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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程露露挂了手机,不禁陷入沉思。
陆西法刚才打电话来,说心理治疗后微尘心情很坏,突然地想吃合桃酥,突然又不想吃。
“吃吧。”莫缙云递给她一个合桃酥。
“谢谢。你觉得微尘为什么到了长平街又还是走了呢?”
程露露把手里黄澄澄的合桃酥掰开,还给莫缙云半个,在自己的那半个上咬了一口。
他们是盟友也是战友,微尘的心理医生并不只有她一个,莫缙云也算一个。
“大概是内心无法面对过去再也回不来的甜蜜。”
听说微尘说到合桃酥后,下班后,莫缙云过来时顺带在街边的糕点铺买了半斤。甜味的合桃酥有,咸味的合桃酥也有,黄色的龟裂酥皮上洒着白芝麻的是甜味,洒着黑芝麻的是咸味。
莫缙云买来的合桃酥虽不是陈记合桃酥,但也很好吃。
合桃酥甜是甜、香是香。对于吃惯了芝士、蛋糕、面包、鸡蛋仔的现代人来说。老气的合桃酥简直就是奶奶零食的代名词。
多少年轻人都不知道合桃酥是什么的时候,微尘却还心心念念没有忘记。
合桃酥甜得腻人,程露露勉强吃下半个就不要了,喝了口茶漱口。
比起程露露在微尘面前坦诚错误的勇气,莫缙云就像躲在她影子中的小人,始终踏不出去向微尘说“对不起”。
说实在话,他有点害怕面对微尘。上次她来医院送饭的事到现在他都心有余悸。怕她再来一次更猛的报复,恐怕他就连工作都要丢掉。
他就像缩头乌龟,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就是不出去。
“你和微尘在一起的时候,她有没有说过她喜欢吃合桃酥?”
该吃的吃完,就到了两人的讨论时间。
莫缙云认真想了想,“从来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微尘几乎不吃任何甜食点心。
程露露点点头,又喝了口茶,“我想,合桃酥一定包含她很多的回忆。是和她爸爸、妈妈有关的回忆。”
“也许。”
说到这里,程露露很突兀地说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节点。”
“什么节点?”
程露露站起来,从办公桌里拿出厚厚一叠整理好的文件放到他的手上。
“时间。”
莫缙云翻开着文件,上面都是齐心的字迹,“这是——他关于记忆遗忘机制做的研究和笔记?”他惊讶地问。
“嗯。”程露露认真地点头。
“你想干什么?”莫缙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有一个想法,现在说也许还为时过早。如果……真的有一天,微尘会变得像言师姐一样不可控。我觉得倒不如试一试。”
莫缙云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手里文件掉到地上,“程露露,你想了这么久,就想出这么个主意?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不仅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而且还很危险。”
“所有的治疗方法都是有风险的。”程露露说道:“缙云,微尘如果能维持现在的状况还不算最糟。可她一辈子都生活在玻璃罩中吗?不受一点刺激,没有一点波澜。我怕将来,她情绪一旦波动,就会做出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情。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们都不愿意悲剧重演吧,所以要做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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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开始做梦了……
身体轻轻地飘荡在空中,像坐着飞机在蓝天上翱翔,白白的云从身边滑过,一丝丝一缕缕,棉花糖般绕在她的指尖滑动。
羽毛落到地上,她踩了踩脚下的地板,发现自己来到一幢老旧的屋子里。
有人匆匆从她身边经过,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
他们对她视而不见,带着口罩,手里端着一个金属的治疗盘。
金属盘上赫然跳动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啊——”
微尘尖叫着从梦中醒来,跳下床冲到洗手间。她趴在马桶上不停呕吐。
太恶心了,不仅恶心还夹杂着难以言表的可怕。
翻江倒海吐了好一会,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不经意看到自己的肚子。
“天、天啦!”她的手在肚皮上左摸右比,又伸到衣服下去摸。
她的肚子胀得像个球,这是……这是……
“咚”地一声门被撞开,几个白衣男人冲了进来。
微尘认出他们就是在她梦里捧着心脏的医生们!
