的画面,却依旧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和阴影,他甚至一度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出现了自闭症状。
当时的蒋叔是个警察,碰巧从那里路过,他没能帮上什么忙,而那个把八岁的翟靳聿从妖怪嘴里救下来的少女,在他打完电话通报给局里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
翟靳聿和蒋叔一下飞机,就有车来接他们。
黑色轿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开进门禁森严的翟家老宅。
已经凌晨。
翟家老宅却还是灯火通明。
下车后,有管家上前来指挥佣人把翟靳聿和蒋叔的行李送回房间。
管家上前来说道:“老爷子一直没睡等着您呢。”
翟靳聿点了点头,然后和蒋叔一起去见翟老爷子。
翟老爷子坐在中式沙发上,正有些昏昏欲睡。
翟靳聿走过去,叫了一声:“爷爷,我回来了。”
翟老爷子立刻睁开了眼,看到翟靳聿就皱眉头:“你还知道回来。”
翟靳聿一脸平静:“工作忙。”
翟老爷子还想说什么。
蒋叔适时插话说道:“翟老爷子,我又来叨扰了。”
翟老爷子看到蒋叔,脸色一缓:“小蒋啊。别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太客气了。”
蒋叔笑了笑。
翟老爷子又看了翟靳聿一眼,然后说:“太晚了,明天还要早点起来,你们都去休息吧。”
翟靳聿说:“那您也早点休息。”
然后就和蒋叔一起走了。
翟老爷子看着翟靳聿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翟靳聿洗漱完后,躺上床。
这是他生活过八年的地方,从他出生,到他八岁那年生日。
从八岁开始,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回到这里,每晚每晚做噩梦,短短半个月就瘦了很多,看心理医生也没有办法,只说让他试着换个生活环境。
叔叔婶婶就把他带了回去。
直到他读初中,上了寄宿学校。
后来他已经不会做噩梦了。
但是躺在这张床上,依旧会让他感觉压抑,只是他已经不是那个脆弱的孩子了,他可以忍受,也可以克制。
到了后半夜,翟靳聿才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
这并不是一个噩梦。
因为梦里有那个人。
她把他从妖怪的利爪下救了下来,她站在被妖怪的爪子几乎撕裂的车前,独自面对那头巨大的妖怪,八岁的他被困在车子里,睁大了眼睛看她,她的头发很长,很黑,她的手上带着一串铃铛,动起来的时候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她杀掉了那只妖怪。
她把他从车里抱出来,一点也不温柔的说:“小鬼,别怕,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