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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挥手告别,大巴车载着微尘和莫缙云慢慢离开。
川城的风物越来越远,萧索的村庄消失在身后,繁华城市逼近而来。
大巴车颠簸得厉害,微尘一路上吐了好几回,回到江城已近黄昏。她昏昏乎乎靠在莫缙云的肩头,直到他拍着她的脸把她摇醒。
“微尘,微尘,到家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熟悉的房子,玄铁的黑色大门,红色屋顶,温暖的屋前小灯。
微尘精神为之一震,某些记忆顷刻鲜活地回到她的脑海。
对,没错!
这是她的家,她和妹妹们共同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她怎能不熟悉这里?
黑色的玄铁大门,院子里的海棠树,墙角处的月季花,都有她的回忆。
她跳下车,用力地揪响门铃。
“微雨、微澜!”微尘激动地大喊妹妹们的名字,“我回来了!”
“天啊!微尘回来了!”应门的佣人看见她回来,大叫一声,赶紧欢欢地打开铁门。
“姐姐、姐姐!”
听见声音的微澜像百灵鸟一样飞出来,扑入她的怀里。“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紧随其后出来的微雨站在门口立了一下,像不敢相信。等把眼前的人完全看清楚。才跑过去抱住微尘嘤嘤哭将起来。
三个花样女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微尘也跟着流出眼泪。
她抚摸着妹妹们的头,安慰她们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只说去旅行,小半年电话也没一个,让我们多着急啊!”微澜连珠炮似的抱怨:“你不在,微雨可把我怨死了!说我不该同意你去散心。大姐,你说我错了吗?她是不是乱冤枉人?”
微雨不等微尘回答,直问道:“姐姐,你这半年多去哪儿了?”
“我……”微尘刚想回答,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她表情痛苦地按住跳动的太阳穴。
“让我来回答你们的问题吧,”莫缙云从车上提着行李下来。他双手温柔地按压在微尘的太阳穴上,亲昵地在她耳边低语:“微尘,想不起来就别费力去想,我来和她们解释。”
莫缙云的所作所为让微雨瞪大了眼珠,微澜同样目瞪口呆。不过她的吃惊和微雨的有本质不同。
微澜指着微尘和莫缙云,嘟嘴,道:“喔——我猜得不错!莫缙云你真的是在追我我姐姐——”
莫缙云不顾微雨雪白的脸,一把搂住微尘的肩膀,“没错。就像你们看到、想到的一样。微尘是我女朋友,我是她男朋友。”
微雨气得浑身发抖,心里怒波涌涌,恨不得要扬起手掌,给这对奸夫淫妇一人一记耳光。
莫缙云像看透微雨的想法,抢先一步说道:“微雨,微尘刚刚出了场车祸,伤得很重。”
微雨一愣,微澜赶紧问道,“啊?我姐姐出了车祸!不要紧吧?”
微尘表情痛苦地继续揉着额头,很勉强地说:“没、没事。”
她的样子哪里像没事!
神经大条的微澜也看出微尘的不适。
“微雨,你看到你姐姐的状态了吧?”莫缙云的目光深沉地望着微雨,“她头部受了重伤。医生交代,不能刺激她。以前这么多年都是微尘在照顾你和微澜,现在是不是该换你们来照顾她?”
他的话说得动听,却十分无情。用亲情把微雨架起来在火上烤。
微雨整个人像筛糠一样发抖。
她咬紧牙关,心底里仿佛烂了一个大窟窿。终于明白眼前的男人是多么可耻又卑鄙。
“莫缙云,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姐姐的?”
她愚蠢到底,还要追问明白,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傻瓜一样的备胎姑娘!
莫缙云轻轻一笑,说道:“从我见她的第一面,我就爱上了她。”
微雨感到自己的牙齿在嘴里哒哒乱响,她捏紧拳头,心里的苦,痛到极点。
一瞬间里,她对他从至极的爱到极致的恨。
这个男人甚至连一句“对不起”和正式的“我们分手”都不愿给她。
炼狱在哪?就在他无情的转身之后。
“好、好。”微雨心痛到麻木,“我、我祝你、你们百年好合。”
微澜不懂他们之间的波涛汹涌,在一旁向着微雨嘀咕,“大姐现在又还没和他结婚,你说百年好合会不会太早啊?”