“你、你们想干什么?”
医生们叽里咕噜相互交头接耳几句后,几个人一拥上前抓手的抓手,摁头的摁头,把她压到床上。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
明晃晃的手术灯在她眼前一闪,刺得睁不开眼睛。不管她如何挣扎,那些穿着白衣的野蛮人,把她强行捆住,脱去她的衣服。
“啊——”
她感受到薄锋刀片冰冷地贴在肚皮上划开。
“不要,不要!”她痛苦地大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要拿走他,不要!”
她知道她在失去,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失去。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对孩子的所有权。
孩子从她的肚腹中被取了出来,医生倒提着他的双脚拍打他的屁股。
“哇——哇——”
随着嘹亮的哭声,眼泪瞬间模糊她的眼睛。
翻腾的母爱战胜了心里的恐惧,从她子宫孕育的婴孩,是从她内心生出来的渴望和爱。
“快把安安抱给我。”她冲白衣人叫道,奋不顾身伸手想去抱孩子。
白衣人掠过她的手,把沾着她血的婴孩用被子裹好抱在怀里。
“季微尘,安安不属于你。”白衣人取下口罩和帽子。
白衣人是张水玲!
张水玲把安安抱在怀里,脸贴着他的脸,说道:“安安是我和陆西法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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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下雨了!
乌云压顶,潮湿的回南天,空气中的水份饱满得要溢出来,黏在皮肤上湿哒哒。
湿、热、闷、潮。阴暗角落里铺着一滩一滩的水洼,墙壁在流眼泪。
陆西法起得很早,没想到微尘比他起得更早。她背对着他站在厨房。
“微尘,你在干什么?”他问:“想吃什么,我帮你做。”
他不像玄墨,会做各种各样的早餐。早餐,充其量就是热热面包、蒸个馒头、泡个牛奶。所以总被她诟病,各种嫌弃和不喜欢。
“要不叫醒安安,我们一起出去吃——”
“不用。冰箱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好了。”今天的她异常好说话。
打开冰箱,还有一些手撕奶油馒头。拿蒸锅蒸热,再现打现磨一杯米浆。
二十分钟后,两人就坐在餐桌边,开始不丰盛也不寒酸的早餐。
她吃得很慢,低垂着头,像老人家一样,一一点把馒头撕碎泡在米浆中再吃下去。
昨天的不开心已经消散,他像不记得了一样,咿咿呀呀又在和她重复昨天的笑话。
她边吃边笑,不知是被他的笑话逗笑还是被他这个人逗乐。
吃过早饭,她主动要求洗碗。
“我一直说要每天做早饭给你吃,结果反而是我吃你做的早饭比较多。”
“那有什么关系。”他挠挠头,被早上的温暖气氛感染,心情有点激动。如果每天早上都是这样就好。
“爹地——爹地——”安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快去吧,安安在叫你。”微尘站在水槽前说道。
“一定又是找不到袜子。”他转身上楼,不忘嘱咐她:“还有馒头和米浆吧。放在锅子里温着别凉了。”
“好。”
隔了一会,微尘才抿起嘴,轻声说:“陆西法,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
“是不是袜子又找不到了?”
安安揉揉眼睛,可怜兮兮地说:“找到了一只,还有一只怎么也找不到。可能是被人偷走了。”
“谁会要你的臭袜子。”陆西法叹气,无奈地边找边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提醒你要把袜子收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不然,每天早上都要找袜子。”他从枕头、被子、床底一直找到天花板。
安安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最后,他一把将儿子抱起。果然,小袜子就在他的屁墩底下。
“哇,爹地厉害!”安安高兴地说。
安安穿好衣服,两爷仔下楼。厨房不见微尘的踪影。陆西法揭开锅子,按他的要求馒头和米浆放在锅里温着。
微尘很乖,很听话。
他却不由感到心慌。
她刚刚还说,应该是她做早饭给他吃……
“微尘!微尘——”
他扔下锅盖,往楼上跑去。房间没有、书房没有、温室没有——
玄关处,她的鞋少了一双。