“一点也不早!”微雨冲着妹妹大吼,悲伤地抿住嘴,转身往房间跑去。
“她这是怎么了?”微澜吓得吐舌。
“大概是看见姐姐喜极而泣吧。”莫缙云说完,低头把微尘扶进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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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尘的回家让季家人且惊且喜,听说她出车祸的事情后,彻底勾起季老爷子对她的怜惜。
最近这两年来,微尘经历太多的事。
相亲、订婚、结婚、怀孕,失去陆西法、失去爱情、失去孩子又遭遇横祸。
“爷爷,微尘遇到车祸,损伤了一部分的记忆。过去的事,关于西林、关于陆西法的,她都不记得了。医生也说,最好不要再刺激她。”
莫缙云的话让老爷子惊讶不已,“微尘真忘了?”
“是。而且她是器质性的大脑损伤,失去的记忆是不可恢复的。”
看着微尘坐在沙发上木木呆呆的样子,老爷子心痛地说:“哎,你这孩子,出车祸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啊。我们毕竟是你的家人。”
微尘呆呆地看着老爷子摇头,她知道眼前的老人是她的亲人,可心里对他似远似近地感到陌生。
“微尘——”老爷子伸出手去想拉一拉孙女的手。微尘却往后缩了缩,躲开他的触碰。她并非害怕,而是不愿与他亲近。
老爷子尴尬地收回手,颇觉受伤。
人老了,心也慈悲了。没有早几年前失子的酷戾之气,微尘的退缩仿若让他又想起与儿子的不和,和失去他的悔恨。
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地重男轻女,儿子不会和媳妇带着孙女们搬出自住,如果他们没有搬出去住,那天晚上的车祸就不会发生。其实他怨恨媳妇、怨恨微尘,是他迈不过自己心里的关卡。
害死独子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偏见和自私。
微尘拿刀威胁他让微雨和微澜自由,更是惊醒了他。
钱财、名誉、地位,即使拥有全部,但如果身边没有亲人,也是寂寞。
孤独的老头捂着脸伤心地哭起来,他哭可怜的微尘、哭早丧的儿子、也哭自己。
微尘愣了一下,老人呜咽的哭声像胡琴拨动她的神经,坚硬的心房慢慢从里面渗出血来。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老爷子的肩膀。
“微尘,爷爷以后再不逼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吧,微尘听了后,心情却很平静。没有所谓的高兴,更没有所谓的不高兴。
她说累了,老爷子立即让她回房休息。
微澜和莫缙云左右护法似的搀扶着她,把她当成易碎的瓷器娃娃。
回到房间,看见满屋的雪白。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地毯,所有一切都是冰冷的白。
“姐姐,你觉得怎么样?是按你的要求,全部做成白色。”微澜看她半晌不说话,马上接着说道:“要是不满意,我们明天——”
“不,我很满意,非常满意。”微尘疲累地窝进白色的软被中。渐渐闭上眼睛,她喜欢白色,白色象征着虚无,不代表任何感情。就像现在的她,什么心情都没有。
“微澜,你先去休息,我来照顾你姐姐。”
微澜打量了床上的微尘一眼,点点头。
微澜走了,莫缙云从口袋中拿出药粉,把它们溶解在水杯中。
“微尘,喝点水再睡。”他把微尘从睡梦中扶起来。
微尘在半梦半醒间喝下大半杯水。
“微尘,别睡,”莫缙云放下水杯,拉着她的手,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看着他的脸,模模糊糊地说:“莫……莫缙云啊。”
“对,我是莫缙云。”他高兴地说道:“我是你什么人?”
微尘久久凝视着他,迟迟难以说出他想要的回答。
“微尘,我爱你。我是你爱的人。”
她的目光溃散,意识越发地恍惚起来。
“跟我一起说,一起说——微尘爱莫缙云。”
微尘张了张嘴,无意识地跟着一遍一遍念叨。
“微尘爱莫缙云、微尘爱莫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